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出事的第二天,陈丽萍就和章泰清从上海赶了回来,带着他们一岁多的小女儿圆圆,回来探望受伤的外公。
有了大人,就没道理让水向东再去陪夜了。章泰清这个半子就担任了陪护的重任,倪晖对这个继父的表现还算满意,起码他没拿他自己当外人。
女儿女婿回来了,外婆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觉得不那么恐慌了,凡事都有人商量了。倪晖和水向东虽然懂事能干,但外婆觉得到底还是两个孩子。章泰清事情多,只在家待了两天就回上海了,陈丽萍和女儿留了下来。夜里陪护的事又落到了水向东身上,直到外公做手术前,大舅二舅才从外地回来,接手水向东的陪护工作。
外公做完手术之后,在医院又住了两个多礼拜。这期间除了晚上大舅和二舅轮流照顾之外,都是外婆自己在照顾,水向东和倪晖一起帮忙。陈丽萍说是回来照顾老人的,但是带着那么大点的孩子,哪里能照顾得到老人,只能勉强帮忙做做饭,让孩子和老人不用去外面吃快餐。
外公终于出院了,手术恢复还算良好,但是由于年纪大了,康复期估计会非常漫长。他的伤腿长久没有运动,为了防止肌肉萎缩,水向东和倪晖就每天轮流着给外公按摩,孩子们都学会了彩衣娱亲,给外公放松心情,水向阳带着小圆圆也加入了娱亲队伍,外公看着一群孩子围在自己身边,心情不由得也轻松起来。
这段时间陈丽萍在家里呆着,看着水向东兄弟俩跑前跑后地忙碌,真跟自己家人一样,便忍不住跟母亲感叹:“妈,向东两兄弟挺好的啊,就跟您自己的亲孙子似的。应该说,比您的亲孙子还贴心呢,你们照顾这俩孩子,不亏。”
外婆笑着说:“可不是吗。我有时候也觉得挺安慰的,幸亏有这孩子,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就是太辛苦向东了。”
“妈,这叫好人有好报,这孩子心善,懂事,知恩图报,没白对他好。”陈丽萍感慨地说。
陈丽萍在家住了差不多一个月,临走之前和倪晖说:“小晖,现在外公身体也不如以前了,外婆要专心照顾外公,没时间照顾你,你跟妈妈去上海吧。”
倪晖摇头:“妈,我不去上海,我现在都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外公行动不便,正在康复期,外婆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在家还能帮助他做康复训练呢。你放心吧,我不会成为外公外婆的负担的。”反正死活就是不愿意去上海。
陈丽萍感概地和母亲说:“妈,小晖这些年跟着你,都不和我亲了。”语气不是不委屈的。
外婆说:“怎么不跟你亲了?现在他已经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黏人了,平时还不照样常跟我们念叨他妈和他妹妹。这孩子不善于表达感情,而且个性特别**,特别怕受人管束,我和你爸也不管他的,他的自律能力很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们一旁看着,不做错事,不走歪路就行了。”
陈丽萍说:“对,应该就是这样,他不喜欢我干预他的事。大概就是怕我管他,才不肯跟我去上海。妈你帮我看着严一点,别让他学歪了。”
“放心吧,歪不了。这孩子主意大着呢,再说他常常跟着向东这孩子一起玩,有个榜样在,怎么可能会长歪了。”外婆说起水向东来,就忍不住高兴。
陈丽萍说:“那好吧,就让他在老家待着,自己什么时候想来上海了,再来。”
倪晖肯定不知道,外婆和母亲都把水向东当成优秀孩子的标准了,还要自己学他呢。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啐水向东一脸去。水向东是谁,自己需要向他学习?简直是笑死人了。
陈丽萍和外婆肯定也不知道,水向东之所以这么懂事能干,一直都在打把倪晖往弯里拐的主意呢,两位长辈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也要气得拿笤帚抽他吧。
外公出院后,谨遵医嘱,在家里卧床休息一个月后,上医院复查,康复情况良好,于是开始下地做康复训练。每天清晨和下午放学后,几个孩子轮流陪着外公一起去锻炼,外公拄着拐,一步一点地跟孩子们在乡间小路上散步,然后大家轮流着给外公捶腿按摩,眼看着一天天康复起来,大家都觉得很高兴。
倪晖六年级上学期快期末的时候,参加了一次全国性的颜真卿书法比赛,这是田老师知道的信息,让他和柳慕卿都报名参加。参赛形式比较简单,就是各写两幅书法,寄到组委会去。虽然不用上考场,就在自己家里写,并且是写到自己满意的为止,这对字的要求就更高了,绝对要毫无瑕疵十全十美才行。
倪晖这些日子认认真真地在家练字,想要写出让自己十分满意的字来。每次水向东过去,都看见倪晖在写字,他就默默地看一眼,然后扶着外公去外面散步。外公已经可以借助拐杖正常行走了,伤腿因为长期没有运动,出现一高一低的现象,走起来一瘸一拐的,不过医生说了,这属于正常现象。
水向东一手托着外公的左手手肘,问:“爷爷,倪晖写的字还不满意?”
“对啊,写了几十幅了,总觉得有瑕疵,不满意。”
“他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吧,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就连王羲之,也未必不能在《兰亭序》中找到不满意的地方。这还有两天就到截稿期了吧,估计他心里越发着急了,越急就越写不好。”水向东说。
外公说:“就是这个理,我也劝他放松一下,但他不听我的。”
水向东想了想:“明天周末了,我带他出去玩去,放松一下没准就好了。”
“可以,你带他出去玩玩去。”
散步回来,书房里已经亮起了灯,倪晖还在看字帖,一旁的地板上已经放了好几张书法作品。水向东走进去,一张张翻开来看,翻到第三张:“这张不错啊。”
倪晖抬头看了一眼:“倒数第二个字,那一弯没弯好。”
水向东回头看着他:“这也没关系,瑕不掩瑜,已经挺好了。”
“这是全国性的赛事,高手如云,我想拿出十分满意的作品去参赛。”倪晖坐在太师椅里,仰头看着天花板,“还有两天就要截止了,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从这些里头挑两张寄过去了。实在不能满意啊。”
水向东说:“贵在参与,不一定非要拿奖。”
“那也要尽力而为啊。”
“要不咱们出去玩玩吧?明天去爬笔架山去,叫上张勇和沙子,放松一下。”水向东提议。
“我的截稿日期马上就要到了,爬什么山啊。还不如在家多写几幅字呢。”倪晖不为所动。
水向东继续耐心劝说:“这种事你急不来的啊,你也许一天在家写了二三十幅字,结果没有一张是满意的,说不定你玩好了回来,灵感来了,手风顺了,一气呵成,就是绝世佳作。你看,也玩到了,也学到了,多好,两全其美。”
倪晖拧着眉头想了想,自从接到田老师的通知,确实把自己逼得有点紧,好久没有放松一下了。“我明天还要去老师那儿练字啊。”
“打个电话跟老师说一声,请个假。”水向东说。
“好吧。”倪晖再老成,也是个人,是人都有想犯懒放松的时候。
倪晖还没打电话,就接到了柳慕卿的电话:“师兄,你的字写好了没有?”
“还没有。你的呢?”
柳慕卿说:“我现在写好一幅了,但是还有一幅怎么写都不满意,以为你已经写好了,想跟你请教一下呢。”
倪晖说:“我还没写好,一幅都没有。”
“哦,那我明天带我的字去给你看啊。”柳慕卿说。
倪晖想了想:“明天我不去老师家了,想请个假出去玩去。”
柳慕卿来了兴致:“去哪里玩啊?”
倪晖看了一眼水向东:“我们去爬笔架山。”
柳慕卿急忙说:“我也想去,带我去好不好,师兄?”
倪晖想着几个男孩子一起去爬山,带一个女生去,不太好吧,便说:“我们都男生啊,你一个女生怎么去?”
“没关系,我叫个同学一起去,我也好久没爬山了。让我去嘛,师兄,求你啦!”柳慕卿居然开始撒起娇来。
倪晖对女生撒娇最没辙,他想了想,反正也就是十来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事,去玩吧,便答应了:“好吧,明天早九点在笔架山下汇合。”
“好,谢谢师兄!”
水向东一直在注意倪晖打电话,看见倪晖挂了电话,便问:“谁要去呢?”
倪晖说:“跟我一起学书法的那个女生,她也说跟我们一起去爬山,我答应了。”
水向东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倪晖已经答应了,能怎么办呢,那就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吃了早饭就出发了。除了倪晖、水向东、张勇和沙汉明,水向阳也跟着一起去了。笔架山不算太高,也不很陡,水向阳虽然不能剧烈运动,爬个山也还是可以的。水向东除了不让弟弟做剧烈运动,别的都没有特别限制,就跟个正常人一样,水向阳自己几乎也会忘记他曾是个心脏病患者,不过水向东一直没敢忘就是了。
笔架山是他们这儿著名的一座山,因三山之间有两个凹陷,形似笔架而得名,是当地人避暑锻炼的好去处。市里也有公交车直接开到山脚下,交通非常便利。
沙汉明和他们不同路,他是单独去的,倪晖他们一路,加上柳慕卿那边,一共是三路人马,八个人。
这是个有雾的晴天,黛青的山头上笼着乳白色的云雾,看起来像仙境一样美丽。沙汉明到得早一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山门口的石头上等人,柳慕卿到得稍微晚一点,她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倪晖,看到沙汉明了。他们是同一个学校的,虽然不是同班同学,一起上了五六年学,看着人肯定还是认得的,更何况沙汉明还在他们学校非常有名,这个男生长得帅,又会拉小提琴,性格又非常开朗,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仰慕的对象。
柳慕卿的同学看见沙汉明,忍不住高兴起来:“你说他也是来爬山的吗?”
柳慕卿看了一眼沙汉明:“应该是的。他和我师兄关系很好,没准是我们一起爬山的。”
“真的啊?那太好了。”小姑娘兴奋起来,“那我们要不要过去打招呼?”
柳慕卿有些害羞,她说:“不用了吧,等我师兄来了再说。”
倪晖几个姗姗来迟,其实也不迟,准点到的,是他们几个早了,沙汉明起身跑过去,比了个中指:“你们也太能磨叽了,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得饿死了,有吃的没有?”
水向东打开自己的背包:“你没吃早饭就来了?”
“吃了,等人难道不要消耗能量吗?”沙汉明抓了一个面包在手,大口大口地塞起来,长身体的年纪,胃就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那边的两个女生看着都忍不住偷乐,倪晖朝她们招手:“柳慕卿,这儿。”
其实不用招呼,两个女生自己就过来了,柳慕卿看着倪晖,笑了:“师兄。这个是我同学,肖瑶。”
肖瑶伸出手来跟大家打招呼:“嗨!”
水向东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个叫倪晖师兄的女生,看她对倪晖一脸的热情,便微微皱起了眉头,还真是叫师兄呢,以前听沙汉明取笑过倪晖,没想到是真的。
沙汉明嘴里塞满了面包,腮帮子鼓鼓的,脸上都有些扭曲了,他看着倪晖,拼命瞪他,什么时候叫了女生来也不跟他提前打声招呼,自己这样也太丢人了吧。
倪晖憋着笑,给大家做介绍:“这个是柳慕卿,我一起学书法的同学。这几个是我邻居,水向东、张勇和水向阳,这个吃东西的,是我死党,沙汉明。”
张勇不高兴了:“沙子是你死党,我们就是你邻居,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倪晖搂着张勇的肩:“对不起,张勇也是我死党。他们在实验中学读书。”
水向东一直没出声,他被倪晖排除在死党之外,心里有些郁闷,然后自我催眠说,他不把我当死党,那以后我也就不用不好意思吃窝边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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