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又传来三声飞梭的声音。
枝叶摇曳,三个人已站立在面前,一位老人,一位青年,一位少女。
三个人身上都穿着黑色的紧身劲衣,容易受伤的部位都带着护甲,手臂上还绑着一条红布,这正是仙辰阁护阁小组的着装。
“想不到,天涯这个地方又有蛮兽出没。”说话的是那位老人家,老人家年迈却显得年轻活力,声音浑厚而嘹亮,他脸上的皱纹虽然多,却一定是生活上的趣堆积起来的,无论任何都看得出来他是一位又慈祥又有耐性的老人。
张小妤更看到,那位老人看到地上的尸体和血迹时,眉头比皱纹更皱。
“原来是马师叔、蒲师弟和红星三人。”欧天迎上去。“欧天还以为又有蛮兽出没。”
“欧师侄。”马师叔好像现在才看到欧天,他脸上的笑容很热情,一笑,脸上的皱纹便更加多。“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天说。“欧天奉阁主之命,带领韩城来的各位同门师弟熟悉一下仙辰阁的几大神迹,天涯便是最后一处神迹。”
“马师叔,又怎么会来到天涯?”他朝红星看过去,红星立刻看向其他地方,神色还不太好。
马师叔说。“刚才我陪红星和蒲蓝天他们在神鬼泣之林修炼,红星突然察觉到附近有戾气,我们就追到这里来。”
蒲蓝天笑了笑,说。“幸好,欧师兄也在天涯,及时出手诛杀了蛮兽,否则又会是一场兽劫。”
马师叔说。“前段日子,我和整天只会悔棋的姓曹那老头下棋子。他说你修炼的宙辰道又精进不少,看来一点都不假。”
欧天说。“师叔夸奖了,欧天耍的只是雕虫小技,以后还需要师叔多多提点。”
马师叔只一笑,他好像瞄了一眼蒲蓝天,蒲蓝天立刻说。“天涯上突然出现了蛮兽。其他地方能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我们就先走一步。”
只一个跳跃,一行三人又消失在丛林中。
看着三人消失的方向,宁诚非忽然说。“看起来,那个叫红星的女孩好像并不太喜欢欧师兄?”
欧天说。“宁师弟果然好眼力。”
王鹤霖说。“欧师兄还不太了解宁诚非这个人,其实他的眼睛很多时候都不太好,是,当他看美女的时候,他的眼睛却毒得很。说不定连那个女人身上那颗痣在什么地方他都知道。”
“这么有趣?”欧天说。“不知道宁师弟还看出来什么?”
宁诚非说。“她的眼神又坚定又专注,她一定是一位很聪明的女孩,只是她的神情却有一丝淡淡的孤独和悲伤,她小时候是不是曾经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宁师弟果然非凡人,欧天大开眼界。”欧天说。“红星师妹只是太敬爱她的父亲,才无法从过去的悲伤和恨中走出来。”
他的眼睛里又露出那种淡淡复杂的悲伤,他已转身看着云海,他已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
天涯的尽头是云海。天涯在脚下,云海亦在脚下。再美再悲伤,天涯还是一条绝路,一行八人已在往回走。
仙辰阁,大殿在前。
刚走近大殿大门,王鹤霖便听到霍紫衣撒娇的声音。
“爷爷,这次你就允许紫衣去吧。紫衣都这么求你了,紫衣长这么大都没求过人,让紫衣去吧?”
“这么样求人,也挺让爷爷心疼的。”
“紫衣只是想去指天壁看一看,一定不会添乱。说不定还能帮爷爷破解指天壁上的秘文呢。”
“听起来,还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像破解秘文这种让人头疼的事,当然是越早解决越好。”
“是,像紫衣所说,紫衣从来都没求过爷爷,爷爷要是再不多看几眼,只怕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
“霍震霆。”
一行八人刚走进大殿,便听到霍紫衣这一声无奈又无力的喊叫,王鹤霖却又被吓了一跳。
大殿中还站立着六个身穿白色长袍的老人,他们和霍震霆一样面色红润童颜鹤,只是霍震霆一脸的白胡子,他们有三个人没有。
这六个老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居然像看戏一样看着这对爷孙逗闹,还笑得很舒心。
走过六位老人面前,王鹤霖几乎又吃了一惊,乍一看,他们的样子几乎就是同一个人。
欧天走到霍震霆面前恭敬地一揖。“阁主大人。”
霍震霆见到欧天,仿佛更开心。“你们终于回来了,幸好回来了,否则我的胡子只怕就要不保了。”
霍紫衣说。“如果爷爷还不答应紫衣,爷爷小院子种植的花花草草也会不保。”
霍震霆装作很痛苦的样子。“这么看来,我好像不答应都不行了。”
“这才是我喜爱的爷爷。”霍紫衣轻轻一笑,看起来就像春风拂过湖面。
她离开大殿时,又瞄了一眼王鹤霖,王鹤霖又看不懂这种目光。
霍震霆还在微笑,他深邃的眼睛里充满慈爱,他看着王鹤霖。“小伙子,你好像也得罪了霍紫衣。”
“我只是跟她说话的时候,嘴巴稍微利了一点,她看起来并不像这么容易生气的女孩。”王鹤霖又看了一眼大门,刚才听到的那一声喊叫仿佛还在耳边。
霍震霆笑了笑,忽然问。“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王鹤霖说。“大概两年。”
霍震霆深邃的眼睛好像亮。“两年时间并不算长,那盘残棋你没忘吧?”
王鹤霖挤一下眼睛。“阁主你老人家,难道已经想到怎么破那个棋局了?”
霍震霆也对他挤眼,突听站在前面的其中一位没有胡子的白袍老人说。“什么残局这么了得,竟然让阁主牵挂两年?”
王鹤霖说。“老人家你也喜欢下棋子?”
白袍老人叹息。“只是仙辰阁喜欢下棋又棋品好的人没有几个。”
霍震霆说。“曹老头,这下值得欢喜了,这小伙子不仅棋品好。棋艺也好,你别输得太惨才好。”
白袍老人说。“阁主这么说,曹老头非得跟他下几局不。”
王鹤霖说。“老人家贵姓曹?”
曹老头说。“曹老头就姓曹,你该不会不跟姓曹的人下棋?”
王鹤霖说。“我……晚辈只是来仙辰阁的途中,听到一个笑话,说姓曹的老头跟人下棋。老是悔棋。”
曹老头也没有生气。“你看我像不像是这么样的人?”
王鹤霖说。“不像,一点都不像,谁说像,谁就是。”
曹老头和霍震霆已哈哈大笑,另一个没有胡子的白袍老人说。“真是怪病,一提起下棋,我就犯眼困。”
有胡子的白袍老人说。“如果说起修炼,特别是在一些神奇的秘洞里修炼,白袍子你就高兴了。”
没有胡子的白袍老人说。“说的正是。”
霍震霆笑了笑说。“看来。白袍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有胡子的白袍老人说。“黑袍子也等得不耐烦。”
霍震霆说。“我常说修道是一种机遇,更是一种缘,遇不求,如果你们都能够停一停,想一想,你们的修为想必早已登峰造极。”
白袍子的眼里已有光。“停不得,像修炼这种趣事,我一刻都不想停一停。没得修炼,我感觉就像个死人。”
霍震霆说。“既然修炼就是你的生命。再多一些人陪你修炼,会不会更有趣?”
白袍子说。“阁主说的人就是他们?”
霍震霆说。“这群小伙子都是韩城的后起之秀,一定不会令你失望。”
白袍子说。“只怕,白袍子要让阁主失望,这群小伙子是从韩城来的,月兑尘洞的罡气并不适合他们。”
霍震霆说。“他们去的是涤仙境。”
已经接近黄昏了。云雾萦绕的天空仍然明亮,从长长的走廊里看出去,仿佛在空中。
欧天在前面引路,这个方向是去食堂的,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一种失望。
宁诚非忽然问。“听闻仙辰阁中有一些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的地方。霍阁主刚才提起的涤仙境也是这种地方?”
欧天说。“涤仙境并不是一般的秘境,它是仙辰阁最神秘最不思议的圣地,也是造就英雄的圣地。”
他脸上的骄傲和向往变成压抑,冷冷的说。“只是涤仙境就像炼狱,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霍阁主是唯一一位。”
王鹤霖苦笑。“怎么听起来,有种被人推去送死的感觉?”
欧天说。“如果你知道了两件事情,你就会觉得即使能会死,也值得去冒险。”
宁诚非说。“我习惯先听好事。”
欧天笑了笑。“霍阁主未做阁主之前只是默默无闻的一名门徒,他从涤仙境出来之后,就变成仙辰阁的英雄,前后只是一个月的时间。”
王鹤霖说。“接下来,应该就是坏事,值得我们去冒险的坏事。”
欧天沉默了很久,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又似沉痛又似仇恨的复杂神色。“仙辰阁和韩城即将会迎来一场浩劫,仙辰阁能自顾不及。”
已入夜,弯月在天边,没有星,食堂上。
仙辰阁虽像仙境,仙辰阁里的人煮出来的菜却像是从地狱捞起来的,王鹤霖只能勉强吞了几口。
欧天本来是陪着他们吃饭的,只是途中被人叫了出去,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桌上还有一坛酒,王鹤霖已在为自己斟酒,他平时几乎滴酒不沾,今日他却想喝几杯。
“你们怎么看欧师兄说的浩劫那件事?”
唐谨说。“你怀疑他说的话?”
王鹤霖说。“我只是觉得,我自己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突然变成英雄的人。”
宁诚非笑了笑。“无论韩城是不是即将有一场浩劫,去不去涤仙境已经由不得我们。”
王鹤霖说。“你并不像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宁诚非说。“你也并不像会喝酒的人。”
王鹤霖说。“如果你也像我这样开始胡思乱想了,说不定你也会突然想喝酒。”他的确不会喝酒,三杯酒下肚,脸已有点红。
宁诚非又笑了,说。“你胡思乱想什么?”
王鹤霖说。“我在想欧天这个人,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有点不妥,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妥。”
张小妤问秦蒙洛。“你认识欧天,你了解这个人多少?”
秦蒙洛说。“我只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尊师重道的人,而且还是仙辰阁后起之秀的佼佼者。”
张小妤说。“是,你们看起来救像相交多年的好朋友。”
秦蒙洛说。“两个志趣相投的人,不一定非常了解才做朋友。”
宁诚非又说。“你为什么突然对欧天这个人有兴趣?”
他又笑了,一双眼睛仿佛看穿了心事。“还是你对欧天身边的其他人感兴趣?”
王鹤霖的脸更红。“现在,我只对我的那张床感兴趣。”
客房大,床也大、窗外的弯月变圆月,王鹤霖躺在床上,一双秀气的眼睛却一直怔怔的看着那一面白墙出神。
仙辰阁本就没多少人,他们每一个人都以一个人安排住一个房间,七人中也许只有王鹤霖一个人如此深夜仍然无法入睡。
不会喝酒的人第一次喝酒,醉得快,入睡得也快,王鹤霖却像一直都清醒着,他本不是个想得太多的人,他也不是个怕死的人,现在他好像就变成那样的人,怪事。
酒已醒,他想出去走走。
圆月当空,居然没有星,幽静中有一种凄美。
其他人的房间里没有光,传出来平稳的呼吸,想必已在梦中。
王鹤霖忽然想起李召楠一直都没有早睡的习惯,他喜欢在黑夜中观看这个世界的人,说不定他现在就在窗前也想着他的心事。
李召楠房间的门大开着,这也是他的习惯,窗前没有人,今日他居然也早睡了。
看来,他的心事远远没有王鹤霖这么多,至少面对九死一生的冒险,仍然能入睡。
走过长廊,就到庭院,庭院里种植着一些花花草草。黑夜月色下,说不定花开得更美丽,王鹤霖正想向前走,忽然看到前面房间的门慢慢开了又关上。
霍紫衣就住在那里,这么夜深了,她偷偷的出来,她又想做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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