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朋的衣店就在城南街市，”刘远这回不用张穆告诉，也已经猜到了下一站的地点。“他的衣店前店后宿，家也就在那里。我们这就赶去，别让他走月兑了。”
“走不了！”张穆拉住他，极为肯定地道，“朱知县一夜破案，定然已经传遍了整个新安。此人行凶嫁祸，算尽心机，是个奸猾狡诈之徒啊。哪还会做出那种心虚出逃，惹人疑柄的事来。”
“那也不能不紧不慢地啊！”刘远急道，“若是晚了，知县老爷的文书发出，可就来不及了。”
“就是为了公文这个事情。”张穆语重心长地道，“虽然大哥说了，朱知县要睡醒才会送发文书。可是看这大老爷，也是个贪功之人啊。一夜断案，这是何等的神速，他还不早早的上报。”
说着他附到刘远耳旁，低声说了几句。刘远闻言连连点头，听完后四处探看，然后朝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去。刘远对那少年说了些什么后，那少年拔腿就跑。刘远回转，说是已经安排妥当，可以放心，这才带了张穆夫妇往城南行去。
那城南街市，乃是新安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各类店面鳞次栉比。这时候已近中午，日头高照，一条两丈宽的街道上人头涌动，好不热闹。
刘远怕挤着苏眉，主动在前面推搡行人开路。好容易来到了“金朋衣店”台阶前，三人已经是满身的汗水。
在衣店之内，站了三五个妇人正在看挂着的成衣。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在那自顾自地裁衣，也不招呼顾客。只在三人走进店铺时，他才抬头看了一眼。
“刘——刘捕头！”见到来人是县衙捕头，他现出些诧异的神情，但立即道，“怎……怎么，带……带了朋友出、出来逛街啊！”
“刘大哥、眉儿——”张穆拍了拍刘远，笑道，“这金老板，还真有口吃的毛病啊！”
刘远白了金朋一眼，正要发彪，苏眉拉了拉他的衣角，走过去翻看金朋正在剪裁的衣裳。
“金老板，你这手工好精致……”她正说着，忽然闻到一股恶臭，忙抬起手背掩鼻道，“这什么味道，冲得人发晕。”
“哎呦，抱、抱歉抱……歉。”金朋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赔礼道，“实、实在对不住……这、这位夫人。小、小人有……狐臭顽、顽疾，时、时感自……自卑，并非有……意冲撞夫……人。”
“金老板说哪里话，是我失了礼数，让你见笑了。”苏眉娇笑着道，“看这衣服快裁好了吧？不知还要几日时间？我和我相公想做两套衣裳，可是这两天就要离开新安，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夫……夫人听、听说过小人……人？”
“哦，我们夫妻和刘大哥是多年的旧识。”苏眉撒起谎来，连眼都不带眨一下地道，“这次路过顺便探望大哥。无事闲聊时，听他说你的裁衣手艺堪称一绝，我便动了心思。这不，今天他明明当值，我还死求白赖地求他带我夫妻前来。”
“夫人……人这、这么看得……起小人，那、那是往……我脸、脸上贴金啊。”金朋结结巴巴奉承，苏眉反而听得兴致盎然，“这、这位夫……人，不是、是我金朋自吹，新安做衣服，我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件、这件衣服是我昨……日早上接、接的，今日已经快做好了。两、两位只要呆上三……四日，我、我定……可为二位做出满意、意的衣服。”
“那、那就是……说，”苏眉竟然学起他也结巴着道，“金……老板昨、昨日一直在剪……剪裁这件衣服？”
“正、正……是。”金朋委屈道，“夫……夫人莫、莫开小……的玩笑，学、学……小人说……话。”
“穆大哥，你来看看这衣服所用之线。”苏眉不再理他，扯着衣服上一段缝合处给张穆看，“这线和我们昨夜在死者衣领上发现的，色泽粗细都是一模一样。”
“嗯，果然一样。”张穆接过衣服来反复细看道，“难怪会有那么多的线头，原来凶手是裁缝，袖上沾了剪裁时的线头。”
“什、什么死……者？什、什么凶手？”金朋听了二人说话，一把抢过衣服嚷道，“你们不、不做衣服，莫……要捣乱！”
他这一嚷，引得店中几个妇人，连同街外路过的行人，都引颈观望，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少他妈放屁！”刘远跨步上前，一把抓住金朋衣领吼道，“京城大理寺的张总捕头和张夫人，哪来的闲心和你捣乱。”
“我、我又没犯王法！”金朋顿时吓得心惊肉跳，一急之下反不怎么结巴了，“什么张……总捕与我何干。”
“大哥，”张穆淡然道，“你搜一搜金老板身上，看可有他犯了王法的证据。”
刘远依言，细搜其身，果然在金朋怀中搜出一张当票来。
“当色晦珠暗、金质不纯凤钗一支……”张穆接过去展开念出上面的当录，道，“这色晦珠暗、金质不纯的凤钗，想来就是郦小姐发上之物吧？”
“不……不是。”金朋连忙辩解道，“当、当的是我老婆的……的嫁妆。”
“哼，要不要请金老板同我们往当铺走一趟，看看究竟是不是？”张穆冷道，“金朋，你见郦小姐长大成人后，依旧只穿你剪裁的衣服，就自以为人家姑娘对你有情。见郦小姐要嫁以陈公子，心中不甘，就动了杀机，是也不是？”
那金朋吓得一身瘫软，连站都站不稳。要不是刘远提着他的衣领，恐怕早就瘫坐在地。四周围观的人群更是窃窃私语，都在议论没想到这金朋才是真凶。
这时张穆瞟到裁衣台上放着的一把剪刀，正当六月天气，许多苍蝇飞舞着往上乱叮。
“你好大的胆子啊！金朋。”张穆抓过剪刀喝道，“居然把这杀人的凶器，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摆在人前！”说着他转向苏眉，“取软泥出来。”
苏眉从腰间一个小包里面模出个铜制小盒来，掀开盖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盒看似柔软的粘土。张穆接过盒子，倒握剪刀猛地插入泥中。拔出剪刀后，刘远赫然看到，在那泥上留下的刀口，竟与陈公子左胸上中间平，两头也平的刀口一致。
“金朋啊，这苍蝇最喜叮血腥之物。”张穆沉声道，“尽管你洗去血渍，但血腥味犹在。这不是凶器，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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