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的时候,倪晖接到母亲的电话:“小晖你放学了吗?”
“放了,在回去的路上。怎么了,妈?”
陈丽萍说:“我和你叔叔都在加班,回不去,圆圆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保姆没有去接圆圆,我联系不上保姆,你去帮我接一下好吗?”
“好,我去接吧。”
倪晖看着自己新买的山地车,没有车后座,实在有点不方便,但还是骑着车过去了。圆圆已经5岁了,在幼儿园上大班。高中下课晚,五点半才放学,幼儿园四点钟就放学了,保姆居然这么久都没去接人,到底干嘛去了。
他骑着车赶到的时候,都快六点了,圆圆正扒着幼儿园的铁栅栏门口哭泣。倪晖看着妹妹就心疼了:“圆圆!”
圆圆看见哥哥:“哥哥!”然后大声哭了起来,孩子受委屈了,觉得自己被家人遗忘了。
圆圆的老师听见有动静,赶紧出来:“你们家长怎么回事,这么晚都不来接孩子,也不给个信。”
倪晖点头赔礼道歉:“对不起老师,保姆阿姨不知道去哪里了,能出了点意外,我这就接妹妹回家。”
圆圆的老师打开门将圆圆放出来,圆圆猛地扑进了倪晖的怀里,老师突然又想起一个事:“今天还来了一个陌生人说是你妈妈的朋友,要接圆圆走,圆圆差点就跟着走了,我看着不对劲,从来没见过,赶紧拉住了。”
倪晖吓了一大跳:“是谁来接我妹妹?”
那个老师说:“我不认识,一个中年男人,开车来的,他说是圆圆的叔叔,说得出你妈和你的名字,我赶紧给你妈打电话,你妈说没委托别人来接圆圆,我赶紧把圆圆给拉回来了。”现在孩子金贵,老师们的警惕性都挺强,否则就是拐卖儿童或者绑架的大事,这不得了。
“谢谢老师,我接妹妹回去了。”倪晖心头疑窦顿生,到底是谁来接圆圆,蹲下来看着妹妹,“圆圆,今天是哪个叔叔来接你?”
圆圆抽噎着说:“我不知道。”
“你不认识吗?”倪晖问。
圆圆摇头:“不认识。”
倪晖皱着眉头,开始教育妹妹:“不认识的人,你千万不要跟着他走,那是坏人。”
圆圆抽噎着说:“他知道妈妈和哥哥的名字,说带我去找妈妈。”孩子心里急,看见小朋友都走了,这时有人说认识妈妈,要接自己回去,肯定会跟着走的。
“坏人都知道我们的名字,那是他们骗人的把戏,你千万不能上当受骗,知道了吗?”倪晖伸手抹掉妹妹睫毛上的眼泪,将她抱在怀里。
圆圆点头:“嗯,知道了。哥哥,我饿。”
倪晖牵着妹妹的手:“哥带你回家吃饭。”
车子不能骑,因为不能驮人,倪晖在路边招了一辆的士,将自己的车放在车后备箱里,然后带着妹妹上了出租车。
倪晖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到底是谁来接圆圆,还知道自己和妈妈的名字,肯定是个熟人,他想起了今天在学校遇到的倪卫扬,难道是他?
回到家,保姆居然不在,家里黑灯瞎火的,自然也就没有饭吃,倪晖只好带着妹妹到小区的餐馆去吃饭,然后等母亲回来。
陈丽萍和章泰清回来得晚,圆圆都睡着了,倪晖帮妹妹洗了澡,让她先睡了。他则一直等着母亲回来,然后说起今天的重重疑点:“谁会来接圆圆,安的什么居心?会不会是我爸?”
陈丽萍叹了口气,和章泰清对视了一眼:“我们也分析过了,能是倪卫扬。小晖,你自己也要留个心眼。”
倪晖看着母亲:“他公司真破产了?”
陈丽萍点点头:“倪卫扬投资失败,现在已经快要破产了,他到处在找钱填他的窟窿。还跑到我这里来问我要钱,说当初离婚分财产就不公平,他现在要我再给他五百万。”
倪晖皱着眉头:“凭什么要给他五百万!当初分家的时候,财产都没到五百万吧。”
陈丽萍愤恨地说:“他说这些年我们用那些钱赚的五千万都不止,他要五百万并不过分。是我凭什么要给他啊,他算个什么东西,我就是赚了五个亿,那也是我的本事,跟他倪卫扬有什么关系。”
倪晖皱着眉头说:“他今天跟我说,他会去坐牢。破产会坐牢吗?”倪晖当然知道,破产不会坐牢,所以他才觉得奇怪。
陈丽萍说:“我估计他跟银行骗贷了。”
倪晖说:“所以,他就来接圆圆,是想绑架勒索我们?”
章泰清点头:“能是这样。”
“那保姆呢?”倪晖问。
章泰清说:“保姆家里今天出了点事,好像是孩子摔断了腿,送去医院了,她跟我联系了,还请了几天假,所以这几天你得自己解决三餐。”
“我妹妹怎么办?”倪晖问。
陈丽萍说:“暂时只能我自己来照顾,倪卫扬既然找到她学校去了,我就不能再送她去上学了,太不安全了。”
倪晖冷笑着说:“倪卫扬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当初是他在外面找小三,我们没让他净身出户已经够仁慈了,他现在还有脸来问我们要钱,凭什么呀?”
陈丽萍叹气说:“遇到不要脸的人,你能有什么办法?”
“妈,他要下次再来,就报警吧。我觉得他太危险了,真干得出绑架勒索的事来。”能养出倪曦那样的疯儿子出来,倪卫扬离疯狂就是一步之遥而已。
陈丽萍点点头:“好,我一定会报警的。那你自己要注意一点,别在外面逗留太久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倪晖给水向东打电话,说起这个事,水向东吃了一惊:“你爸跑你学校来闹事,还要绑架你妹妹?”
倪晖说:“暂时是这么猜测,毕竟我也没见到人,我这没有他的照片,不然拿去跟那个老师对证一下。”
“倪晖,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啊,那对父子我都不放心,简直就是人格扭曲了,我觉得他们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水向东恨不得现在就能够飞到倪晖身边,能够帮他扫除一切不定因素。
倪晖觉得上辈子的时候,倪卫扬似乎还没上辈子这么疯狂,起码他没有当着母亲和他的面,将倪曦带出来,只敢偷偷地养在外头,他也没做过为了倪曦打自己的事。上辈子,倪卫扬虽然是个出轨的男人,但做的也是个出轨男人正常会做的事,这辈子简直就被恶魔附体了,正大光明地养私生子,还来教训自己这个婚生子,好像是自己对不起他们一样,简直是太变态了。
倪晖跟水向东说:“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水向东说:“你晚上别在外头停留,没事就在学校呆着,放学就赶紧回家。有问题赶紧打电话找警察,别跟他磨叽。”
“知道了。”
水向东又嘟囔着说:“其实我觉得我们当初都应该跟着张勇去学跆拳道的,至少以自保。”
倪晖笑起来:“碰上神经病,跆拳道也不管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第二天陈丽萍果然没敢送圆圆去上学,直接带着她去自己的公司了。倪卫扬这人一向自负,如今在生意上栽了大跟头,变成一无所有,还要面临牢狱之灾,估计他不会甘心,会觉得全世界都欠了他的。
倪晖去上学,现一路上一直有车子跟着自己,倪晖看了一眼,里头果然是倪卫扬,倪晖将车子踩得飞快,专往小巷子里钻,总算是把人给甩掉了,到了校门口,却现倪卫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倪晖踩着车直接冲进了校门,倪卫扬只来得及喊一声:“倪晖——”
倪晖头也不回地进去了。第二节课下课之后,倪晖正要去做操,被老师叫住了:“倪晖,来一下办公室。”
倪晖有些意外,还是跟着老师走了,进了办公室,现倪卫扬坐在办公室里,倪晖转身就要走,被班主任老师叫住了:“倪晖,你还是跟你爸爸好好谈一谈吧,什么话都说清楚,他老来学校找我们领导也不是个事啊。”
倪晖看着地面:“老师,你以把他拒之门外的,别理他。”
老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们父子到底是什么恩怨,但是他想来看看你,说得那么诚恳,我们要是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不管如何,你跟他好好谈一谈,我觉得他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让他以后别来打搅我们大家了。”
倪晖真想啐倪卫扬一脸,这个时候居然来扮怜博同情,真是恶心。倪晖说:“那行,我跟他说说吧。”倪晖走进了办公室,倪卫扬一脸欣喜地说:“倪晖,爸爸来看看你。”他今天比昨天看起来整齐多了,不过眼睛里的血丝表明了他的精神状态。
倪晖心里一阵嫌恶,这个时候来扮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不觉得恶心吗:“你看过了,我好得很,以走了吧,别来学校烦我老师。”
倪卫扬一脸怜地看着倪晖:“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所以你一定要帮帮我,你不帮我,我就要去坐牢了。”
倪晖转过脸不看倪卫扬:“破个产而已,根本就不会坐牢。你不要骗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
倪卫扬脸色一僵:“我欠了银行很多钱,还不上就要去坐牢了。”
倪晖心里冷笑,果不其然是骗贷了吧,真是不作就不会死:“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来告诉我这个事的,我知道了,而且不会对你表示半分同情。你快走吧,耽误我学习了。”
倪卫扬咬紧了牙关:“你就这么铁石心肠,我就算对你不好,我也生了你出来,还给了你几百万的家产。现在几百万对你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这点小忙你都不帮,真是个白眼狼。”
“通常来说,养不熟的才叫白眼狼,你养我了吗?你根本没资格说我是白眼狼。你说的那些家产,是我妈自己赚来的,你不会以为那都是你赚的吧?你好意思说那都是你赚的,你有多大能耐你自己不清楚?我妈比你能干多了,你自己看看我妈现在的公司规模就知道了。你给她提鞋都不配。你是不是现在后悔了?惜一切都晚了!”倪晖冷嘲热讽起来,完全不留余地。
这话戳中了倪卫扬的痛处:“那也是我一手打拼下来的,她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倪晖说:“你打拼下来的已经给你折腾得破产了,你这会儿来惦记我妈的财产,你真好意思?”
倪卫扬瞪着赤红的眼嚷嚷:“我没有惦记,我就是想跟你们借点钱,这难道都不行?你们靠着我当初赚的钱吃香的喝辣的,现在不能见死不救!”
倪晖皱起眉头:“你这人怎么说不清楚啊,那是我妈自己赚的钱,跟你完全没有关系。我们不是慈善机构,就算是要做好事,那也是只赞助那些真正值得资助的人,而不是一些人渣和垃圾。”他说着,往门口退了一步,“我要去做操了,你赶紧走吧,以后别来找我,找我也无济于事。”
倪晖说完赶紧就往楼下跑去,倪卫扬从后面追上来:“倪晖!”
倪晖没有搭理他,广播操已经开始了,他往自己班级跑过去。
当天下午,倪晖接到章泰清的电话,说陈丽萍和圆圆受伤进了医院,是倪卫扬用刀划伤的。倪晖吃了一大惊,课也不上了,赶紧往医院跑去。
原来倪卫扬求倪晖不成,便直接到了陈丽萍的公司,与陈丽萍争执未果,正好圆圆在办公室里玩耍,倪卫扬便恶从胆边生,抓住了圆圆,掐住了圆圆的脖子,威胁陈丽萍,让陈丽萍赶紧准备钱,否则就掐死圆圆。
陈丽萍护女心切,失了理智,见他手里没有利器,当场就扑过去救人,倪卫扬顺手从一张办公桌上拿了一把小刀,划伤了陈丽萍和圆圆,不过同时也被陈丽萍公司的员工给制服了,送交给了警察。
陈丽萍伤在手臂上,缝了十几针,圆圆比较怜,划在了脖子上,缝了二十针,幸好没有伤到要害部位,不过以后恐怕会在脖子上留一道疤痕。倪晖对倪卫扬简直无语到了极点,这简直就是个畜生,居然就这样迁怒别人。
妹妹还那么小,不知道会不会留下阴影。倪晖看着躺在床上的圆圆,脖子上缠着纱布,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睡着了,她的眼睛还肿着,见当初哭得多么伤心。他觉得特别对不起妹妹,他们应该老早就防范的,不应该这么大意。
陈丽萍更是悔得要死,本来是想把女儿带在身边更安全一点,没想到反而害了女儿,她的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看见倪晖时还不停地用没受伤的左手在擦眼泪:“我对不起圆圆,我不该带她去公司的。我要是在家里,就什么事都会没有了。”
倪晖心里也难过得很:“妈,他既然存心要赖上我们,肯定不管怎么样都会来找我们的。”
陈丽萍哭着说:“你说我为什么那么蠢呀,他要钱,我就给他钱好了。那个畜生,给他钱去办丧事。”
倪晖不知道怎么说,倪卫扬仅仅是靠那点钱就能满足的吗,那就是个无底洞,只怕今天给了钱,他尝到甜头,明天会变本加厉地来勒索。不过母亲当时确实处理得不当,应该先稳住他,然后报警抓人的,不该那么冒失直接扑上去救人。
章泰清一直坐在旁边没做声,倪晖知道他肯定觉得自己的女儿很无辜,陈丽萍跟前夫的恩怨波及到了他的女儿,想想都觉得委屈。
倪晖安慰了几句母亲,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给水向东打电话:“水向东,我家里出事了。”
水向东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倪晖闭着眼睛说:“我没事。倪卫扬用刀子划伤了我妈和我妹妹,现在在医院里呢。”
水向东听说他没事,松了一小口气:“严不严重?”
“我妹妹能会破相,伤口在脖子上。”倪晖也觉得对不起妹妹,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她了。
水向东说:“那你爸呢?他疯啦?”
“我觉得他是疯了,现在在警局,被抓起来了。我希望他在牢里坐一辈子,永远也别出来。”倪晖面无表情地说,他吸了一下鼻子,“水向东,我觉得对不起我妹妹,也对不起章叔叔。”
水向东安慰他:“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这全都是倪卫扬干的,你别自责。”
倪晖说:“今天上午倪卫扬来找我了,求我们借钱给他,说我们吃香的喝辣的,见死不救。我当时就应该觉得他不对劲的,应该提醒我妈的。”
水向东说:“你妈恐怕也不知道他会持刀伤人,以前你也不知道他这么疯狂,我也完全没有想到,我怎么觉得,他就是倪曦的翻版啊。”
倪晖痛苦地说:“现在怎么办,圆圆以后会不会有阴影?”
水向东安慰他:“圆圆还小,她不会记得这个事的,你别担心。”但是他心里很清楚,那道伤痕在脖子上留着呢,时刻会提醒她的。
倪晖用力眨了下酸涩的眼睛:“你说他们怎么都是这样的人,我两辈子都逃不出他们构建的噩梦,他们怎么不死呢,留在世上祸害别人!”说到后来,倪晖恨恨地踹了一下墙壁。
水向东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倪晖缓解一下心中的愤懑和痛苦:“倪晖,你别胡思乱想,这不是你的责任,你别拿他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是我妹妹,她才五岁,她就要带着这个噩梦过一辈子!”
水向东说:“让医生做无痕缝合。以后等大点,再去做个整容手术,尽量让她开心点,不要去想这个事,她不会有阴影的。”
章泰清从病房里出来,看见倪晖,倪晖跟水向东说:“我一会儿再打给你。叔叔,对不起……”
章泰清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觉得愧疚。”
倪晖只好用水向东劝他的话去劝章泰清:“圆圆会好起来的,她不会有事的。”但是他觉得这话非常苍白无力。
章泰清说:“我想了很久,决定给圆圆换个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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