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话,明显的默认。
卫英成话里带了几分质问,几分愤怒。
“你明知朝中会派人来,所以跑到邑泽去惹事生非?!秦方啊秦方,我说呐,你再怎么混也不会把女人混到营中来,怎么今日……”
“都蔚”。秦方打断卫英成的话,颇有几分尴尬。也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金戈突然觉得很伤感,这些男人常年在外,日子久了便想着往城里跑。
特别像秦方这种有妻室的,哪能忍得住,不去喝两口花酒什么的。
金戈正欲抬脚进帐,却听得秦方又补了一句。
“我也没想到朝廷会派她来,当时在酒楼见到时,还以为是哪个官家小姐呐。”
“废话,她不是官家小姐是什么。别忘了,她是当今宰相一手教出来的。”
“可是”,秦方话里明显有质疑,“有传闻说她又丑又笨……”
卧槽——
金戈脑袋被门一夹,顿时七窍生烟,磨着后牙槽跨进帐中,气冲冲的问:“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说我又丑又笨?”
……
中军帐骤然变得诡异无比,烛火兀自乱颤。
“你说说看,我是不是长得又丑又笨?!”
秦方直瞪瞪的看着逼向自己不依不饶的女人,柳眉倒立,明眸圆瞪,怒冲冠……
秦方嘴角抽搐:传闻不算太虚……
已是五更天,金戈坐在帐中怎么看秦方,怎么不顺眼。
不是因为他伙同一帮人假意暴动引得朝廷注意,也不是因为他想在邑泽拦住她。
而是因为,金戈觉得,秦方长得太过高大魁梧,站在那里忒碍眼了些。
若不是卫英成一直在旁边替他求情,她难以想象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说不定,让秦方祼`奔军营也是有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伏将军亲自回京向皇上呈情,却遭到劫杀?!”
“是。”
听金戈语气还是有些不善,卫英成不由得狠狠瞪了秦方一眼。
秦方颇觉委屈,这娘们忒小心眼儿。不就说她丑么,又不是把她给睡了。
金戈看秦方更不顺眼了,声音不由得拨高了些。
“你们怎能如此肯定,对方劫杀的就是伏将军?”说不定是杀顾嫣呢。
顾家失火以后,她也跟着失踪。
许是顾嫣从某个地方逃出来遇到伏洛,伏洛深知此事非同一般,便出手相助,结果遭到对方反击。
“金将军有所不知,我凉州大营进得来,却出不去。”
“什么意思?”
听卫英成这话,以及接二连三现的事,金戈隐约觉得,凉州之行似乎比泔州更有意思。
泔州属于动粗级暴乱,而凉州大营却属于诡异级暴乱。
秦方瞒着卫英成劫持兵众,卫英成反保秦方,单纯的要饷之事,就演变出这么多多少弯弯道道。
不是伏洛不明实情,而是知道后急于回京,途中遭变。
消息传到京中,却是“凉州大营生变,伏将军身受重伤……”。
这话让听者产生很多想法,与事实出入很大,的确值得回味。
卫英成看了看金戈,斟酌着开口。
“伏将军刚到营中,我便将暴乱一事如实相告。伏将军连夜派人送信回京,第二日却现送信之人死在离邑泽不远的树林里。”
嗯,竟还有这等事。
“此事可惊动了官府?!”
卫英成摇摇头:“伏将军让军中保密,接着又选了可靠的人送信,哪知……”
“还是死了?!”
金戈接话,语气里没有太大的起伏,内心却是震惊不已。
难怪伏洛要亲自回京,凉州大营当真是进来易,出去难?她可是大摇大摆,顺风顺水的进了大营的,只不知出去……
思及此,金戈将目光扫向壁月,壁月几不可查的点头。
收回目光,金戈暗忖她不去见伏洛是不可能了。
不管他身边跟着谁,她必须得同伏洛交换一下意见。
清晨,天气微凉,薄薄的雾气将大营笼罩在朦胧之中,几分肃穆几分神秘。
大营边上,一间临时搭起的木房子里。躺在床上的伏洛蓦然睁开眼,眸中有几缕不易查觉的惊愕。
屏息凝听半晌,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凉州大营竟然有练兵的声音。
其实伏洛听错了,那不是操练的声音,而是秦方围着大营边跑边嚎的声音。
一大清早秦方被成鱼提起来,让他围着大营先跑上几十圈。
秦方当即歪着脖子不愿意,一副要杀要剐随你的模样。
金戈凉凉瞄了他一眼,道:“家里妻儿高堂……一万将士……嗯,也许只有那么几百将士……唉……”
秦方恨得牙痒痒,这可是赤果果的威胁,但也不是不可能生的事。
像这种行事作风上不得台面的娘们将军,说不定脑子一抽,在自己哥哥耳旁吹吹风什么的,可比伏将军呈报皇上来得厉害。
金戈可不理他,她本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人,仗势欺人神马的她最喜欢了。
可别跟她提什么刚正不阿,明人不做暗事,那套都是骗人的。
这世道,谁的权力大,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爷。
成鱼抽着鞭子在秦方身后像追狗似的,若被他追上,就狠狠抽秦方一鞭。
秦方哪能与成鱼比,被抽得“嗷嗷”直叫,惹得大营里的将士一个接一个钻出帐中,看看到底是何事扰了他们的清梦。
不出片刻,将士们就围成了一个大圈,有穿着中衣的,也有光着膀子的,赤着脚的,还有的起来尿尿,打着哈欠凑热闹的。
金戈玩味一笑,在秦方跑过时,闲闲开口。
“唉,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人人都说衣服坏了可以再换,而手足断了怎能再接。为何我却没有看到那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义气呐。”
身边立着的卫英成默默低下头。
秦方再次从金戈身边跑过,“呼啦”一声夺下卫英成手里的鞭子,扬手一甩,“劈啪”一声,响鞭惊醒了无数将士的磕睡。
秦方一路抽过去,惊得一众将士像起伏的波浪般,连连退避。
“妈的,都是没有良心的,看着爷爷受苦。从现在起,他抽爷爷几鞭,爷爷就一鞭不少的抽你们这些小兔崽子”
金戈适时给卫英成递了一个眼色,卫英成清了清嗓子,大吼:“全部给我站好,谁敢动一下,军罚处置。”
跑得气喘嘘嘘的秦方咧嘴一笑,手里鞭子甩得“劈啪”作响。
兵众被他抽得鬼哭狼嚎,最后不得已,只好跟到他身后有难同当。
后来,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把成鱼给挤出了队伍。
金戈看着那一长串光膀子光脚的男人边跑边打闹,不由得暼了卫英成一眼。
“卫都蔚,凉州大营地处三国交界,若出了什么事,你我,包括这一万人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卫英成不语,军中乱成一团,他难辞其咎。
“给你十日时间,让秦方做你的副手,十日后我要看到你们的成果。”
据壁月所探,沼和已经将凉州大营围成一座孤岛,进得来却出不去。
如不加紧操练,只要两国一开打,沼和先破的便是这凉州大营。然后占领邑泽、玉城,率兵直捣京都。
她有预感,与沼和的这场大仗就要开始了……
伏洛从床上支起身,眉头紧蹙,欲张口唤人,却见顾嫣进得屋来。
“伏洛哥哥你醒了?!”
顾嫣欢天喜地的扑到伏洛身边,却见伏洛满脸凝重。
“伏洛哥哥是不是不高兴嫣儿了,嫣儿最近好听话好乖的,都没有到处乱跑。”
“将军?!”
有人在门外叫他,伏洛抬眼看去,却见秦方一手拿着两个馒头,一手端着一碗清粥跨进屋来。
进屋后顺手递了一个馒头给顾嫣,把另一个塞进自己嘴里,清粥则递给伏洛。
伏洛端着碗没有动,但见秦方满头大汗,衣服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脸上的思虑更重。
秦方则大口咬着馒头,腮帮子快鼓到鸡蛋一般大小了。
“秦……”
伏洛刚出声,秦方就将眼睛瞪得滚圆,骤然拖过他手里的清粥。
来不及思考,又听到“扑通”一声。伏洛转眼一看,刚才还吃着馒头的顾嫣,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伏洛难以置信的看着秦方,合着清粥艰难的哽下馒头,又把手里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这才放下粥,弯身将顾嫣抱到另一边床头。一系列动作简直是自然得紧,仿佛排练过多次。
再抬眼时,屋里多了一个人。
“戈儿?!”
骤然间,伏洛黯然的黑瞳熠熠生辉,展颜一笑,光风霁月。挣扎着要起身,被金戈一把扶住。
不顾旁人在侧,伏洛将她搂进怀里,埋在她间轻叹。
“戈儿,你好吗?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金戈轻轻点头,平静的心湖,仿若投下一颗石头般,荡起阵阵涟漪。
两人相拥良久,金戈终是拉开距离,道:“你的伤如何了?”
“还好。”伏洛又将她拥进怀里,并在她颈间落下一吻。
电灯泡秦方默默别过头,想伏将军眼光真差,怎滴看上这样的娘们。
嗯,他却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娘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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