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晖感冒刚好,水向东不敢让他太过疲劳,头两天只在拉萨市内游玩,他们逛完了布达拉宫和罗布林卡,又在拉萨街头了许久的呆,看了许久的云,日子安逸得真没法说。倪晖倒是无所谓,但是张勇却觉得无聊了,水向东看倪晖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这才给巴桑打电话,说要去拉萨周边玩,包他的车。
巴桑非常高兴,忙不迭答应了。巴桑的专职就是司机兼导游,他自己也有车,给人开车也行,反正怎么需要怎么来。行程就全由巴桑安排,反正都来了,当然要玩完了才能走。巴桑说第一站就去纳木错,这个季节纳木错已经开放,去那边玩最好了。
这天一早,巴桑就过来接他们了,看见倪晖,亲切的问:“身体已经好了?”
倪晖笑道:“已经好了,非常感谢。”
巴桑爽朗地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好了就好,现在应该已经完全适应我们高原的气候了。我们今天去纳木错,然后下午回来。本来纳木错是以过夜的,以在湖边看日落,明早还以在扎西半岛上看日出,但是你身体才好,最好不要在野外过夜。我们就不冒险了。”
水向东点头说:“好,都交给你安排,巴桑。”
巴桑看着水向东的额头,冲他笑:“你磕完头了?”
水向东嘿嘿笑:“嗯。”
“你没有带毡垫?”巴桑问。
水向东说:“没有。”过了两三天,水向东的额头已经完全变成青紫色,估计需要些时间才能消去。
“难怪,你应该带个毡垫去,这样额头就不会磕坏了。一千个啊,我们藏民磕在地上,额头也要磕破的。不过也好,显得心诚,佛祖会感受到你的诚意的。”巴桑唏嘘地说。
倪晖扭头看着水向东,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样,这傻子,居然还去磕了一千个长头,真是不怕死。
张勇听得意外:“你们说什么呢?”
巴桑说:“小水去磕等身长头了,一千个。小伙子真有毅力。”
张勇还是不大懂:“磕头干什么呀?就跟大昭寺里那些人那样磕头?”
巴桑笑道:“磕头当然是为了祈福,为自己祈祷的人求福。”
“哦。”张勇明白过来,“向东你为谁祈福呢?”
水向东笑了笑,没有说话。倪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念珠,将右手覆盖上去,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去纳木错之前,巴桑带着大家去租了防寒的羽绒服。纳木错的海拔4700多米,上面的温度非常低,没厚衣服御寒是不行的。
车子穿过空寂的荒原,长路漫无尽头,一直消失在辽远的高原尽头,比棉花还轻柔的白云飘飘忽忽,配着高原天空那纯粹的蓝,形容不出的曼妙,叫人都醉了。车爬上5100多米高的那根拉山口,从山口往下眺望,眼底就出现了一面碧蓝的镜子,静静地躺在阔远的长空下,倒映着蓝天、白云,那就是高原上的圣湖——纳木错。藏语“错”就是“湖”的意思。
到了湖畔的巨石边,巴桑给他们说典故:“这两块迎宾石就是纳木错的门神,它们是一对夫妻神,也是财神石。纳木错是掌管藏北财富的女神,所以很多生意人会来这里求财路。”
倪晖笑起来:“水向东,你不去磕个头求一下财神保佑。”
水向东嘻嘻笑:“嗯,我要去求一个。”
他果然跑去求财神去了。
倪晖看着浩淼碧蓝的湖泊,映着纯净的蓝天白云,只觉心境顿时豁达起来,在这远离尘嚣、接近天堂的地方,人们的心胸想必都是非常豁达开朗的吧。他见过的藏族同胞,似乎都拥有着明净纯粹的笑容、清澈如水的眼神,他们的心地,必定如同圣湖那么纯净,不染尘杂。
水向东拜完神石回来,回来陪着倪晖闲逛,水向东从口袋里模出防晒霜:“抹上吧。”
倪晖斜睨着他:“出来的时候不是已经抹过了?”
“防晒霜是的有时效性的,过了那个时间,就得重新抹。这从拉萨过来都过了三四个小时了,你早上抹的早就失效了。抹上,这紫外线太强了。”水向东说。
倪晖说:“你知道紫外强,你自己怎么不抹?就我一人抹,显得我太娘了吧。”
水向东只好说:“行,我也抹上。张勇,过来!”
张勇从水边跑过来:“干嘛呢?”
水向东说:“倪晖让你抹防晒霜,说晒坏了你爷爷女乃女乃会心疼的。”
张勇说:“我就不用了吧,我晒黑一点没关系。”他也觉得防晒霜是女人的专利,跟男人没关。
倪晖说:“你看你本来就长得磕碜了,现在要是还晒得那么黑,我怀疑你的那串绿松石还送不送得出去。”张勇买了一串绿松石送给柳慕卿。
这简直就是对付张勇的杀手锏,张勇果然不再反对:“那行吧,我抹还不成嘛。”
于是三人都抹了防晒霜,大家心里都平衡了。
纳木错的风光十分美丽怡人,湖边有几个半岛,半岛上都建有庙宇,香火非常旺盛。其中扎西半岛上还有板房,以吃饭住宿。
高原上的湖泊实在是太美丽了,倪晖觉得自己以在这里坐一辈子,他产生了留宿的念头,水向东有点不敢冒险:“这边太冷了,万一又感冒了怎么办?”
倪晖说:“应该不会吧,我都已经好了。而且我们都没有高原反应,不会有事的。”
水向东问张勇,张勇说:“我随便。”
水向东去跟巴桑商量,巴桑说愿意留宿也以,大家看起来都还适应得不错,只要晚上别着凉就行。于是巴桑去开了两个房间,倪晖高兴起来,以看日落和日出了。
纳木错的日落简直以用辉煌这个词语来形容,火烧云从天际一直烧到水里,美不胜收,水向东带了三卷胶卷过来,快门几乎没有停过。倪晖坐在湖边,落日将他映成一道剪影,美好得叫人都忘了呼吸,水向东偷拍了许多他的剪影。
倪晖回头:“好啦,留着胶卷明天拍日出。”
水向东被抓包了,嘿嘿傻笑,走过去坐在倪晖旁边,两人都穿着租来的羽绒服,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冒着白气,这上面温度太低了,比拉萨起码低了近十度。水向东伸手搂住倪晖的肩:“冷不冷?”
倪晖看了一眼肩上的手,没有说什么:“还好,穿着羽绒服呢。”
“晚上能会很冷,你要裹紧被子防寒,还要将羽绒服盖在被子上。”水向东说。
倪晖说:“知道了。”
水向东看着被夕阳染成的紫色长天,没有风,湖面平静如一面镜子,湖水倒影着天色,上下水天一色,静谧神圣得叫人不忍大口呼吸,生怕打破了这种纯净。
水向东说:“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倪晖说:“真想一辈子都住在这样的地方。”
“那还是算了,这地方就像是天堂,我们都是凡人,偶尔来造访一下以,长久住下去还是不行。”水向东提醒倪晖,他们还生活在现世中,并未羽化成仙。
倪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张勇从另一边走过来,看见他们俩搂着肩膀坐在一起,感觉有点怪怪的,他俩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看样子倪晖真想通了啊:“嘿,你们俩还在那坐着呢,巴桑说该吃饭了,一会儿天就黑了。”
水向东和倪晖同时回头,看见张勇,水向东松开倪晖,先从地上起来,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摔了,慌忙叫住了倪晖:“你慢点起来,这儿空气太稀薄了,小心缺氧。”
倪晖听从了水向东的话,慢慢起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水向东说:“刚刚起得有点急,缺氧了。”
“没事吧?”
水向东闭了一下眼睛:“好了,没事了,以后要注意点。”
吃过简单的晚饭,天已经黑了,黑暗中传来几声狗吠,外面没有路灯,屋里的灯也是电机输送的临时电,到点就停了。外面实在太冷了,只能窝在屋子里睡觉。简单洗漱了一下,倪晖就爬上了床,水向东说:“撒尿了没?”
倪晖模糊地嗯了一声。
水向东继续说:“撒了尿再睡,晚上太冷了,起夜太危险了。又没灯。”
“撒过了。”倪晖终于说话了。
水向东看着倪晖,在这件小小的板房内,他有种特别的感觉,仿佛倪晖和他贴得非常近。
倪晖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咕哝了一声:“你怎么还不睡啊?”
水向东月兑了鞋爬到自己床上:“倪晖,要不我们两个睡一张床吧,盖两床被子。”
“不用,不会冷,床太窄了,怎么睡。”倪晖窝在被子里完全不想动弹,虽然这床不怎么干净,但是暖和啊。
水向东又穿上鞋子,走到倪晖床边,仔细掖了一下他的被子,帮他将长羽绒服扯好,盖在被子上。这倪晖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他的动作,什么话也没说。水向东看着他,舌忝了一下嘴唇,忍住弯腰下去亲他的冲动。“你要喝水吗?哦,不,不喝多了水,免得上厕所。”水向东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倪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水向东心如擂鼓,怦怦跳得厉害,他深吸了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这地方不能激动,会缺氧的。他回到自己床上,拖鞋进了被窝,整理好,然后抬手关了灯开关,屋子里一片黑暗,没有月光,但是星光非常璀璨,从窄小的窗户看出去,仿佛就在手边,伸手及。
倪晖看着窗口,突然说:“危楼高百尺,手摘星辰。”
水向东接上:“……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然后两个人都傻笑了起来,这跟危楼有屁关系啊。
水向东说:“倪晖,睡吧,晚安。”
倪晖一直都想问问水向东,关于之前的事,但是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说起。他闭上眼睛,胡思乱想了许久,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睡到半夜,果然觉得一股寒意直往身上钻来,温度绝对已经到零度以下了。倪晖被凉气袭得咳了一声,水向东一个激灵就起来了:“倪晖!”
倪晖清了一下嗓子:“嗯?”
水向东说:“是不是太冷了,你身上觉得不舒服吗?”
“还好。”倪晖模糊地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水向东抱着被子过来了,将他的被子展开,盖在倪晖身上,然后拉开被角,钻了进来,他在空气中待了一会儿,此刻全身冰凉,倪晖也被刺激到了,倒吸着凉气:“冷死了!离我远点。”
水向东呆在一边:“马上就好。”过了片刻,才向倪晖靠拢,将被角掖好,“两个人一起睡,就不那么冷了。”
倪晖朝墙边靠过去,然后现自己已经贴着墙了,一动,那墙还出了声音,这是活动板房啊!水向东伸出手,将倪晖捞过来一点:“挨近一点,不然被子里的热气都跑了。”
倪晖说:“你别挨那么近行吗?”
水向东嘿嘿笑:“床太窄了,再说远了被子就漏风了,别动,我不碰你,挨着睡就好。你觉得呼吸困难吗?”
倪晖吸了两口气:“没有。”
“那就好,我刚刚听见你咳嗽,把我吓死了。”水向东说,“特别怕你又感冒了。”
倪晖无话说了,是他自己要求留下来过夜的,水向东担心他的身体,这无厚非,倪晖咕哝着说:“好了,没事了,睡吧。”
水向东打了个哈欠:“嗯,睡吧,这下应该不冷了。”
有了水向东这个天然暖炉,倪晖果然觉得舒服多了,两个人挨在一起,热源源源不断地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睡梦中,倪晖不自觉的朝水向东靠拢,水向东一侧身,然后将倪晖搂进了怀里。倪晖稍稍动了一下,然后不再动了。
这是水向东跟倪晖贴得最近的一次,他兴奋得心怦怦跳,倪晖贴着他的身体,怎么会不知道他身体的变化,他自己的心跳也在不控制地加速,这种地方不能太激动,会缺氧。倪晖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些:“水向东。”
水向东嗯了一声:“怎么了?”
倪晖说:“你能不能心跳别这么快?当心缺氧。”
水向东心里叫苦不迭,他也想不跳那么快啊,但是它就有那么欢快,不过他还是努力深呼吸了两口,试图平静下来:“它自己要跳那么快。”
水向东的手在倪晖的腰上,倪晖也没说什么。水向东心里窃喜着,倪晖不反对自己跟他这么亲密。
倪晖已经没了睡意,他在琢磨着怎么开口跟水向东问话,所以也没注意到腰间的手:“水向东。”他的语气非常冷静,吐词也很清晰,已经没有了睡意。
“嗯,什么事?”
“有一件事,你跟我说说。你跟倪曦到底是怎么回事?”倪晖想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开门见山。
水向东脑子嗡一下,到底还是来了:“什、什么?”
“别给我装傻,是不是你偷了我的软件给倪曦?”倪晖冷静地说。
水向东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刚才还在天堂,这一时间立即落到地狱中了:“对不起,倪晖。”
“为什么?”语气说不出喜怒,只是寻常的质问。
水向东将放在倪晖腰上的手收回来:“我给你说个故事……”
倪晖安静地听完:“你欠了他的债,然后他让你来我身边卧底,趁机搞垮我?”
明明外头天寒地冻,水向东却觉得自己背心有热汗冒出来:“我不想对不起你,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倪晖毫不客气地说:“你比猪还蠢,就那么轻易被他拿捏到了,那么长的时间,你居然都没想别的法子来解决?”
水向东说:“是的,我后来想了又想,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为什么会被牵着鼻子走呢。大概我那么蠢,所以才蠢死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倪晖恨恨地说:“对,你就是蠢死的!哪怕你就是告诉我,也不至于糟糕到那种程度,他难道真能杀了我们?”
“倪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水向东伸手抱住倪晖,咬着下唇,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将头埋在他单薄的肩上,他没想到倪晖会这么说,没想到还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倪晖感觉到有热泪浸透了自己的衣服,他推开水向东的脑袋:“把我衣服都弄湿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水向东吸了一下鼻子,用力眨了眨眼睛:“我高兴的。谢天谢地,你还在这里。”
倪晖伸手模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冰凉的:“我衣服湿了,我要换衣服。”
水向东说:“月兑下吧,别穿了,对不起。”
倪晖说:“你给我从包里找衣服来换。”
“你先月兑下,不换了,明早再穿。不穿没关系的。”水向东说着,帮他将身上的体恤月兑了下来。
倪晖光着上身躺在被窝里,水向东将他往自己身边捞,伸手给他掖被子:“躺好,别动了,免得冻着。”
倪晖不自在地动了一下:“你把手拿开,别放我腰上。”
水向东只好将手移开,放到自己身上。他现在以确信,倪晖已经原谅他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倪晖就接受他了。算了,一切都随他吧,只要他开心幸福就好,别的都不奢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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