鲥鱼那么难得,童阿狸却有那么多的要求,为什么呢?因为,她就是有些想故意为难乔以梁。刚刚,乔以梁要是不搭理她也就罢了,但他既然搭理她了。那她就更想知道,他到底能对她有多少耐心?她说的都是真的,他如果对她好,她就会把心给他,什么都给他。
她啊!其实是个小结巴,还有些自闭,她很晚才学会说话,而且还说不好。所以她一直很孤独,她不喜欢有人接近自己,她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就不会有人晓得她的秘密,晓得她的自卑和害怕。她平时伪装得那么好,她说话也慢,就算断句的时候闹结巴了,她也会有技巧性地使话重复起来显得不那么突兀,使得旁人听不出她的结巴。所以她这个人啊,就连说话都要思量耍心思。所以她累,她现在突然被抛下只剩一个人,就更想有个依靠。
她打心底对乔以梁有莫名的依恋,打心底里的希望他能对她好。因为她想对他好,她想要他,势在必得的那种。
当然,后来童阿狸也和乔以梁说过她这时候的心态,小妮子简直掏心掏肺地在剖析自己,“我那时候虽然明确地说我想要你,但其实,我是抱着必定会分手的心态在认认真真地和你谈一次恋爱的。就哲学上来讲,分才是永恒的。在一起就要居安思危,要相互珍惜,因为分手是必然的,每天想的是如何不分手,多累?所以我就想,就是我真真烈烈地想爱你就去爱了,我做所有我能够做的,至于你不爱我,敷衍我,我都不后悔。不论如何,我都可以干干净净地走掉,因为我从了我的心,把所有想做的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那时候,乔以梁冷着脸就哼气,他说:“分手?我没有想过,你想也不要想。”
时间才过去五分钟,乔以梁就回来了。见状,童阿狸眼一耷拉,望着乔以梁手里的袋子难免就有了些失望。但她还是撑着笑,趴在窗边问:“是没有么?还是有现成的?”鲥鱼要好吃,就得现杀现做,更何况,她的要求还那么多,不现做根本是达不到的。难不成,这点小事他就敷衍她了?
所以,当童阿狸见乔以梁转眼就拎了饭盒回来,童阿狸憋闷得慌,又有些说不得的失望。就好像你对你期盼中的谁说了好多好多话,但他却只是像听耳旁风一样,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或许,是她太心急了哎……
乔以梁只一眼就看出了童阿狸眼底的落寞,可他面上却滴水不漏,将手里的盒子递向童阿狸,才缓缓道:“你先垫点胃,那菜要等,没这么快。”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又指指车里道:“那头有水,你自己拿。”语落,男人脸上带着一迳的淡然,转身,又走进窄巷,盯菜去了。
可童阿狸却半点也不淡定了,她表情镇定地端着两个食盒,心底却是跌宕起伏。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口扑通扑通在跳,克制着,童阿狸还是不禁勾起了唇,顷刻间,她娇媚的眼也不自觉地弯成了两弯月牙。
oo她心底还在夸自个,小阿狸,你的眼光真好哦!千年冰山其实是个好男人!
乔以梁再回来时,双手端着一个陶瓷罐子。他施施然打开车门弯身钻进车里,坐稳了,才将陶瓷罐转递给童阿狸。但童阿狸笑眯眯地看着他却没有深受接,先是凑过去吧唧一声就亲了一下乔以梁的脸,接着,就理所当然地从乔以梁手里抽出汤勺,就着他的手舀起了一勺雪白的鱼汤喝了下去。
刚出炉的鲥鱼汤鲜得很,乳白色的鱼汤上飘浮着一层淡黄色的鱼油,鱼身上又撒着殷红色的火腿丁,碧绿的香葱。童阿狸才品了一口就满足得不得了,又拿起汤勺仔细在鱼汤里搅了两勺,这一看,再次确定了里头真没有生姜,没有虾米,也没有香菜。童阿狸更是满意地tian了tian唇,又举着汤勺眨巴着眼睛问乔以梁,多亲昵,“怎么只有一只勺?你怎么吃啊?”
“你吃吧。”见她想到自己,乔以梁淡淡地应了声,唇角也似乎微弯了下。
童阿狸却嘟嘟嘴,微歪着脑袋添了一勺子汤举起来,自然熟道:“那我喂你吃一点吧。”
“我不爱吃鱼。”乔以梁摇头。
双手依旧举着端着陶瓷罐没动,童阿狸不接,他就举着,眼底也没见不耐烦。只是面对那勺汤,他抿着唇始终没张口。
“可是我爱吃。”童阿狸咕哝一声,看乔以梁的眼神有那么点不赞同,有那么点小样你不识货的感觉,但她僵持了一下见他真不吃就乖乖把汤勺缩回去了。想想,又将方才乔以梁送来的两个食盒推去他面前,点点下巴让他也吃。嫣红的小嘴巴叼着勺子,终于有点良心地将乔以梁手里的陶瓷罐接了过去。
见状,乔以梁也没什么表情,拿起筷子夹了口盒子里的菜。又淡瞥向童阿狸,眼神在她眼角的泪痣上滑了滑,薄唇轻掀,道:“原来,狐狸爱吃鱼。”
食物,是人与人之间增进友谊的最好桥梁。不信你试试,将你包包里的食物分给陌生的同事,一回生二回熟,或许第三天你们就能架着腿互相吐槽了。食物,也莫名拉近了他们俩的距离。
这会儿,就见童阿狸埋头挑着鱼肉,还忍不住夸:“这鲥鱼做得真好,算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但是,你不爱吃鱼又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啊?”
“萧家老爷子爱吃鲥鱼,就从苏州请了这厨子过来,倒也没关在大院里拘着,只任他在外头开自己的店,萧老爷子想吃鱼的时候再上门就成了。”因对吃鱼没什么兴趣,乔以梁精致清朗的眉目淡淡,语气也是意兴阑珊。
“你是说萧逸晨家?那个大炮筒?”提及萧逸晨,童阿狸撇撇嘴,语气里很是不屑。其实,自她回童家以来,骂她最狠的不是童一波,不是童晴缘,也不是那天那个潘时语,而是萧逸晨。回想起他一个大男人叉着腰站在湖边像个泼妇似的追着她骂“你妈妈是狐狸精!你也是个狐狸精!”那情景,童阿狸真是觉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
大炮筒?
头一回听有人给萧逸晨取外号,还是当着自己的面,乔以梁不禁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才避开这话题道:“这厨子做鲥鱼倒是真有一套。他在做鱼前,首先会将鲥鱼的鳞刮下来,漂洗干净,装进一个纱袋中扎紧。再在蒸笼的盖顶上钉一钩钉,将装有鱼鳞的纱袋挂在钩上,并将纱袋对准下面的鱼碗,然后用文火将鱼蒸熟。在蒸制的过程中,鱼鳞中的油汁全都会滴进了鱼碗中,保持住鲥鱼的鲜味,而你吃的时候,也不用一个个去挑小鱼鳞了。”
乔以梁讲得是如数家珍,对他们来讲,食物不光是用来吃,还是用来品的。
童阿狸吃得也是津津有味,这么一来二去,汤罐见了底,童阿狸模模小肚子,笑了。而乔以梁很自觉地接过陶瓷罐后,又亲自把陶瓷罐送回了店里去。
之后,乔以梁发动汽车,望了眼幸福地靠在椅背上打盹的童阿狸,瞟了眼腕上的表说:“我送你回去?”
童阿狸闻言眼也没睁,点点脑袋,只用鼻音轻轻的应了一声。
他们俩真正打上照面,就是在这样诡异的和谐下开始的。也没有什么粘腻的话,甚至彼此都不算亲近。说不清是在恋爱还是在交易,但是两人就默默地达成了共识。无形之中,一个愿意惯,一个愿意懒,好像命里来就该是这样的。
这时候,对别人来说冷冷艳艳的童阿狸只是个娇软娇软的磨人精,而对于别人来说高高在上的乔冰山也生出了几分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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