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香徕,她根本不知道郁子曦在暗地里留意她,和沈大昌出了茂升杂货行后又在街边给娘和二姨、天徕买了点东西,郁子曦没收她那七两银子,这才让她有钱来办年货,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回去要怎么跟天徕六人行呢。
待她买完东西和大昌出松宁城时已经是中午,两人到二道集又住了一宿,第三天早早起来回家。
中上又下雪了雪,越走雪越厚,走起路来越吃力,待到两人走到回村的山路上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眼看着离村只有几里路了,却遇上一只小型的狼群,好在驾爬犁的黄牛还算听话,被大昌死命拽着没有到处乱跑。
香徕用事先准备易燃之物点起火,狼群和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后见火越烧越旺,终于不甘心地退走了。
尽管这样两人都已经吓得双腿发软,一身冷汗。
回到家里,沈家东西两院的人都快要急疯了,几乎一刻不断地有人站在大门外瞅。
吴招娣骂骂吱吱地吵了好几次,说香徕就是个丧门星,不知她把大昌连累出什么事儿了。
直到香徕娘看到两人赶着牛爬犁出现在村西的路上,回去告诉一家人,大伙提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香徕和沈大昌进门后没敢先说遇到狼群的事儿,只是把爬犁上属于两人的东西分开,香徕买的东西多,娘和二姨拿不过来,天徕也乐颠颠地帮着往屋里搬些零零碎碎的。
西屋这边欢欢喜喜的,出来接大昌的吴招娣却没鼻子带脸地骂大昌,道:“你个死人,去趟城里,连来带去用了五天,结果我要的花布还没给买,你吃白饭的,这五天搁那逛窑子啦!”
大昌被她骂得窝火,道:“你吵啥吵啊,还不都是香徕……”
说着勉强打住了话头儿,看了看香徕拉着吴招娣往屋里走,边走边跟她小声抱怨着。
香徕看着两人嘀嘀咕咕的模样知道肯定又在吴招娣那里落下话茬儿了,不过她却也不在乎,自己可不是个好惹的,只要她不怕烫手尽管来捏!
香徕娘听了大昌的话后也小声问道:“香儿,究竟怎么了?你们怎么晚回来一天?”
香徕小心地把稻种从爬犁上提起,生怕刮破了袋子漏出去几粒,随意地回答道:“没啥事娘,我给大伯也买了份药,结果不够钱买稻种,给卖稻子的人办了点事儿换钱,耽误了一天的工夫。”
香徕娘狐疑道:“你给他办啥事儿啊?”
香徕担心不说清楚了娘也要胡思乱想,于是说道:“就是帮他整理了一本书,抄得我手脖子都疼,你看,现在还肿着呢。”
说着她把手伸了出来,香徕娘一看她的手腕和手指便知道果然是抄书累的,虽然还是不理解抄书怎么能挣来那么多钱,但却更心疼女儿,拉过香徕的手来看,难过道:“看把我香儿给累的,都是娘没用……”
香徕一看娘又要开始小雨滴答,连忙想办法打岔,朝着正往屋里搬药的二姨娘叫道:“二姨,那药不都是咱家的,还有大伯的,你等下,我去认认啊!”
说着飞快地从娘眼前跑开。
香徕娘的感情还没开始倾泄便已经没了对象,微微怔了一下后便收了回来,弯腰吃力地去拖香徕拿下爬犁的那袋稻种。
香徕到二姨娘那把大伯的药找出来,见二姨抱着去东屋送了,她又回到爬犁前,接过娘拖了半天也没拖出几步的稻种,道:“娘,你这身子越来越弱了,这次我去找了松宁最有名的韩先生那儿给您问诊,可是大夫说你这病人不去没法诊断,我就给你开了些补药回来,等天暖了我再带你去,给你好好看看。”
香徕娘看着女儿把半袋子稻种拎起往屋里走,连忙赶到前面去帮她开门,道:“唉!娘哪有啥病,生来就是这没用的样儿,什么活儿也干不了,你不用往娘身上费心思……”
话说间进了屋里,香徕直接把稻种拎进厨房,道:“娘,我想把米缸倒出来装稻种,这东西太贵了,一粒都糟蹋不得。”
香徕娘连道:“好,我这就把米缸腾出来。”
这时把爬犁上零碎东西都倒腾进屋里的天徕过来拉着香徕的手兴奋道:“姐,你买了好多东西,还有肉和面,今年过年我们又能吃饺子了!”
香徕笑道:“嗯,是啊,我还给你买糖人了呢,你看到了么?”
天徕笑嘻嘻道:“看到了,可我不知道是给谁买的,没敢吃!”
香徕道:“咱家就你一个小孩儿,不是给你还是能给谁。”
说着带天徕进里屋去拿糖人。
香徕娘听着她的话,在那里一边从缸中向外舀米一边想道:自己的闺女却不也是个孩子,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糖人呢,现在却要像个大人似的支起一个家,若是当年……唉,一切都是命,只盼着她能顺顺当当的过后半生就好,荣华富贵什么的不要也罢……
……
香徕和大昌从松宁回来的隔天便是大年三十。那场雪一直下到这天早上才停,院子里的积雪堆在大腿根儿,虽然带来许多不便,但雪后初睛却凭添了些过年的喜气儿。
香徕去松宁的前两天便听娘和二姨便说要把鸡杀了留着过年吃,可是直到她回来也没发现鸡少。
香徕起先没想明白为什么,直到三十早上看着娘一手抓着鸡,一手提着刀却蹲在那里犯愁,香徕这才知道,原来娘和二姨都不敢杀,估计这活儿从前是香徕爹做的,她们也都想着这事伤心呢。
香徕悄悄摇了摇头,心道这事儿看来还得自己来,原本今年过年就少了一口人,再让她们因为这些事犯难,越想死去的人越伤心,这个年恐怕就过不好了。
想着她来到娘身旁,道:“娘,你力气小,别把鸡弄跑了,让我来吧!”
香徕娘惊讶地瞪大眼睛,道:“香儿,这事你也敢?”
香徕道:“这没啥,不就和切菜差不多么。”
“可菜是死的,鸡是活的!”
香徕心道:你当我想对活物下手,这不也是为了你们么……
于是故作轻松道:“没事的娘,你就给我吧。”
说着从娘手里接过鸡和刀,抓着热乎乎的鸡翅根想道:“鸡啊,不是我沈香徕手狠,今天你是一定要死的,不如我让你少受点折磨吧。”
想着她把鸡头弯过来和鸡翅一起抓在手里,把它脖颈处的毛摘干净,然后刀按在鸡脖子上重重地割了进去。
这一刀一直割到骨头,气管食管全断了,鲜血哗哗地流到下面的瓷碗里。
这一幕正好被出门抱柴和的吴招娣看见,吓得她使劲咧着嘴,钻进屋里和大昌叨咕道:“你说那沈香徕是咋的啦,从你二叔死后变了个人似的,针扎火燎的管闲事不说,还狠起来了,刚才在那杀鸡,一刀下去眼睛都不眨,啧啧,像冲着啥了似的。”
大昌闻言,道:“大过年的,胡说八道啥呢,咱家不信鬼不信神的,她能冲着啥,还不是二叔死得太惨,她也跟着心狠起来了。”
吴招娣在那儿眨了眨眼睛,道:“也是,挑大梁的没了,仨女的带着个小累赘,啥道儿不都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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