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父母喊他们俩起床吃饺子的时候,周正刚从满是周密的梦境里迷蒙的睁眼,还没分辨清爸爸的话就赶忙转头看,周密也刚好醒来,两人直咕咕的对视了几秒,周正酝酿着要问点什么,只见周密突然就弹起,抓起衣服就迅速一层层套上。♀
周正也摇晃着坐起来,不肯离开被窝,还纳闷他怎么没有耍赖就利索起床呢,只听周密低声说,“去找普天超。”
周正这才想起,赶忙也跟着乱穿了一通。
俩人三两步跑到普家门口的时候,傻了。
普天超先发制人,大初一的,他们全家都不在,都回了北京曹府。
周密在心里暗暗的有些遗憾没能在普天超身上施展一下半年来的学习成果,攒了一晚上的杀气就被普天超的遁地之术给破了个无形。周正倒嘟嘟囔囔的觉得普天超走了狗屎运,任凭哪个女孩子不希望看到有男生为自己讨回公道呢,何况昨晚的周密用了那么少见的表达手法。她忽然想到,还有些美滋滋的,也不去计较普天超有没有挨揍的问题了,赶忙转身笑嘻嘻的看着周密问,“周密!?”
“嗯?干嘛?”周密卸去一身的战备伸了个懒腰。
“流氓,你昨晚上干嘛亲我?”周正问的那么小声,怕被父母听到,可既开心又想揶揄周密平时那副了不得的样子。
“普天超……平时鼻涕拉瞎的……亲你恶心不?”
周正突然伸脖子下意识干呕了一下,“恶心……!”
“那我帮你把恶心蹭走了怎么就流氓了?”周密叉着腰问的义正言辞。
周正被噎的没话说,盯着周密的脸看了又看,周密的目光里写满了诚实和无辜,她只好垂头丧气的别开了。
周密也换了一副笑嘻嘻的脸一边喊着一边跑向厨房,“爸,饺子好了吗!?”
厨房里已是蒸汽氤氲,周清煜端着两盘饺子小跑出来,赶忙放到餐桌上,笑盈盈的对周密说,“儿子,妈妈让你去门口撒点盐。”
周正赶忙抢过盐罐子好奇的问,“啊??为啥撒盐呀爸?”
周清煜又把罐子拿回来递给周密,才跟周正说,“你不懂,以后大了再告诉你。♀”
周密却没疑问,拿着罐子安静的走到门口,打开门,抓了一把盐,望着楼道仅有的一扇黄木窗和透着青灰色的四角的天空心里忽然沉甸甸的,过了好一阵,才扬手把盐撒了出去。
周正一直在他身后,虽然新鲜又纳闷,看着周密静默出神的样子也没好问。刚转身要进屋,忽然发现防盗门的铁栅上竟然别着一小簇松枝,她连忙拿下来跑进屋里喊叫着,“爸爸,妈妈,有人在咱们门上插树枝啊,好坏,是不是普天超干的!?”
白敏熹刚解了围裙,瞧见周正拿着松枝,连忙又小心捏过来说,“笨蛋,妈妈自己插的,以前……也没顾得教你,以后新年都要这样。”
“那是什么意思啊?”周正连问。
“吉祥祈福。”
白敏熹说着又亲自走到门外,把松枝别好。
“哎?怎么别人家都不插啊,这是哪国风俗呀?”周正疑问不止。
周密闻声回身,看到这一幕,好似司空见惯,只轻问,“今天也插松枝吗?”
“嗯,元旦的时候忘记了,今天也是新年,一样的。”
“……以前,你……妈妈,她……经常这么做吗?有给你做过什么好吃的?”白敏熹忽然又问。
“松枝每年都有,”他顿了顿,“吃就没吃过什么,妈妈不过中国年,爸爸不过元旦,只有一次妈妈做了杂煮,爸爸不太高兴,不知道怎么跟她吵起来……然后就把所有东西都倒了,砸了,就再没做过别的。”周密平静的说着脑海里唯一有过的新年的记忆。
白敏熹听着听着,手抚上脸颊停留良久,最后放在他的肩膀微微晃了晃。
饭后,周正期待已久的坐在沙发上,乖乖的等。周清煜戳她脑门一下,宠笑着从茶几下面拿出两个红包,一个给了周正,另外一个给周密。周正自然是嬉笑不已,高兴地在沙发上滚了一圈,可周密却推手——拒绝了。
周清煜惊讶地问,“周密,怎么不拿着?压岁钱,以前没人给过你?”
周密摇摇头,想了想说,“不是。♀”
“那为什么?”周清煜更诧异。
“我……妈妈以前说,新丧不能收压岁钱,我外公去世的时候就这样的。”
周清煜待问,白敏熹走过来,捅了捅丈夫低声说,“日本新年的规矩是这样的,家长也不会给压岁钱。”
周清煜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说,“哦哦,这回知道了,难为你那么小就能记得,那……”说着一把抱过周正,楞是把她手里的钱也收回来,说,“咱们家里一视同仁,今年都不给。”
周正快疯了,他们嘀嘀咕咕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懂,现在居然把每年雷打不动的压岁钱都收回去了,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爸妈也不理她打横撒泼,笑盈盈的穿了外套说出去办事一会儿就回,独留两人在家。
周正乌眼鸡似的瞪着周密,心中恶恨丛生。
“还我钱!”
周密斜看她,“什么钱?”
“废话!当然压岁钱!”
“哎,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我……要你管!!你不要,凭什么也不给我呀?!倒霉死了。”周正恼恨的叨咕。
周密白她一眼,“得了,不就是买零食还有你那点小玩意?”,不屑的撇撇嘴又说,“以后我挣钱了全都还你。”
“叱,你能挣多少钱?”周正听大骗子说笑话。
周密微微正起身,眯着眼盯着她恶狠狠的说,“我会挣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钱……,然后——买全世界所有好吃东西堆的满屋都是,床上摆满巧克力,然后就让你躺那看着,一丁点也不许动!”
周正呆了,如此宏伟蓝图她还真没构想过啊!周密能实现吗?他好聪明的,学习那么好,说不准要是真做到了……就不给自己怎么办?
是啊,那将是多别扭的一件事?周正思索着,扭着手指,每每碰到周密气焰都高涨不起来,她小蛇一样转着身体悄声问,“那……那……那我不要你钱了嘛。”
周密突然想笑,嘴角绷着表情故作严肃地说,“那也不给你吃。”
周正一拍桌子,“有啥了不起!你能的我也能!我能的你就不行!到时候也让你求着我!”
周密嬉笑着问,“好吧,什么我不能?”
周正叉腰怒吼,“赶明儿我长大了生一堆孩子,一个也不让你模!”
攻其不备,戳其软肋啊!
周密虽然没搞明白生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需要跟谁生的问题,但被有力回击,终于不笑了。
洋洋得意的周正找到一个周密做不到的事情,乐的捡了金子似的满屋乱跑。当她第二次跑到父母卧室的时候,拉开大衣柜的门挨个搜罗着玩,忽然眼尖的发现衣柜中层有一个抽屉开着一条缝,以往它可都是被妈妈锁好了的!
周正激动坏了,蔫手蔫脚的打开,最边上码放着整齐的小盒子。她抻出来一只瞧了瞧,红白相间的,上面的汉子只认识一个,研究了半天只好大喊道,“周密,周密,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周密进屋的时候周正已拿出里面的一个,干脆把透明袋子撕开,俩人拽来拽去,很快展开了——原来是个透明的气球啊!周正哈哈笑着说,“哎!妈妈一定是怕我太快玩坏了才藏起来的,所以还没有给我们!”说完,她对着嘴吹了起来,弹性还蛮好,气球顶端还有个小圆头,模起来软软的怪好玩的,只是粘在嘴上油乎乎的。
周密还是觉得不大对,就像昨晚偷听到周清煜和白敏熹生病的痛苦低吟一般,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一个气球至于藏起来吗?
正研究“气球”的时候,大门突然响了,父母进门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其他人的喧哗。
一对老人,声音里都是满满的慈爱,“唉,可想正正了!你们暑假也没让她去,我们俩念叨了半年了,要不是来看孩子可真不愿意大老远这么坐车折腾!”
……
周正听到声音,高兴的刚要月兑口而出,周密赶紧捂着她的脸轻轻“嘘”了一声,周正才反应过来,忙把扯开的包装揉成一团塞进兜里,捏着“气球”四处寻模藏身之处,周密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进大衣柜的中间,顺手反带上了柜门。
接着听到客厅里白敏熹挨个打开房门,呼唤道,“周正!?快来看,谁来了!?周密?哎?奇怪了,这俩孩子去哪了?”
周清煜笑着说,“八成是看我俩出去他们俩就溜出去玩了,甭管他们了,待会就回来了!”
黑暗中的衣柜里,俩人被垂挂着的层层的衣物挡着,伸手不见五指。周正半蹲在角落,听到白敏熹进屋,紧张的忙抓住周密的手使劲儿攥着,周密在外侧揽着她的肩膀低语,“她们马上就出去了,不会发现的。”
刚说完,父母的声音已经退去了客厅,周正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阵,眼睛慢慢适应了衣柜里的黑暗竟似乎也能看到隐约的光线,周密绒绒的鬓发贴着她的脸,周正忽然觉得痒痒的,就悄悄伸手去呵他的脖子,周密不敢大动静的反抗,一时抵挡不住便低声威胁,“你再胳肢我,以后我挣钱了真不给你买好吃了啊!”
一招制敌,周正果然收手,连忙凑过去讨好的低声说,“是吗?是吗?那你记得给我买啊?”
吃货!周密无奈的点点头。
高兴的周正也退了一步说,“那我生好多小孩儿你可以随便模哈!”
周密纳闷儿地问,“你要生多少个啊?”
周正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每月能生一个吗?那就生到99岁好了!”
12乘以99……周密鄙夷,“母鸡下蛋也没这么多吧?”
周正想了想,好像还没听说谁家好多孩子的,随口回答道,“那到时候再说吧。”
周密想起一个问题又问,“干嘛到99岁呢?怎么不到100?”
周正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暗暗升起难隐的忧伤,“万一活不到呢?还没有听过到100岁的人呢!……哎,我总想……我们到了99岁还会像这样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真希望爸爸妈妈都在,大家永远不分开,我们……我们谁也不会死。”
周密定定的望着难得深沉的周正,顿时也沉默了。
他何尝未曾这样的希望?可离开的人,不还是毅然离去了吗?这样小小的年纪却勾起如此暗沉的念头和回忆,到底是生活给了他不该给的。
这时,房间外的白敏熹像听到什么打开门侧耳听了听,随即又关上门出去了。
周正吓了一跳,忙收了声一动不动。
过了两秒,周密小心地把头靠在她的颈窝,温软的呼吸顺着她的下颌角喷洒着缓缓的贴着她的耳朵,极低的声音,字字轻语,“会的,我今天在门口撒了盐,妖魔鬼怪都不来了,那我活到99,你就101了,你还是生小孩儿到一百岁吧……我给你买所有好吃的,我们,谁也不会死。”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