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陲,忙活了将近一天的韦双双才缓了一口气。看着体温逐渐正常的郑沂南,韦双双揉了揉酸胀的额角,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哎呦,天啊,聂小哥你快休息休息吧,别他醒了你又累得病倒,那可是得不偿失啊。”张大嫂擦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这对张家夫妇也跟着韦双双忙活了一天。从张大嫂也从一开始的为了钱,渐渐的被韦双双所感动了。看到韦双双听到了自己的话却没有反应,张大嫂叹息的说:“那你等下,我去给你做点粥,也要为自己的身体想想啊。”
“多谢了,张大嫂。”韦双双疲惫的声音略带沙哑,清澈的双目已经充满了猩红的血丝,现在的韦双双不复往日的活力,显得十分的憔悴。
张大嫂看到她如此倔犟,摇头叹息,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早了。自己家的男人去送大夫了,过会也应该回来了,她转身进了厨房,去准备晚饭,今天可是把大家都累坏了。
韦双双理了理自己狼狈的杏黄色长褂,坐到了床边,依靠着床柱小憩。她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透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的,韦双双总觉得全身不自在。索性闭着眼睛动了动,可是这种感觉依旧没有缓解。无奈,韦双双睁开了眼,那一瞬间,就跌入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你醒了……”韦双双艰难的将自己的视线从郑沂南的目光中拔出,略略有些尴尬。
“你……咳咳,怎么会在这里?”郑沂南的声音像指甲划过铁板一般沙哑,甚至有些刺耳。但是在韦双双看来,怎么也比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要好得多。
“说来话长,我逃了呗。这次你要对我负责,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过着我的小日子呢。现在你看看,我流落异乡,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的,若是把我自己一个人仍在街上,指不定哪天我就见阎王了。现在你可是欠了我两条命外加一百五十两银子,别打算抵赖,老天为证呢。”韦双双卸下了心里的大石头,活动了一下要锈住的筋骨,突然觉得自己饿的好像要前胸贴后背了,马上喊道:“张大嫂,我饿了啊,有吃的没?”
“有有有,马上就来。”张大嫂在厨房听到韦双双的声音,也安心不少,毕竟她现在知道饿,不像之前一样死扛着了。这就好,这就好。想到这里,马上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端到了屋子里。
张大嫂一进门,就看到那躺在床上两天了的人睁开了眼睛,便笑开了:“我说你怎么知道饿了呢?原来是这位公子醒了啊。这下你不用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郑沂南听了张大嫂的话,心里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原本因为离开而渐渐平静的心湖,再一次投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子,掀起了惊涛骇浪。看着韦双双的侧脸,依旧白皙的仿佛上好的瓷器,可是没有了初见时的红润。看来这两天一定是累坏她了,自己究竟要怎么还?郑沂南第一有了想要放弃身上背负的责任,放任自己和韦双双就这么一直平静的生活下去的想法。可是他知道,这不行……
“聂兄弟,我给这位公子去盛些粥来吧。”张大嫂看韦双双喝的香甜,不怎么美的脸舒展开了。
“不用,给他来碗参汤就行。”韦双双吃的头不抬眼不睁,根本就没理会郑沂南肚子里传出“咕咕——”的声音。郑沂南有些郁闷的看着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女人,报复心理还真是强啊。
“就听她的吧。”郑沂南无奈的叹息,看着张大嫂有些狐疑的离开了,他失笑的看着韦双双像一只饿了好久的小狗,几乎要把碗都舌忝干净了。
韦双双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放下碗,一脸鄙视的说:“喂,你别以为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为了报复你不给你吃饱饭。现在什么状况啊?我可不会那么无聊,你要是饿晕了,还得我照顾你,我才不没病找病。保守估计,你也有两天没吃饭了,肚子里空空的,先来点参汤补补气,不然直接喝粥,你身体怎么受得了?”
郑沂南忍着笑意点头,看着她一瞬间从饥饿的小狗变成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他看着韦双双的眼神渐渐的变得温柔,温柔的几乎可以溺死韦双双。
连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参汤来了,趁热喝吧。”张大嫂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越来越暧昧的气氛。两人尴尬的收回目光,韦双双伸手去接碗,坐到了郑沂南的身侧,盛了一勺参汤放在嘴边吹凉,缓缓的倒入郑沂南的口中。这画面,似乎比刚才更暧昧了……
张大嫂用一种怪怪的目光打量着两个人,她总是觉得这两个大男人之间……怪怪的。恰巧这个时候,张秀才回来了,手里提着用麻绳穿着的一条草鱼。一进门看到自家老婆在那傻傻的看着两个大男人,这让他十分的恼火。当下厉声说道:“看什么呢,快去做鱼汤!”
“啊?哎哎,你回来了啊,我这就去。”张大嫂收回目光,慌慌张张的去了厨房。
“这位公子醒了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们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啊,我先出去了。”张秀才还是有些文人的傲骨的,只是十分客气的点点头,目光中略带些欣慰。转身就出去了。
刚走没几步,就看到自己家老婆在向他使眼色。张秀才狐疑的看了一眼老婆,走了过去问:“干嘛?”
“嘘!小点声!你跟我来。”张大嫂拉着张秀才的袖子来到院子外面的材火垛旁低声的说:“哎,当家的,我总觉得这俩人有些不对劲儿。”
张秀才一听这话,心里一个激灵,警觉的看了看身后,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当初不同意他们进来,你非要见钱眼开。是不是有仇人上门了?咱们把他们打发走吧,我这就去。”
“哎哎哎!你等会儿!”张大嫂一把拉住张秀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就是这么个臭脾气呢?没有仇家找上来,只是……他俩的关系怪怪的,我总觉得像……像……”张大嫂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像什么?”张秀才最讨厌有人把话说一半,记得他恨不能替张大嫂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不过前提是他如果知道这话的内容。
“像得了龙阳癖的人。”张大嫂又把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张秀才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有点像。
“哎呀哎呀,这也太伤风败俗了吧……”张秀才是个读书人,对道理伦常这些看得很重,这一点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比他们仇家找上门来了更让他难以接受。
张大嫂当然知道自己男人的脾气,看他脸色不好看,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话说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谁都不能接受。她搓了搓手,看着自家男人问:“要不,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咱们旁敲侧击的问问?”
“对对对!问问,若是真得了……得了那怪症,咱们要开导他们重回正途啊。两个人还这么年轻,就……就……哎……”张秀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殊不知人家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若是韦双双知道了这对夫妻的想法,如果不是无语,那么一定是要好好理论了。她韦双双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置喙?
晚饭的时候郑沂南已经睡了,为了不打扰他,韦双双和张家夫妇一起在客厅吃。简单的小菜加一锅鱼汤,虽然不及自己平日的山珍海味,但是她也是很满足了。虽然这对夫妻是为了钱才收留他们的,但是能做到如此地步,多少钱韦双双也都觉得值了。毕竟如果是自己,肯定不会让陌生人,特别是受伤的陌生人藏在自己家里的。额……被胁迫的除外……
“聂公子啊,受伤的那位公子是你什么人啊?”张秀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首先开口问道。张大嫂一看自家男人问出了口,也紧张的看着韦双双。
“啊,他是我朋友。”韦双双无意的答道,她只是很饿,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毕竟人家问问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
“咳咳,聂公子啊,在下不才,想说公子几句。”张秀才放下碗筷,故作严肃的模样让韦双双纳闷,不过她也想知道这个有些迂腐的秀才到底要说什么,于是点点头,也放下了碗筷。
张秀才看到韦双双如此配合,心里好受了不少,面色和善了一些,苦口婆心的说:“聂公子啊,我看你一定是大家公子,读过不少圣贤书吧?也知道这……伦常天理吧?”
韦双双迷茫的点点头,实在是不知道这张秀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好,那么我们就应该遵循天道伦常,不能做出有悖天理的事。”张秀才开始啰啰嗦嗦的讲从开天辟地之初,到几千年来文化的传承,到天理不可违,到……
韦双双很艰难的把这一大堆像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论述取其精华,反映了半天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丫的把我当同性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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