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锦大喝一声,似关公举刀前一声低吼,手往后头一抓,便拽住覃家秀女的手腕,“你、你、你放不放开!”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异常嚣张:“不放开又怎样!”
秀锦怒了,她的脾气按着大姐姐所言,真是好得不得了了,但覃家秀女步步紧逼,饶是秀锦这般好脾气的,都受不住她这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找茬。
秀锦的手抓住覃秀女的,背往下弯,低腰转身,随后脚下朝着覃秀女的小腿踢了一脚,覃秀女哎哟一声叫,手下一松。
这让秀锦有了可趁之机。
她猛地伸出手一使劲,就给覃秀女的手腕掰开来,随后拢着散乱的头发,用手抚着刺疼的头皮,冲覃秀女叫道:“你怎么和一个疯婆子似的!还抓人头发!话本子里只有那些泼妇才会干这样的事!你小小年纪就像个泼妇一样,就应该让尤姑姑这样的来教育你!”
覃秀女听得柳眉直竖,一双眼像是燃起一把熊熊烈火,她本以为秀锦是个好欺负的二愣子,哪想到这小绵羊发起威居然还真有点本事!
她冷哼一声,眼中尽是毒意:“你这没教养的野丫头!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秀锦见她面容扭曲,手卷着袖子,上前竟要来逮她,心下一跳,暗道不好!这泼辣少女要发火!
适才痛快叫过后,秀锦心里已是虚了。
她想着自己出来时的点,这到前院集合是要提前半个时辰的,她此时被这泼辣的覃秀女给拽的头发松散,乱七八糟的样子,这一过去不得被尤姑姑好一顿训斥?
想到这,秀锦心中更慌。
她忙道:“你、你别再过来了!你真是、有完没完!”
秀锦真是着急死了,偏偏眼前人一副要和她决一死战的架势!
其实秀锦一点都不想和她继续闹下去,她现在只想找一面镜子,把自己的头发给捋一捋,别到了前院,被尤姑姑瞧见,那她真是没脸没皮了!
覃秀女连声冷笑,还道兰秀锦是知道厉害,会怕她了,便尖声道:“知道害怕了?我告诉你,现在我还就和你没完了!敢打我,这天底下都还没几个人敢打我呢!”
秀锦一听,这可不成!
覃秀女想要和她没玩没了,然而自己是担负着兰家上下人的重托来的,还有蓉嬷嬷对她的期望呢,她不能把时间耗费在这泼辣少女的身上!
况且,看覃秀女这跟身上点火的样子,秀锦直觉她不把自己折磨掉半条命,约莫是不会罢休!
这哪成?
她可不要出师未随身先死!
秀锦不想和覃秀女计较,她满心只想着一个逃字,可覃秀女却让她身边几个一起来追秀锦,秀锦毕竟不是三头六臂,这左右开刀,四面夹击之下,秀锦就是手脚再快,都抵不过这么多双手脚。
很快,她就被人给捉住肩膀。
覃秀女冷笑连连地朝她走过来:“逃啊!再继续逃啊!”
秀锦睁大眼,眼见着人一步步紧逼向她,心下一横,手臂用力一挣。
钳制住她的人毕竟是千金小姐,从小不干事的,和从小喜欢干活的秀锦来比,到底力气是比不过秀锦。
秀锦这猛力一挣,还真叫她给挣月兑了!
这回,秀锦不再迟疑,拼了命地往前院跑,后面传来覃秀女气急败坏地大叫声:“快!别让她跑了!”
这身后人在追,秀锦便只能使劲往前跑,她头一次跑得这么厉害,气喘吁吁,终于跑到前院。
前院内才到了几名秀女,尤姑姑并不在院内,覃秀女的冷笑声如鬼魅般逼近。
秀锦心里砰砰跳个不停,她不知该往哪儿跑,她宁可尤姑姑在这里,宁可这副狼狈相被尤姑姑瞧见,也不想和这覃秀女纠缠下去!
她真的好烦——!
秀锦在心里哀叫,心焦难当,她朝周边的秀女看去,偷去求救的眼神,然而那些秀女不是避开她的眼光,就是拿看热闹的表情,只有几人用不忍的目光,却明显却步不敢上前,剩余的都是干脆不注意这头,大约是见多不怪。
这一刻的秀锦是绝望的,她头回陷入这样境地里。
最重要的是,她从头至尾都没弄明白,这覃秀女的意图为何?
单纯想要打她?
还是别的?
秀锦想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生着一张极漂亮的脸蛋,却给她一种宛若厉鬼般感觉的覃秀女,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瞳孔恐惧地放大,就在这时候,身后传过来一声冰凉凉,如寒霜般的声音。
“闹够了没?覃秀女,太过火惹得尤姑姑发了怒,届时连累众秀女都跟着一起受苦,这可不好吧?”
这嗓音凉凉的,乍听之下,让秀锦有一瞬的恍惚。
似是昨日那古怪男人的味道,但又比那男人的嗓音要冷上三分,硬邦邦的,而男人的,则更偏三分幽柔。
秀锦循声看去,那远远从走廊内正渡步而出,眸光清冽地朝这一头瞥过来。
一身白色牡丹烟罗软纱,着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再配以绣工精致的香囊,另一边挂着一枚血红透亮的玉佩,下颚微微扬起,朝着这头。
脸蛋如凝脂似玉,眼神顾盼生辉,那般轻轻一挑,明明是冷如雪山,却让秀锦无端端的心头一跳,只觉这烟沙般朦胧的美态恁得有一种撩人心怀,是位气质雍容贵气,又带点清傲的女子。
若说覃秀女是骄阳似火,妖娆犀利的美,那这款款而来的人,便是雪山冰莲,遗世**,不可攀折的圣洁仙女之美。
秀锦瞧傻了,她都忘了自己的境地,只直着眼,看着仙女儿般的冰美人一步步走到她们面前。
“还不放开兰秀女…!”冰美人一开嗓,这冰渣子就似刀刃般簌簌地刺过来。
秀锦手臂一松,那抓住她臂弯的两名秀女都胆怯地退开去,这小心的眼神,似乎有些惧怕来人。就连覃秀女转头看向她的时候,那骄纵蛮横的气势都下降一大半,饶是眼神布满不甘,来人显然比覃秀女的身家背景要厚实。
覃秀女眼中有忌惮,尖锐的面容被一层虚假的笑容所掩盖,她讪讪地笑了声,道:“原是叶姐姐,叶姐姐怎为这兰秀女出头来了?”
覃家秀女所称的叶姐姐,是晋国公的嫡长女叶妗兰,晋国公乃已逝太上皇的之交,曾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老臣子,三代祖辈都极受宠信。且晋国公为人豪迈爽气,如豪侠般重情义,与诸多侯爵贵权有所交集,名声一向极佳。而叶家这位千金贵体的嫡长女自小便以才情出众,性子傲为闻名。
叶妗兰很少会与人有所交集,都是别人巴巴赶着上来。
今日叶妗兰突然为兰秀锦说话,覃秀女岂能不讶异?
她本以为这兰秀锦同尤姑姑之间有交情,可越是接触兰秀锦,她便越觉得尤姑姑不可能对这样又蠢又傻的人感什么兴趣。
覃秀女虽不想同尤姑姑交恶,然若真对上尤姑姑,以她这身份背景,自是不怕。
然若是对上这位出自于晋国公府的叶妗兰,她却不能不顾忌了。
叶妗兰清冷的眼于覃秀女面上缓缓落下,似飞燕暂且停留:“她是哪儿招惹你了,你莫不是要将人给打死?覃玥,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后半句话,叶妗兰声音一转,连同眸光都挪开了,然眼里一掠而过的轻蔑之意却让覃玥看得清清明明。
覃玥压兰秀锦,是因她这身份地位摆在这,秀锦就算要想迎抗,仍敌不过覃玥。而如今叶妗兰将覃玥的嚣张气焰给压得死死,同样是叶妗兰背后有晋国公府的加持,即便覃玥心中再愤然不平,也没法和叶妗兰硬来。
“说不出话来了?还是你不敢招惹我?”叶妗兰声音极为冷淡,她眼眸里流光浅淡,如青烟缭绕,精致圆润的下巴微昂,透出一股子高不可攀的高洁之气。
就连鄙夷起人来,叶妗兰的口吻都是这样轻轻冷冷,似雪莲,常年居于极寒之地。
覃玥一张玫瑰般娇艳似火的脸蛋,此刻血色一寸寸褪尽。
她没想到,叶妗兰会突然对她呛声。
以叶妗兰的性子,她寻常不会管这些闲事。
但现在她管了,似乎,还打算一管到底。
覃玥没法反驳,只能僵着一张脸,真如叶妗兰所言,是不敢招惹她,一句话都没法说,只能握紧双拳强自忍住。
叶妗兰见覃玥不出声,冷漠的眼从覃玥脸上移开,落在她后边的秀锦身上。
眼神依旧是冷的,不过不像对覃玥那般蔑视。
“还不把自己收拾收拾,还想等着尤姑姑过来看笑话吗?”
叶妗兰的声音将秀锦的魂立马勾回来,秀锦忙不迭道:“谢谢……谢谢你……我……”面对这样的面孔冰冷的人,秀锦第一次接触,实在不知说些什么,便只能不停重复道谢。
叶妗兰看她半晌,便转过眼,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秀锦有点愣住,但她胸口亦是松了松气,她心里不由回荡起蓉嬷嬷曾提醒过她的话,这宫里头,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
例如一开始帮她的袁莺莺,例如现在这位姓叶的秀女,这宫里所谓的好坏,着实让秀锦捉模不透。
算罢,暂时走一步算一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