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私下觉得沧鹤果然是个痴情种,事到如今还念着阿九。
“凤王无碍。你即已知罪,本君罚你受万年天雷轰顶,若你仍有命活着,便下入地狱,到阎王手底下寻个差事吧。”
本想定了沧鹤的罪,便离开,哪里晓得弄战护犊子,舍不得属下受苦,便跪下来向我求道:“帝君,帝君您听小将一言,小将以为,万年天雷轰顶之刑实在过甚,沧鹤虽私下凡间,但却并未作出格之事啊!”
毫无说服力的请求,沧鹤死缠着阿九近七世,还算不得出格么?
“弄战,你这是认为本君有失公允?”我一笑,冷笑一声说道。
弄战还想说什么,却被沧鹤阻止,沧鹤伏子说道:“帝君,沧鹤领罪,愿意受罚,沧鹤从不觉得后悔,为了凤王,为了我心中所爱,即便是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沧鹤也是毫无犹豫的。沧鹤也知足了,在凡间陪了凤王七世。”
为了心中所爱,付出一切,哪怕性命?
阿九自燃灵魂时,也是这般想法么?这般想法,真是有些傻得可爱。
我对栖梧也是如此么?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开始怀疑自己了,怀疑对自己栖梧的感情。
沧鹤的事情,便如此简单解决了,然而我不晓得,万年后,沧鹤果真没死。
回琮凌殿的路上,我路过百花仙园的时候,顺手收了那棵枯死的梧桐。英招已然领了雷罚,正躺在仙园内种着忘忧草的角落里。马身上焦痕遍布,连脸上都黑漆漆一片。
我无暇顾及英招是否伤得严重,便加快脚步往琮凌殿赶。
空荡荡的琮凌殿,种了一株华重楼,也种了一株高大的珙桐。华重楼与珙桐皆已修出人形,平日鲜少出来,今次却见一个绿衣裳的小童子,头上簪着七瓣绿花,躲在白衣胜雪的珙桐身后,眼巴巴地望着一处地方。
我以为只得重楼和珙桐两个,哪晓得打眼一瞧,连殿外的玉堂春都化了人形躲在墙角,朝重楼珙桐望的方向看。
“咳。”我轻咳一声,那三个小家伙皆惊了,转头见是我,皆跪拜下来。
“见过帝君。”
“珙桐,本君问你,你们在看什么?”我立在三个小家伙面前,做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白衣的珙桐拿眼神瞟瞟玉堂春,又瞟瞟重楼,手捏着衣角不敢说话。好在玉堂春胆子大一些,见重楼和珙桐皆不敢言语,便朝我行了一礼,说道:“回禀帝君,我们,我们在看,凤王大人,他沐浴。”
阿九?沐浴?竟是已经苏醒了么?我心下大喜,也不理会三个小家伙,便急急往安置阿九的寝宫走去。
推开大门,阿九却不在,是了,玉堂春说阿九在沐浴。
琮凌殿内的小花园,假山遮掩的地方有处温泉,阿九必然是在那里沐浴了。我开始纠结是否要现在便去寻他。
如此想着,脚下却没有停,走到了温泉旁才发觉自己已经到了。
雾气蒸腾的温泉池,阿九正泡在里面闭目养神,闲适得很。
凡间有句话,叫做“落水凤凰不如鸡”,现下看来,却是错的,阿九泡在温泉里的模样,美得很,美得很。阿九的身子半浸在温泉里,这温泉有些许疗伤的功效,阿九泡泡也是好的。
我觉着偷看这回事,实在无理,便准备回避,可耳边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便是一句话。
“奈渊,看了本王,便急着走么?”阿九睁开眼,金里带红的眼瞳鲜有地带着一丝戏谑,正望着我。
“阿九,你身子可好些了?”我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更顾不上目前的尴尬状况,阿九的身子,更为重要。
“虚妄帝君的天魂果,本王用着觉得十分受用。”阿九轻轻扯了扯嘴角,说道。
本君的天魂果,自然是受用的,统共十万年才结那么一颗果子,专补灵魂,十分稀罕的果子,现下都喂了阿九。
阿九顿了顿,继续道:“奈渊,你答应本王的事情,可还作数?”
听了这话,我心中一愣,却立马想起了再凡间与阿九比试,答应若是输了便随他转世。
在我与阿九皆没有法力和记忆的状况下,我若爱上阿九,便允了他,可我若没能爱上他,阿九便也再不纠缠于我。
我私下认为,这是一桩十分划算的生意,既不伤及阿九,更不会牵连我对栖梧的情分,还能叫阿九死了对我的心思,当真是划算!
“本君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作数,你养好伤后,便下凡吧!”我点头,笃定道。
阿九听完我的话,微微侧头,雾气此时又重了些,我几乎看不见阿九的的表情,只晓得他站身子,池水半掩他的身子,将春光隐在雾气和池水里,缓缓向我站的方向走来。
我听见阿九说了一句:“如此,甚好。”
眼前一袭红衣一晃而过,阿九便已穿好衣裳立在我身后。我转身,瞧见他墨色的长发仍旧湿漉漉滴着水,却正对着我轻笑。我极少看见阿九这般清爽的笑容,然而一晃眼,阿九面上的笑便由凝成了一片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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