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棉条件反射地接住铜镜,双手一动,浑身都在酸痛。刚刚那个中年女人下手真狠,完全没有自己在欺负小姑娘的自觉。
花火燃尽,余灰掉落,老太太瞪着眼,似乎要寻找虚空中隐含的岁月真谛,苍茫且呆滞。
“妈?妈?妈你怎么了?妈你说话啊?”男人凄厉地哭号起来,仿佛真的在为母亲的去世而心碎。
苏棉意识到事情的展超过了自己的预料,她刚退出去一小步,就被突然暴起的中年女人转身拉住。
“杀人犯!你别想跑!”
医生意识到了不对劲,上前一检查,老太太已经断气。看老太太的大张嘴的表情,医生眉头紧皱。完了,早知道刚刚就先拉去救治好了,现在这个真说不清了……家属肯定要告医院拖延治疗……不行,先趁着这对夫妻没注意,把尸体抢走做检测,务必要证明不是医院的错!
医生向保安和护士们使眼色,大家极有默契地趁着混乱,推着担架床就跑,一路进了电梯挨个儿楼层号码都按下,反侦探手法见一斑。
惜中年夫妇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们两个集中攻击苏棉。苏棉被中年男人抓住手臂,脸上被中年妇女吐了一口唾沫。
这下,苏棉再也冷静不下去了。她曾经是个千金小姐,不会骂街,这两年里,她得在打工场合应付各种各样低下的群体。
于是,苏棉也呸地一口吐了回去,“□□妈的搞清楚,我是救了你们的妈,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撞的?不要脸的东西,两个人打我一个小妹妹你们真厉害啊!信不信我马上叫我爸爸妈妈哥哥姐夫堂兄弟来打死你们啊!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你!”
关键时刻,该撒泼就得撒泼。气质什么的,是震慑不了某些极品败类的。
听苏棉这么中气十足地反骂人,被喷了一脸口水的中年妇女反倒是萎了点,“不是你撞的你那么好心往医院里送!骗鬼呢你!”
苏棉挣扎着,对着男人的脚尖踩了一脚,趁机收回手,她一趟风地往大厅边角人多的地方跑,边跑边回嘴,“放你的狗屁!我手机里有录像呢!你以为我是学生就什么都不懂吗?这年头为什么没人做好事,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混蛋!我一个小姑娘,好心好意地帮了你们的妈,结果你们一来,不闻不问就对我动手!呵,我现在马上就报警!”
没想到苏棉还录像了,中年男女相视哑然。
啪!手机砸落在地上。
苏棉惊诧地回头,竟然是苏琏站在她身后。
苏琏手中捏着一张从手机里模出来的储存卡,得意地看着地上砸得屏幕碎裂的手机。她没想到,自己放弃继续和闺蜜逛街的机会,竟然能换得这么一个好的机遇。
她一路跟着苏棉到的这里,目睹生的一切。虽然她不知道老太太怎么突然就断气,但是她知道,只要没有了证据,苏棉这次栽定了。
赔偿?苏棉没有那个能力。要么向家里服软,要么就得被搅乱所有人生计划。读大学,呵呵,我才不会给你任何一个能爬上去的机会。
小小年纪的苏琏,却有着成人一般的扭曲恶毒。或许,扭曲恶毒并不分年龄。
“我作证,我看到了的,是这个女的撞了你们的妈妈。”苏琏的嘴角盛满了恶毒。
苏棉震惊于苏琏的信口雌黄,也明白了自己今天在劫难逃。她甚至在想,今天的一切会不会根本就是苏琏的圈套,是苏琏为她设置的阻碍。
“是吗?”苏棉转身盯住苏琏,“那我们去公安局里慢慢说吧,你是人证,不能走。”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苏琏,苏棉总是能激出完全不一样的气场。苏琏被这气场一凛,表情不自然了些许,显然是惧怕公安局的。
不对,苏琏才十四岁,她不能玩得出人命来。老女乃女乃,是货真价实地死了……
扭过头,苏棉现老太太的连人带车不见了。
“你们看看你们的妈还在吗?”苏棉一句话定住了又想冲上来的中年男女。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安保人员不是摆设,他们也被医闹弄怕了,早就打电话报了警。这会儿,警察同志们终于乌拉乌拉地来救场了。
惜这对中年男女搞不清形势,也不知道是平时蛮横惯了觉得国家暴力机关不敢动他们,还是有恃无恐以为*欺医院鲜女敕好捏。他们不仅撒泼打滚砸东西,还妄图去医院找回尸体,又骂又攘又动手地终于把警察弄火了。脸都被抓花了的警察同志铐住了那个泼妇女人,下巴上挨了一拳的警察同志铐住了那个狂妄男人。苏棉主动请求协助调查跟着回警局,坚定地抓着苏琏的手腕不放开。
“你不是说看着我撞的人吗?一起去警察局,我们调商业街的录像来看,到底是不是我撞的?”苏棉倨傲地开口。
苏琏挣了半天挣不了,被苏棉一起拉去了派出所。
然而,根本没等派出所的警察们问话,公安局的局长就亲自来放人了。
放的,自然是苏琏。
苏棉看着苏琏趾高气昂地走出派出所,心里那份冰凉的恨意又升上去了几分,以至于做笔录的警察小哥一直在喝热水,总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每隔多一会儿,苏棉也离开了。街道上的监控镜头证明她是个做好事儿的姑娘,并非肇事者。老女乃女乃是被几个乱跑的小孩子撞倒的,小孩子们四散而开进了周围的商厦,淹没在了茫茫人海里。
一天的好心情消失殆尽,苏棉离开派出所,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时间天大地大,她竟无处去。
她曾经的好友们因为各种原因淡离,她没有什么交往,没有什么兴趣。她所有的心力,都被生活吞噬。
苏琏能马上离开,要么是梅倩托人,要么是苏炳于身边的人打招呼。梅倩不过是小三扶正,在那个圈子里并不会得到真正的交往。这次,多半还是苏炳于的功劳。
苏炳于能知道苏琏在这里,难道还能不知道她也在?
呵呵,苏炳于,你真是个好父亲。
最终,苏棉没有回自己租的那个陋烂的房屋,而是去了一家装潢精美的宾馆。
她需要一个舒适的环境,来抚慰这颗疲惫的心。
晚饭吃的红酒加牛排,苏棉努力回复自己的精神,忘却一天的烦恼。她在浴缸里哼歌搓泡泡,穿着白色的宾馆浴衣在房间里跳舞,折腾了好久,总算是找回了今天白天刚接到通知书时候的兴奋。
想到通知书,苏棉想起来自己的自行车和购物袋还扔在医院里。唔,自行车以去拿,购物袋里装的都是她的旧衣服裤子鞋子,不要也罢。
对了,明天得回去把通知书收回来,大学报道的时候应该是要用的。
想到这里,苏棉突然想起来,她的包里还放着老太太的铜镜。
躺在柔软舒服的床上,苏棉摩挲着手里的铜镜。那铜镜是个菱花的模样,中间一个椭圆。椭圆的镜面全是划痕,完全照不出人影来。
女孩子拿着镜子,第一动作总是要照一照。苏棉不能免俗,她举着镜子对着自己的脸,左看又看实在看不清楚,于是她忍不住对着镜子哈了一口热气,打算擦一擦。
就在热气哈到镜子上的那一刻,明亮的光芒突然耀起,苏棉眼前一黑。
柔软的大床上,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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