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语不置信地看着他们相握在一起的手,他的手比她的要大很多,手指也秀气,是接触起来却觉得手指有茧,掌心有些粗糙。这就是男人的手。赵思语拉着他的手,觉得既安心又平静,明明只是手指相握,却好像通过这一个动作让温度直击内心。她忽然觉得,虽然她对过去都没有印象,但是如果从前曾有这么一个人牵过她的手,怎么能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直到回到家都还维持着这种飘飘然的情绪:她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她实在太勇敢,居然敢去跟夏臻拉关系。
赵思语打开玄关的灯,只觉眼前大亮,忽然感觉到身后的人抱住她的肩,将她身子一转,推到墙边。她仰起头,正见夏臻若有所思的面孔,便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夏臻道:“这个时候不需要说话。”
赵思语看着夏臻慢慢靠近过来,他的唇落在自己的额上,然后又慢慢滑到眼睛,沿着鼻梁贴近她
的嘴唇。她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他的气息轻轻拂到她的脸孔,痒痒的有点微妙。
她感觉到夏臻的嘴唇跟她的有了接触,温暖柔和,他的动作也就此静止下来,就这样浅浅的触碰,似乎是怕她一下子无法接受这样的进度。
赵思语忽然觉得鼻腔痒,想强自忍住,但还是没有做到,直接打了一个喷嚏。
夏臻立刻向后退开,用一种极其微妙地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洗手间。
她听见从洗手间里传来的水声,欲哭无泪:怎么办,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她现在跟他说,重头来过还行不行?
——
赵思语躺在床上翻来滚去,无法接受这种现实。她居然在如此关键如此粉红到冒泡的时刻打了个喷嚏,简直太丢脸。她滚到一半,就听外面洗手间里的水声停止了,夏臻走到她的房门口,敲了敲门:“如果你准备睡了,就该关门。”
赵思语闷声道:“我正在检讨我自己。”
夏臻微微一笑:“别检讨得太晚了,明天要去我家。”
赵思语忙坐起身,惊道:“这么快!”
完了,她要见家长了,她一点经验都没有,应该怎么做,进了人家家门要不要做家务?如果夏臻的父母不让她做事,她应该坚持做还是顺着台阶而下?
她心潮涌动,几乎一晚没睡,第二天都眼睛肿胀,呵欠连连。
这天也是周五,周末近在眼前,大部分员工都有些心不在焉,便也衬托着她的无所事事不太明显。
刚到下班的点,她就站起身来拿钥匙锁门,只听身后有财务叫住她:“赵总,真的很对不起,是这份文件急着需要你签字,能不能再给我几分钟时间?”
赵思语想也不想地回答:“不行。”
那个员工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随之露出“果然是这样的”的神情:“那就下周一再说吧,耽搁赵总你下班了。”
赵思语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如果你再多求我一句,我就给你签了啊,真是太没有诚意了……”
她走了安全通道到夏臻那层,正巧见他快步走来,瞧见她微微一愣,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夏臻所在的那层楼已经是顶层,上面便是天台。他拿出一串钥匙来,用其中一枚打开杂物间的门,又示意她也进来。
赵思语不解,但是也听话地跟了进去。夏臻反手把杂物间的门关上,两人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这层楼的杂物间是堆放各类清洁工具的,很多用具都还是新的,层层堆叠在一起,两个人站着很是拥挤。
赵思语顿时有了不太雅观的联想,孤男寡女挤在一起,实在太容易天雷勾动地火了,而夏臻看上去相貌堂堂,斯文儒雅,居然也会有这种爱好,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衣冠禽兽和斯文败类说的就是他。
她正要义正言辞地拒绝一切对方能提出的不当行为,就见夏臻抬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线道:“别说话。”
他又模着钥匙,把杂物间另一面的小门打开,外面是一个消防通道的平台,他扶着平台上的栏杆,动作敏捷地顺着栏杆上狭窄的通道往下攀爬。这段扶梯通道很短,大概才一米多高,只能通过一个人,赵思语看了一会儿也说不出这个扶梯的作用是什么,难道是失火时方便消防队员攀爬
吗?
她越来越好奇,就贴在那里不动。
很快的,就听见底下传来手机铃声。
她恍然大悟,这个位置正对下去,就是楼下的洗手间。扶梯正好通到洗手间之上的天窗。只听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就停止了,有人打开几个隔间的门,似乎在查看里面有没有人,最后又打开了水龙头,把水量打开最大。
赵思语蹲,伸手拉拉底下正攀着护栏的夏臻的袖子,他这样西装革履地挂在半空中实在有点好笑。她用口型问:“你到底想干什么?cos蜘蛛侠?”
夏臻抬头看她,抬手做了个手势:“嘘。”
这时候,底下洗手间果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那份文件是夏臻负责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弄到……他向来都是小心谨慎,对,他根本不让我接手……”
赵思语这下明白了,原来他在抓商业间谍,洗手间是不会安装监控,的确是打私密电话的好地方。而这种场景她向来都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至今缘悭一面,没想到在今天倒是有幸见识到了。
“容总,这不是我不愿意为您办事,而是现在真的找不到机会,如果以后我找到机会了,一定……”
夏臻很快回到平台上来,走进杂物间,又把门关上。他打开手上的录音笔,把音量调到最大,正好把刚才他们都听见的那个电话给回放了一遍。
赵思语激动得声音颤抖,却也尽力压低了:“你都捉-奸在床了为什么不去掀被子,很明显那个奸-夫就躲在被子下面啊。”
夏臻打开另一边朝向安全通道的门,把她推了出去,又回过身锁门:“捉-奸在床是这么用的吗?”
“我觉得以用啊,难道不行吗?”
夏臻嘴角微微一抽,但立刻恢复到正经的表情:“没必要去当场揭穿他,我留个证据在手上就行了。”
赵思语露出生吞鸡蛋的表情:“这……也太月复黑了。”对方甚至都不知道夏臻知道了他的秘密,还要拿出最好的演技来在他面前表演,结果夏臻早就知道了,只是看戏看得很高兴而已。
“月复黑是什么?”
“你真的很落伍啊,这么浅显易懂的网络用语你都没听说过。”赵思语兴致勃勃地给他科普,“这是个舶来词,字面上的意思呢,就是说肚子很黑,既然肚子很黑呢,就说明他的心肝肺都是黑的,对于内里这么黑的人来说,他一定是——”
她这段科普还没说完,就被夏臻打断:“如果心肝肺都是黑的话,应该是严重的恶性黑色素肿瘤。”
赵思语敲敲额头:“算了,只是我们年龄差距太大产生了不逾越的代沟而已——刚才在洗手间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啊?”
夏臻极其淡定地回答:“是我的助理。”
“……那真的是很月复黑啊。”赵思语为夏老师的助理默哀。
——
他们下了楼,还在地下停车场碰到了夏臻的助理李严。他提着公事包,黑西装白衬衫带着眼镜,衣冠楚楚,模样清秀,还笑着跟夏臻打招呼:“夏总,你跟赵总要回去了?”
赵思语心道,果然衣冠都是跟禽兽挂钩的,还是吃里扒外的那种,这种人要是被暴露出来,哪个公司还敢用他。
夏臻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是啊,周末准备怎么过?”
年轻助理顿时笑道:“夏总,你该不是准备开始跟我秀恩爱吧,那我也太怜了。”
夏臻自然而然地拉起赵思语的手:“一般而言,恩爱根本不用表现给别人看,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等到助理走开了,赵思语压低声音问:“你说,你们明明看着对方,都觉得对方是一只拔光毛的大公鸡,为什么就不干脆点变成黄鼠狼扑食?”
夏臻握了握她的手指:“李严他跟你差不多岁数,但比你能干多了,学着点。”
赵思语理所当然道:“比我能干不是很正常的吗?要是还不如我能干,这才是世界上最悲伤的一件事了。”
夏臻无法反驳,隔了片刻才道:“……你还真是坦率。”
“哈,不用这么夸奖我的,我知道这是我身上很珍贵的优点。”
“我没有夸奖你。”
“我觉得呢,你就是太不坦率了,不过幸好我一直把你说的好话都是正着听,剩下的那部分都是反着听。”
夏臻单手握着方向盘,有点想笑又忍住:“我以前就不太明白,你这样想法奇异的家伙,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吃喝拉撒,新陈代谢,不管别人说什么只选自己喜欢听的,不管需要做什么只选自己喜欢做的,不浪费粮食,也不贪心。”赵思语想起她失忆之后重回公司做事之后下属们的反应,她知道自己向来表现得十分严苛,试想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怎么需要用臭脸也表现自己的威严,能她在失忆前对自己肩上的负担实在太过看重了,“还有就是,要保持前后风格的统一,不然大家都会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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