来人伸手示意金戈坐到堂下,他却自行坐到正堂之上。『**言*情**』动作自然流畅,毫无半点做作和不适之感。
金戈微微颔,坐到左,平静的看着此人不语。
此人将目光直直的落在金戈身上,毫不避讳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
“金将军果然好气魄,韩章自愧不如。”
韩章?!何许人?没有听说过。
金戈心头百转千回,嘴上笑道:“过奖,要论气魄,韩先生当之无愧。”
韩章自是明白金戈所说,却没有半分不悦,只当是在夸奖自己。
“好说好说,我也是为百姓谋福,造福于天下。”
金戈点头,暗道此话也不算太假。至少这城中次序井然,虽说没有开设粥点安顿流民,好歹灾民可以乞讨,可以在屋檐下躲雨。
只不知,这韩章如此大的口气,是在自寻死路,还是欲与天子分庭抗衡。
“韩先生是个明白人,金戈的来意想必不说你也知晓,敢问泔州府府衙里白白折了的几条人命该当如何?”
韩章大笑,从堂上走下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自然抬于胸月复。
“金将军想必也知道,成大事者不拒小节,几个小官,何必放在心上。想当初先祖打天下时,不也是踩着茔茔白骨成山的尸体成为万人之上的。这之后,先祖开避了一个太平盛世。那死去的人,也不算得是白死。”
喝,好大的口气,这可是造反的节奏。
也是,这个韩章已经公然造反了。而且还在她面前高谈阔论,当真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如此说来,你也要效仿先祖,踏着鲜血白骨站到高峰俯瞰全天下的百姓了。”
韩章豁然转身,笑得厚颜无耻。
“说得没错,金将军不如便跟了我吧,将来你金家便是开国之臣。以金家之力,辅我开国,定能太平于天下。”
我擦了你个勒勒,妄图天下不说,还要拉拢她金家,胃口不小啊。
金戈笑得瘆人:“韩先生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金家的人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怕是助不得你了,真是惭愧。”
韩章自不是气馁,手一挥,似是眼前一片锦秀前程。
“哎,金将军此言差矣。我韩章是惜才之人,你们若能助我一臂之力,事半功倍。何况,现在民间疾苦,战乱不断,当今天子昏庸无能,纵情酒色,整日不理朝政。你们若再跟着这样的天子,定然会助纣为虐。『**言*情**』”
金戈眯着眼打量韩章,眸中高深莫测。五指轻扣桌面,思忖良久才缓缓开口。
“韩大人此话……所说也不虚,只是……”
“只是什么?!”
犹听此言,韩章喜难自禁,转身追问,见金戈一副莫名之色,不由得露出几分疑窦。
“金p>“金将军此话何解?”
金戈抬,望向韩章的眸光讳莫如深。
韩章想了想一拍脑门,喜道:“对对对,你看我。真不应该,金将军千里跋涉定当疲惫不堪,早该让你们进城的。我真是糊涂了,干出这种蠢事。还望金将军不予计较,我立即派人将你的将士请进城中。”
说干就干,一席话只讲了一半,那韩章便唤过唐义,让人将城外两千精兵迎进城中。
金戈一直待在府衙,韩章口若悬河向她描绘他的宏图大业。仿若天子已经将大好河山拱手相送,而他当之无愧,身着龙袍,登于龙位,扬手间,呼风唤雨。
直到傍晚光景,周副将与成鱼才一脸焦急冲进府衙。金戈只淡淡扫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韩章旋即停住话头,见了二人又是一翻客套,几句话之后意味深长的暼了金戈一眼便辞退出屋。
身后的门刚一合上,韩章眸中升起一片杀意,与刚才钦佩的神情大相径庭。
三人目送韩章退出房,周副将先难,话中隐隐有怒意。
“金将军,你这是何意?”
从成鱼两人进门,到韩章退出房,金戈自始自终都没有说一个字。待周副将忿懑责问时,她才将凉凉的目光移向成鱼。
成鱼面无表情道:“两千精兵全数被困在城中校场,武器也全部被卸。”
金戈不以为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不相及的话。
“苏子璃可安顿好了?”
周、成二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后摇头。
撇了撇嘴,金戈起身,曼声道:“走吧,都累了快一月,让大家伙儿好好休息休息。”
周副将还想说什么,触及金戈的目光时,终是吞下想说的话。
三人出府,韩章早已安排好食宿。
连着几日,金戈都窝在房中,足不出户。
周、成二人偶尔去校场看一下那两千精兵,回来后又是一脸怒意。
十日后,韩章笑着来探望金戈,东拉西扯了一阵,道:“金将军,韩章有一事相求,不知金将军可否愿意?”
金戈正在喝茶,眉头一挑,道:“韩大人但说不妨。”
“事情是这样的,不瞒金将军说,现下我手里人手不足,且都没有经过正规的操练。而金将军那两千精兵个个勇猛无敌,不知……”
果然来了,比她预想的要早些,想来那韩章也不是好过的。
放下手中的茶盏,金戈眉眼舒展。
“原以为是何事情,劳韩大人如此费心。这是小事一桩,韩大人若信得过便拿去吧。若信不过,韩大人自将两千精兵困在校场,我自无意见。”
韩章立即摆手,脸上似有些挂不住。
“金将军误会……”
“韩大人不必多说,你若想要,便去安排即可。”
话语里既有送客之意,又似对那两千精兵弃若敝屣。
韩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狐之心在那一瞬间加重,不过下一刻又浮出几丝笑意。
两千精兵,若能为己所用,当真是喜事。若不能为己所用,如数坑杀也不为过。
你金戈既已自投落网,便是他韩章手里待宰的羔羊。
做好万权之策的韩章,却没想到规服两千精兵竟是如此顺利。不消一个上午便将金戈带来的人全数打散,并融入唐义的队伍中。
晌午,韩章去见金戈,甫一进屋,屋里空无一人,往日一惯坐在屋中喝茶的人却不见了身影。
韩章心下一紧,转身唤人,却见得金戈从屋外缓缓跨进。
“韩大人如此之急,可是有要事找我?”
韩章眼中顿时划过狠厉之色,他不是把她软禁了吗,为何还能从外面进来。
仔细看向金戈,果然见她神色与往日不同。看向他时没有往日那般平淡,更多的却是讥嘲。而安排在屋外监视她的人,今日却是一个都不见。
韩章锋利的目光自是逃不过金戈的眼睛,不等他开口,她又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找韩大人。”
韩章暗叫“不好”,自是运起了五分力,脸上却露出惯有的笑容。
“真是好巧……”
“不好了不好了,韩大人,出事了……”
一句话没说完,韩章的亲卫旋风一般冲进来,却在触及金戈目光之时,脸上露出惊愕惧怕之色。
亲卫当下顿住脚步,由于速度太快,整个人因惯力摔倒在地,起身后惊慌失措的往外跑。
却不料院中突然窜出两人,顺着他的跑势一把将他死死扣住,拖到金戈身边。
“金将军,你这是何意?!”
韩章暼了一眼两个陌生面孔,心直往下沉。
金戈牵起唇角,自觉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好说,你这亲卫话还没说完就跑了,这是对你的大不敬,我只是替你教训一下他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语毕,又对那个亲卫道:“你且说说,到底是何事让你如此惊慌。见到我犹如见到修罗夜叉,我当真如此可怕么。”
亲卫面露惧意,哆哆嗦嗦答不出一个字来。
唉,带兵打仗,哪有这样子的亲卫,只能是喽啰。
旁边两人一人踹了他一脚,低斥:“将军问话,快说。”
亲卫忙不迭的开口:“大大大人,校校校场杀杀杀起来了。”
金戈差点没笑出声,憋了几口气,才开口,话里却是意味深长。
“你这人,好好说话,韩大人怕是没有听得明白呐。”
亲卫再也不敢说话,只将胆怯的目光在韩章和金戈之间来回梭巡。
金戈鄙视:这班人马,还有什么反可造的。
若不是她两千精兵破不了泔州城,哪容得与韩章周旋,当真是浪费她的时间。
“韩大人,他说不清,我便与你说了吧。能够以两千精兵夺回泔州,这还得谢谢韩大人你。”
韩章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她何偿不想如此,是以才将计就计。
韩章要哄她入城,将她手里的人马全数坑杀。她为何就不能来个里应外和,将泔州城一并收回。
韩章想分散她的兵,她便让他分。韩章想各个突破,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壁月早已暗中探得韩章之人马大多属于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两千精兵分散到其中,自然也能冲破他们的防卫。若城内战事一起,与城外潜伏的三百亲卫相应和,想必韩章就是负隅顽抗,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只不过,令金戈没想到的是,韩章只是一个晃子,她忽略的那一个人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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