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她茶水喝多了,就算到了后半夜,依然还是睡不着,她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时候夏臻那一刻微妙的表情,他说:“你这就觉得疼了,看来根本不用妄想你能理解我的想法。”赵思语翻了个身,她当然无法理解,她一睁开眼,这个世界便是崭新又陌生的,她没有对过去的羁绊,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她忽然听到门外咔擦一声关门声,便也下了床打开门探出头去往外看。只见夏臻站在卧室门后,手上正握着门把手,看样子是他刚把门关上。她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她并不是城府深的人,根本掩饰不了此刻的尴尬。
反倒是夏臻看到她,微微一点头,若无其事地问:“换了床睡不习惯?”
“有点吧,还有就是茶喝多了。”赵思语顿了顿,又问,“你不也没睡?”
夏臻系紧了睡袍的系带,转身往楼下走:“我在看文件,现在觉得有点饿了。”赵思语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她矛盾地看着他的背影,这到底是下楼还是不下楼,如果下了楼会很尴尬,如果不下楼她就得饿肚子。
最终,她还是屈从了自己的本能,跟着走到楼下的厨房。
夏臻看见她跟下来也不意外,只是卷起了袖子,围上围裙问:“想吃什么?”
“啊?还以点菜?”
夏臻没回答,但她已经自地打开冰箱,在里面挑东西。她很快找到处理好鱼片和酸菜汤料:“不如做个酸菜鱼吧。”
夏臻不思议地看着她:“晚上吃的口味这么重?”
“难道你不会做?”
夏臻摇摇头,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动手拌生粉裹鱼片,又把多余的鱼骨和酸菜汤料一起放进蒸锅里炖。他动作流畅又熟练,一看就不是新手,她就拿好筷子坐在餐桌边等。
待汤底烧滚后,他扔下鱼片,快手快脚地把火关了,端着锅子上桌。赵思语不等他邀请,立刻就夹了鱼片放进嘴里,虽然被烫得不断呵气,但还是狼吞虎咽起来。夏臻有点看不上她这种饿死鬼投胎的状态,拿起筷子帮她挑出鱼片放进她面前的碗里:“不过是很普通的食物,你这样子就好像很多天没吃饭一样。”
赵
思语嘴里在吃东西,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话:“我这次车祸醒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爱这种民间小吃,还有那些烧烤什么的,我光想想都流口水……”
“哦,其实你大学时候也很爱吃这些垃圾食品。”
赵思语若有所思:“如果大学四年吃下来,再好吃的东西也该吃到想吐了吧。”
“这也是我莫名其妙的地方。”
赵思语噤声,默默地把碗里的食物都吃完了,方才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是不是以睡觉了?”
夏臻站起身,收拾碗筷:“你去睡吧。”
他晚上起来做吃的,结果食物几乎全部进入她的肚子,却还要收拾残局。赵思语呐呐道:“碗的话……还是我来洗吧。怎么说我也吃了你做的酸菜鱼,做点家务也是应该的。”
夏臻没让她动手,直接把碗给洗了,剩下的残渣扔进垃圾袋里:“做家务的事,以后再说吧。”
赵思语接不上话头,就踮着脚尖上楼了。他的态度太暧昧,她装傻充愣调戏对方还挺有兴趣,是动真格就缩了。
她扑回床上,现在吃饱了,却更加睡不着,抱着被子滚了半天,眼睁睁看着天微微亮了,才慢慢闭上眼睛,意识陷入模糊之中。
——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踩着拖鞋下楼,正好在楼梯拐弯处跟门口站着的中年女人打了个照面。那个女人身材苗条高挑,长了一张雪白的瓜子脸,五官秀丽,是个美女。赵思语只跟她对视一眼,便觉出来者不善,而且那个女人跟夏臻的五官长得还依稀有点相像,她迅速调整面部表情,堆笑道:“妈妈。”
“你这一声我不敢当,昨晚睡得不好么?这个时间点才起来。”
果然,她跟夏臻的母亲关系不好的传闻是真的。
赵思语看了看正从门外拎了两个旅行箱进来的夏臻,他也真是神人,明明昨晚到了三更半夜都没睡,今天居然精神还这么好。
夏臻把箱子都放在玄关:“阿姨都做好饭了,也是时候该吃午饭了。”
夏父也立刻打圆场:“是啊,还是先吃饭,边吃饭边聊天也以。”
有长辈在坐,自然是他们坐在上首,赵思语按照礼仪坐在夏臻的下首。夏母忽然主动跟她说话:“听夏臻说,你之前出了车祸,有失忆的症状?”
“是,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赵思语老老实实地回答,“车祸以后是夏臻照顾我的,我很感激。”
“也不用感激,毕竟你们也是结了婚的。只是你既然结婚了,也就安分点过日子,好好的怎么会去做黑车。”
对于她为何要做黑车这一个细节,她自己也不明白。就她所记得的错误的记忆,是因为她在周边旅游,回来的时候错过旅游巴士,只能搭乘黑车。是事实证明,她这段记忆是完全错误的,她为何要搭乘黑车,她也就不明白了。按照道理说,她既然到了那里,肯定是有原因的,结果只是画了幅自己的肖像画,这些都很莫名其妙。
赵思语拿起公筷,颤巍巍地夹了菜过去:“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坐黑车了,妈妈,你吃菜啊……”
她这一声“妈妈”喊得十分别扭,就像要哭出来似的。夏臻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果然,夏母道:“你果然是失忆了,我向来不吃这个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了。”
赵思语正下不来台,就见夏臻把自己的碗移到她面前:“我喜欢吃这个。”
接下去的时间里,她也不敢再多事多说话,只闷头吃饭。吃完饭,大家都纷纷离开桌子,赵思语突然想到一点都没有表现过自己的贤惠,忙自告奋勇:“我来洗碗吧。”
夏臻忍不住又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要洗碗?”
阿姨立刻接话道:“放着别动,我会洗的,大家都去客厅里坐吧。”
夏母拉了拉阿姨的袖子:“思语这么想洗碗,就让她洗吧,你也辛苦了,一早就要出去买菜,还做了这么多菜,应该去休息一会儿。”
赵思语恨不得揍自己一顿,她是按照伦理电视剧里的流程走的,本来按照剧本,在她主动说要洗碗的时候,对方的长辈应该回答“没关系,你放着吧,怎么能让客人来做家事”,是她忘记了夏臻的妈妈看她不顺眼这个关键条件。
只是话既然说出口了,她也只能把假装要洗碗变成真的去洗碗。
她
把水龙头开大,就见夏臻从客厅回转到厨房。他有点无奈地看着她:“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蠢的人了。”
赵思语卷起袖子,闻言立刻反驳道:“不能!如果我是最蠢的人,你还跟我结婚,是人就知道为了后代要保留自己的优良基因,那你这决定算什么?”
她这句话自问虽然不太合逻辑,却也无从反驳。
夏臻回答:“那只能说明,我犯蠢的时候,比你还笨。”
他这句话……赵思语疑惑地看着他,他的本意应该只是在说自己愚蠢吧,是她还是觉得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承认自己的错误,肯定还有些弦外之音。她将信将疑道:“我觉得你是在讽刺我,对不对?”
夏臻一把捏住她的脸,叹气道:“你说你这么爱吃垃圾食品,又不爱运动,思想奇特,还不能正确领会我的意思,我到底看上你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赵思语完全听明白了。
她仔细一想,不由为这句话中的含义而脸红起来,忙低头洗碗:“那个……只能说明我的优点太耀眼,把缺点都掩盖了。”
夏臻从她从里拿过盘子,动手洗起来:“你别洗了,估计你洗过的等下阿姨还要再洗一遍,别给人家增加工作量了。”
——
周末过去,便是兵荒马乱的黑色星期一。赵思语看过记事表,上午还有月度中层例会。她提早到达会议室,会议室里的桌子是大圆桌,她特意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让她汇报月度工作,简直就像让夏臻去跳桑巴这么艰难。
她打开笔记本,对着里面早就列好的事项念念有词。很快的,会议室里渐渐人多起来,夏臻也走进来,没有落座,反而站在主座那里。他清了清嗓子,就沉声道:“众所周知我们跟容式一直有业务往来,现在刚开的一个实验基地建设,正是跟容家合作的成果。在这个项目完成之前,容氏也会派人进驻我们总部。”
赵思语记得那天来拜访夏臻的容念慈也是姓容的,估计此事也跟他月兑不开关系,只是不知道那个派来的人员是不是就是容老爷子。虽然她外貌协会的等级还不算特别高,是整天对着个啰嗦的老头也很难受。
自然,如果夏臻知道容念慈在她眼里只是个啰嗦的老头,也会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他环顾了一下周遭,皱眉道:“他们的人还没到?那就再等一会儿。”
这一等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大家都有些怨言,抱怨手上事情多还要处理。赵思语很想浑水模鱼也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但想想她做过的工作,还是没那个脸皮。
终于,那位容氏的代表姗姗来迟,抱着平板跟一叠文件,还没忘记带上一杯咖啡,笑意盈盈地开口:“大家讲到哪里了,不用顾忌我,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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