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妃的三亩田园 第七十五章

作者 : 宅三年

这一年秋天香徕更忙了,她忽然觉得纵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够用,而身边可用的人又不多,没办法只能矬子里拔大个儿,有什么人用什么人了。

在她认识的人里,桂芳两口子算是精细又牢靠的人,于是便把最重要的任务派到她们头上,给他们带了些银子,让他们在远远近近的江边选地开田,所需的开支自行作主,不用问自己,到时候报一个明细的账目来便可。

除了他们之外,西院的王二林也挺精明的,只是滑头了些,放远了不放心,香徕便让他帮忙张罗在村周再加耕田亩的事儿。

看着妹子和妹夫都在给香徕忙,大昌也忍不住了,趁着香徕和天徕到东院看沈万金的时候和她说道:“香徕,你看你那儿有没有啥我能干的活儿?动心思的不行,我还有把子力气,哪怕去你田里打短工也行。”

自从他休了吴招娣之后,两家的关系好多了,大昌忙香徕也是实心实意,从没出过什么差错,香徕这几天也正为他的事儿犯着愁,不是自己还拿这个堂兄外道,可是大昌心眼子太实,就算再没有吴招娣在他身边使坏,难保他不会上别人的当。可是若真的让他去田里干活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于是她犹豫道:“其实给我张罗事儿的人手正缺呢,我也想让大昌哥帮忙,可是……你连字都不会写,别说记账了,就是给人发银子也恐怕算错了!”

说这话的时候秀芬正在逗着家宝玩,听到二人谈话立刻跳了起来,道:“香徕,让大昌去吧,他不会记账我会,我跟着他当账房!”

秀芬和香徕同岁,生辰比香徕大了些,眼瞅着到了嫁人的年纪,因为她家与香徕的关系好,提亲的早踏破门槛了,可是这丫头眼光高,竟然没有一个能看上的,一家人过得和气,她爹娘也舍不得早早把她嫁出去,便也由着她。

香徕听了她的话有些犹豫,道:“这能行么,你是眼瞅要出门子的人了,让你出去抛头露面,你爹娘还不骂死我!”

秀芬眨了眨眼,一溜烟地出门跑回家去了。

香徕知道她是跟她爹娘说去了,她能理解这丫头的心情,眼看着哥嫂和自己干得红红火火的,她却闲得没事跑别人家逗小孩子玩,能不眼热么,希望她能说得动她爹娘吧,那样的话自己也不介意让她试巴试巴。

想到这里对大昌说道:“大昌哥你先别急,我这边留意着,有合适你的活我就过来找你。”

说着带天徕回了自己家院子。

两人一边往屋里走天徕一边问道:“姐,你给别人都安排活了,那我呢?”

香徕看了看他,天徕虽说比两年前长高了一大截,可毕竟还没到十一岁,不过是个刚到她肩头的小孩子。于是道:“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干什么?嗯……这样吧,过两天我要去松宁,到时候再买几匹马回来,你只管骑着马各处看着,有他们决定不了的事儿你立刻回来通知我。”

天徕兴奋得直跳,这个活好,他最爱骑马到处跑了。

可是跳了一下却忽然停下,一脸正经地问香徕:“姐,你去松宁干什么?是不是要给爹打官司了?”

香徕心里一滞,没想到天徕小小年纪心思竟然这么细密,连自己这样的想法都能猜出来。

想到这里她把脚步停在门外,低声说道:“天徕,姐是有这样的打算,只是那许宗德才大势大,官司都已经拖了这么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结果的,姐想让你知道,如果这次不成,姐也不会放弃的,你不要因此失望或是责怪姐无能。”

天徕懂事地点头,道:“嗯,我知道姐一定不会放过爹的仇人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要找那许宗德算账,可打死爹的不是他呀?”

香徕道:“虽然爹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可是他身为矿主,若非有他授意,那些人怎么敢轻易害人?杀人凶手能否伏法全在他是不是愿意交人,这事十分成是要找他的!”

天生这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嗯,姐说该找谁就找谁,总之不要让爹白死就成!”

香徕又像前两年那样模了模他的脑袋,道:“那姐要去跑官司的事儿你先别对你娘和我娘说,不然事情没办成又要让她们白盼望一场。”

天徕又点头道:“知道了。”

两人进屋后,见已经开始差手给她们准备冬衣的香徕娘和二姨娘也不知正在嘀咕着什么。

香徕见两人的神情和正常不太一样,问道:“娘,二姨,你们在说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二姨转看了香徕和天徕一眼,悄声道:“今早我去挑水的时候听人说,昨天晚上吴招娣挎着个包裏跟着姚大媒往东屯去了,好像真是给李旺财做小去了。”

香徕也是一愣,二姨娘说的姚大媒就是当初李旺财相中桂芳时和吴得全一起来的那个媒人,他到谁家跑腿,为的肯定是男婚女嫁,而且别人不知道,沈家这些人清清楚楚,吴招娣和李旺财就就勾搭上了,现在铁定是嫁到李去无疑。

想想这个女人,香徕真觉得她蠢到了一定程度,放着大昌的正房媳妇、家宝的亲娘作,跑到李家去做小,即使李家有几个银子,但却真的值得这样么?

二姨娘见她一脸鄙夷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转头又嘱咐天徕道:“天徕,听见没有,你也别对你大昌哥说这事儿,不然他肯定觉得没面子!”

天徕懂事地点了点头。

香徕道:“大昌哥真是命不好,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偏偏娶了吴招娣,搞得家无宁日不说,现在家宝连亲娘都没了……”

四口人正说着话,徐澈从外面回来,进屋喝了口水,道:“香徕,我看那王二林真不行,没事净耍弄心眼子,你还是尽快找人替他吧。”

现在不只开着田,从西屯通往官道的路香徕也找人修着,香徕这两天在路上看着了,好算今天回来昨早,她过去看沈万金,徐澈便去王二林负责的水田处看了一眼,结果那家伙与谁关系好便给谁多记几个工,与他关系不好的便装傻充愣的漏记,弄得东西两屯来打短工的人一肚子火。

香徕听徐澈说完,道:“眼下也没有可用的人,不行就把他换下来,你去盯着吧。”

徐澈听了立刻瞪眼,道:“你想都别想!我的职责就是守着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别往我头上安!”

香徕也瞪眼道:“谁说你的职责是守着我?你可是我花钱买来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徐澈意识到说走嘴,可是却死也不缓口,道:“总之不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香徕暗暗恼火,沈澈这死脾气自己是对付不了,再这么下去,没准外人真当他是自己男人了!

她正和徐澈呕着气,秀芬娘却推门进屋了。

徐澈见有女人来串门,便退出堂屋回自己和天徕的小屋休息了。

香徕给秀芬娘让了坐,秀芬娘开门见山道:“香徕啊,我家秀芬也想给你干活来,你看能行不?”

香徕道:“之前在大伯那院就说起这事儿了,我之前担心她个姑娘家的,婶子你不同意,所以没直接答应她,秀芬心细又爽快,要是能来帮我我当然高兴了!”

秀芬娘道:“我和她爹是不怎么赞成,可是那丫头脾气拧,不答应就和我们犯倔,我想着好歹她也识几个字,再出去历练一下,将来嫁到婆家也不受人欺负,所以就来找你了。”

香徕道:“那行,婶子要是松口我可不客气了,我打算一起给她找两个差事呢。”

秀芬娘一愣,道:“两个?她能干得过来么?”

香徕笑道:“能的,只是要忙活一点儿,村里这边开田,王二叔的账总是记错,就让秀芬早上过来点个卯,然后再西边修路的那去记砂石车数。”

秀芬娘有些犹豫,道:“咱村这边还行,只是修路那边越走越远,她一个人能行吗?”

香徕道:“没事,有她记账,我让大昌哥去看着修路就行了,过几天我给大昌哥也弄个马车,秀芬来回走坐他的车,然后天徕没事也总到处跑,有事情他会带消息回来。”

秀芬娘这才点头,道:“行,大昌人厚道,有他照应着我就放心了。”

这事情定下来第二天,秀芬便乐颠颠地来上工了,香徕带着她到在村子附近带人垦田的王二林处交待了一下,告诉他以后的人工都会有秀芬来记,每人干出多少活,质量如何,也会由大昌晚上回来验收。

这样一来原本“大权独揽”的王二林便只管跑跑零碎事儿妥了,完全给架空起来。

之后再把修路的事情也给两人安排一下,香徕总算腾出身子去办她要办的事。

自从有了郁子曦给的这两匹好马之后,香徕再想去松宁也不那么费劲儿了,相信等山路修好之后会更轻松一些。

大昌和秀芬上工的第二天,香徕便带着徐澈和足够的银票去了松宁。

这次来和往次来不一样,因为她的目的地是松宁县衙。

俗语说“衙门口朝面开,有理没钱别进来”,这话历朝历代通用,在北辽也不例外,尤其是这山高皇帝远的松宁县,县太爷就和当地的土皇上差不多,手里握着一方百姓的生杀大权。

要说松县的县令还不算太过份,在任这几年还真没听说过他有草菅人命之类的恶行。

香徕和徐澈到的时候已经是过午,衙门里该办的公事都办完了,秋高气爽,不冷不热,正是人最自在的时候。

衙门口两个看门的衙役也没正形,搬了条凳坐在门前嗑爪子,见到香徕和徐澈走近,挑着下巴问道:“喂,你们两个干什么的?没事走远点儿,这是衙门,不是煎饼摊子,让你们随便逛!”

他一边说着边一边吐着瓜子皮儿,那神情相当不把一身乡下人打扮的香徕和徐澈放在眼里。

徐澈的火暴脾气,当即便要吼回去,却被香徕拦下。

香徕拉着徐澈和颜悦色朝那衙役道:“差大哥,我们不是闲逛的,我们是来告状的。”

那衙役上下打量了她们几眼,不耐烦道:“告状不早点儿来,都这会了,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说着一指旁边的大鼓道:“告状到那边敲鼓,等着老爷升堂。”

香徕道:“我不想击鼓,想直接见老爷。”

那衙役把睛一瞪道:“嘿,我说这你小丫头咋那么大派头儿?红嘴白牙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老爷是你随随便便想见就见的……”

说到这里打量着香徕俊秀的脸蛋,恍然大悟一般道:“哦……我明白了,你这丫头一定是存了非分之想……”

徐澈听他要口出不逊,立刻断喝一声,道:“你给我住嘴,小心把你的牙打掉!”

这衙役平常都被人恭敬惯了,哪里受得了徐澈的训斥,站起身来就要发作,可是刚一起身,却见一锭白晃晃的银子出现在眼前。

香徕虽然只拿了个五两的银子,可是在一个看门的衙役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收入了,不只说话这自由衙役直,就连一真坐嗑瓜子看热闹的另外一个衙役也站了起来,盯着那银子流口水。

说话的衙役本打算过去和徐澈说道说道,搞不好抡几下子解解气,可是这一见银子什么都忘了,抬手把银子从香徕的手中接过,刚刚一张狗仗人势的脸立刻堆起媚笑,道:“呃……姑娘想见我家大人,我倒是可以忙通禀一声,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老爷说呢?”

香徕道:“你便说被许宗德害死父亲的沿江西屯民女沈香徕要见老爷。”

“好嘞!”那衙役答应一声,攥着银子乐颠颠跑进衙门去了。

松宁县令名叫陈长治,在松宁已经连续做作了三任的县令,*年下来,松宁县的地面被混得极为熟悉,听到衙役禀报后吃了一惊。

他不知道沈香徕是谁,可是许宗德他却认识,虽然许宗德在松宁县的其他产业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为了那个金矿的事儿他可没少往自己这跑,现在怎么一个小小的民女要告诉他,而且张嘴是就人命官司。

想到这里奇怪地问身边的师爷,道:“许宗德最近又来松宁了?还弄出了人命!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师爷姓齐,人称齐师爷。

这位齐师爷听他问琢磨了一下,道:“哦,我想起来了,许宗德压根没来,那女所说的被他害死了父亲可能是三年前金矿上那宗命案,死者好像就是沿江村的。”

陈长治听齐师爷这样说回忆道:“沿江村……你说的是不是两年前黄秀才来投过状子的那个案子?”

齐师爷道:“对,就是那个,我记得那状子上写的死者也是姓沈。”

陈长治冷笑道:“原以为他们弄了个没用的黄秀才来,也没什么大本事,我就顺口给打发回去了,没想到这都过了两年了,竟然弄出个丫头来告状,有意思!”

听他们两说话,那衙役一脸坏笑道:“老爷,那丫头鸣冤鼓也没敲,状子也没带,到门口就说要直接见老爷,没准……嘻嘻!那丫头长得真是不错,就是打扮得土了点,那脸蛋身段,比芸香楼的头牌强多了!”

陈长治不屑地撇嘴道:“一个乡下丫头,长得再好看还能强过芸香楼的头牌去?”

那衙役咂嘴道:“老爷您别不信呢,绝对比艳娘强好看,除了脸蛋黑点儿,那叫一个水灵!呆会儿老爷你看见就知道了!”

“哦?”陈长治边听脸上边浮现出些许猥琐的微笑,可是稍一闪现便收了起来,摆出正色叫道:“你这东西胡说什么呢,办案要紧!去,把人给我带到二堂去!”

那门子听说是带到二堂而不是带到公堂,也不由在心底暗笑,脸上却也装得一本正经道:“是,老爷。”

说着又小跑出去。

来到门口见到香徕后还向香徕卖好,道:“沈姑娘,不击鼓鸣冤的我们大人可是十成不想见呢,我这好话说了一箩筐他才答应见你……”

香徕知道只凭自己那“被许宗德害死父亲”几个字,松宁县令便没有不见的道理,哪里在乎衙役这几句讨好的话,随意应付道:“哦,那便谢谢差大哥了。”

说着与徐澈一起跟他进了衙门。

二堂之内的陈长治已经和在等着,不管香徕究竟长得如何他都必须要见,出人命事小,辖下有人私开金矿若是被捅出去,那事情可就大了。

看着香徕和徐澈进来,陈长治还真是眼前一亮,暗自咂嘴想道:“啧啧,长得还真是不错,看来沿江屯还真是风水宝地呀,又出金子又出美人……”

他在这里想着,香徕已经走到他面前,抬眼一扫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身为女子没办法,尤其是娘又给了自己这样一副好皮囊,在外行走难免遇到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过好在有沈澈在自己身边,这个家伙别看他总与自己作对,若真有谁敢对自己有歹念,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边想着边微微向陈长治福了一福。道:“民女沈香徕见过大人。”

至于她身边的徐澈,却是连正眼都没往陈长治身上扫一下,满脸的洋洋不睬。

陈长治还没说话,齐师爷站在他身边先喝了一声,道:“咄,两个粗鄙乡民,见到老爷为何不磕头叩拜!”

香徕站在那里没动,心道两世为人我还没给谁跪过呢,给你这么个色眯眯的狗官磕头,我冤不冤得慌。

徐澈这次总算没伸手就打,不过却也狠狠斜了齐师爷一眼,那眼神刀子一样,刺得齐师爷暗自一个激灵,竟然不敢再说下一句。

陈长治自打香徕进来后眼睛便没挪开过,听齐师爷呼喝,极是随和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又不是升堂,随意就好……”

说着又朝香徕道:“你这民女倒也有意思,打官司即不带状子也不鸣冤,直接找到老爷我……是想做什么呀?”

香徕混不在意他的目光,道:“我不鸣冤不上堂,为的是给大人留面子。”

“呵呵!”

即使陈长治正在垂涎香徕的美色,也不由被她勾起了几分怒火,冷笑着说道:“口气还真不小,我堂堂的七品县令,还要你一个小小的民女给面子!”

香徕浑不在意他变得生硬的语气,从容道:“大人不必恼火,我不喊冤确实是在给大人面子,如若不然大人辖下有许宗德私开的金矿,并且闹出了人命案子,这样的事张扬出去,大人您觉得好么?”

陈长治的脸色变了变,暗道这小丫头似乎真挺不好对付,可是嘴里却一口咬死,喝道:“少要胡说!大人我的辖下哪有什么私开金矿,沿江屯附近的山里确实有个矿,但那是许大官人开的砂矿,哪来金矿一说!”

香徕嗤之以鼻,也冷笑道:“大人若想掩人耳目也该找个合理的说法!您若说那是砂矿,我倒要问问大人,沿江屯附近大有江、小有河,想要采砂随处都可以,大人和那个狗屁的许宗德为什么非要选在山里呢?而且那矿连条路都没有,难道采出来的砂可以自己飞出山去不成?!”

陈长治被她问得一愣,接不下话来。

两人在这里针锋相对,站在香徕身边的徐澈可不习惯在一个小官面前这么站着说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到旁边便扯了把椅子放在陈长治桌案旁边,招呼香徕道:“过来坐。”

香徕也不客气,走过去便坐了下来。

而徐澈自己也到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顺手端起桌上的凉茶咕咚咚便喝了下去。

陈长治和齐师爷看得愣眉愣眼,先前以为香徕难缠,这下发现,原来真正的不好惹的是她身后站的这位,看这架势十足的一位爷啊!

陈长治看着徐澈的举动神情更加阴冷,不过他对香徕的气更大一些,暂时没说什么,从徐澈身上收回目光看向香徕,道:“你这女子究竟什么意思,今天是特意来找茬儿的?!”

香徕道:“我不过是区区一介民女,从来不敢随便找什么人的茬儿,只是事关父亲冤情,今天特意来问问大人,这事要如何处置?”

陈长治后背往椅背上一靠,道:“此案前两年便有讼师向本官投过状子,本官看了,你们并无证据证明你父亲是被矿里的人打死的,只凭空口白话,本官不能立案!”

他的话音一落,那边徐澈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直直地盯着陈长治,看意思类似的话陈长治只要再说上一句,没准这位便能一拳把他打死。

对于这样的答复香徕倒没觉得意外,陈长治若是个好官,那么父亲的案子两年前就有回应了,根本不用自己走这一遭。

于是她仍旧稳稳坐着道:“这便是所谓的‘官字两张口么’?大人若说证据,去寻找我父亲的人在金矿中找到了父亲死前用的镐头算不算证据?矿中的人当时便叫嚣‘打死人又怎么了,谁让他在矿旁边挖金子……’这算不算证据?”

陈长治冷眼斜着她道:“可是这些本官都不曾知道。”

香徕盯着陈长治的脸道:“大人审过那么多案子,难不成每一件都是自家发生的?不然哪个算是知道?”

“你!”

陈长治更加恼火,怒道:“你个刁民,是在逼迫本官么?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把你投入大牢……”

他这边话没说完,那边的徐澈已经虎着脸接话道:“你敢!你若敢动她一下,我倒要看看进大牢的究竟是谁!”

徐澈久经沙场,恼怒之下释放出的杀意竟然把陈长治骇得也是一愣。

这也是今天香徕带徐澈一起进来的原因,自己虽然有主意对付这个县令,可是单凭自己的气势都不足以镇住场面,有了徐澈这个煞星效果明显好多了。

见状她淡淡一笑,道:“大人言重了,民女也是就事论事,只不过想告诉大人,在我这里,这件是不可能随随便便过去的!哪怕大人不承认我所说的证据,难道人命案子大人不管,就放在那里听之任之?若那样的话,我便叫我的人找到打死我父亲的凶手,在没人的地方一刀一个宰了,到时候大人可不要说你又知道了!”

陈长治再也坐不住了,拍着桌子站起来道:“你、你这暴民!”

香徕笑了笑,道:“大人不要如此激动,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在大人这里,人命案都不算大事,小女子只是不过闲扯了几句,又怎么称得起暴民呢?”

陈长治背着手在堂内来回走了几步,看看香徕又看看徐澈,然后又把目光转向香徕,道:“你究竟想怎样?!”

香徕也站起身,向他走了两步,道:“小女子既然来到这里,当然是想按朝廷法规办事了,至于究竟处置,那可是我该问大人的,北辽的律法,大人该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熟!”

“哼!律法?本官就是松宁的律法,要告状,不是不可以,可是本官从不受人要胁!”

他这话一出口,坐在一旁的徐澈眼中闪出一道寒光,可是这次他却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冷笑了一下,那神情似乎是看到了陈长治不久之后的下场一般。

香徕站在陈长治对面也笑了,道:“哦,那大人的意思是说我父亲的官司在松宁是没得告了?”

陈长治眨着眼睛看了香徕一会儿,突然一反之前的恼火,走回太师椅前坐下,整了整袍子襟,道:“有得有告,怎么会没得告呢,本官可是一方父母,当然要为辖下的百姓作主,只是……要看告状的人是什么态度了!”

香徕也走回椅子边坐下,好整以暇地问道:“大人想要个什么态度呢?”

陈长治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目光贪婪地在香徕脸上扫来扫去,猥琐地笑道:“当然……是让我舒服的态度!”

他的话一出口,身后的齐师爷立刻识趣地悄悄退走,走前还朝徐澈使眼色,那意思是让徐澈也出去。

徐澈哼了一声,不但没有出去,反倒把二郎腿一翘,抄起旁边茶壶又给自己倒了碗水喝,那模样是在这里看定香徕了。

香徕也被陈长治看得直恶心,在心里暗骂道:你个狗官,看姑女乃女乃他日有本事了怎么收拾你!

可是嘴里却道:“既然背地里来见大人,便必是有我的打算,只不知道若是我让大人‘舒服’了,大人又会给我一个什么结果?”

陈长治哪打算给她什么结果,只是想连唬带懵骗小姑娘玩玩,大不了事后收了房,给个妾室的名份圈在后院也就算了。听香徕这样的问话他自然不能回答,绷起脸来靠着椅背端起了架子。

香徕见状冷笑了一下,抬手在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道:“大人莫非是看我们灰头土脸的寒酸相不肯开口?”

陈长治撩眼皮往银票上瞄了一眼,一看是一百两,不屑地嗤了一声,撇着嘴回头继续端着。

香徕见状又抽出一张放在上面,陈长治还是不动。

香徕便继续抽银票。

三张、四张、五张……

直到第十张,陈长治再也端不住了,侧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银票,道:“想不到沈姑娘出手还真是阔绰!”

香徕见这狗官终于有动静了,便停下手来,带着些揶揄意味道:“办什么事有办什么事的规矩,沈香徕虽然是一介民女,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陈长治摇头咂嘴,带着些遗憾道:“沈姑娘不只相貌出众,这心思也是玲珑剔透啊!啧啧……”

现在的他实在觉得遗憾,眼前摆着一个聪明俊俏的美人,他却没能尝到鲜,哪怕不为眼前这一千两的银票,纵是坐在那里虎视眈眈的徐澈,他便知道自己之前的主意是白打了,不然指不定闹出多大风波来,还是有什么便宜捞什么便宜的好,这可是他为官数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香徕还是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等着他说正题。

果然,陈长治咂了一阵子嘴后换上为难的表情叹气道:“唉,沈姑娘这银子好花,可是这事情可真难办!想必沈姑娘也知道你想要告的是什么人,那许宗德虽然是一介商人,可是交游广阔,说实话,本官这小小的县令他根本不放在眼里,那可是会康知府曹大人的坐上客,我即便想办他也办不了啊!”

香徕道:“这个我自然打听过,我想要的也不是他许宗德的命,我要的只是一个公道。”

“沈姑娘觉得怎样才公道?”

香徕抿了抿嘴,道:“我要诛真凶,外加赔偿。”

陈长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道:“愿闻其详。”

香徕道:“诛真凶,就是当时动手打我父亲的人必须要受到惩罚,赔偿就是……我要他的恒远田庄。”

香徕说完陈长治愣了一下,心道这丫头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仇也要报钱也要拿,充其量不过没追着许宗德坐那三年牢,可却全在恒远田庄这儿找补了。

于是他再次苦着脸道:“沈姑娘这条件也开得太高了点儿,恒远田庄是多大的产业且不说,就是金矿里的那些人,哪个不是许宗德费劲从官矿里挖来的,你一次就要弄死几个,他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香徕笑道:“我要得高不高大人心里有数,若是他许宗德不认,那就一切按律法来,松宁治不了他、会康府治不了他,王都中还有北辽王,我沈香徕就算打到王驾面前,也要把这冤情诉了,到时候哪怕北辽王也不在乎我父亲一条人命,可是他许宗德私开金矿却是一桩更要命的买卖,到时候就不是几矿工、一个田庄能解决的了!”

她这一说,陈长治的脸色再次一白,私开金矿不只是许宗德的事儿,他在这里面也没少捞好处,若真捅到北辽王那里,别说许宗德要没命,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他连连点头道:“沈姑娘说得有理,咱一切都按律法来,许宗德那里,我尽力斡旋就是!”

香徕眼睛闪了闪,心道这狗官总算吐口了!于是轻轻起身,又福了一福,道:“有大人这话我就放心了,民女在此谢过。”

“呵呵,哪里哪里。”

事情有了眉目,香徕也不愿在这此多呆,道:“想必大人事务繁忙,民女便不再打扰,这就告辞,回家等消息去了。”

陈长治起身相送,道:“好好,沈姑娘慢走,一有消息我立刻派人去通知姑娘。”

说着把沈香徕和徐澈送到到二堂门口。

看着两人离去,陈长治立刻叫来齐师爷,道:“立刻去打听打听这个沈香徕什么来头,小小的一个村姑,不只拿出大把的银子,办事还如此老辣,怎么看也不像个十几刚的丫头,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小子一脸的煞气,比咱衙门那两个刽子手还他娘的瘆的慌!”

齐师爷道:“这好办,把沿江屯的里正叫来一问就知道了。”

香徕和徐澈出了松宁县衙,一边向前走徐澈一边说道:“你可真是有银子没处花了,要我说直接告到北辽王那里去,别说许宗德和陈长治,就是会康府那个曹明全也得跟着倒霉!”

香徕道:“你当我辛苦赚来的银子愿意这么往里扔?都说告到北辽王那里,谁知道北辽王又是什么样的性子,若是开明的好了,我爹的冤能伸仇能报,若是个昏庸的,搞不好我连小命都得搭进去,倒不如花钱解决实在!”

“哼……”徐澈轻哼了一声说道:“我看是想用你爹的命换来在最大利益倒是真的!”

“你……”香徕被他说得恼火,瞪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道:“就算我不要银子,许宗德充其量不过是坐三年牢,你觉得就算衙门这么判了,以他许宗德的本事会坐这三年么?对于他这种嗜钱如命的商人,能割点肉下来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徐澈不再言语,他知道若从香徕的角度来看,做到这样已经是极致了。

此时天色已黑,两先去找客栈住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出来香徕先去给娘买了药,然后和徐澈一起来到马市。

家业大了要置办的东西也就多,只有两匹马明显不够用。

这次买的马不用多好,听使唤能干活就行。

徐澈试了两匹,跑起来勉强还行,其余的便也不试了,看着健康没毛病就行。

香徕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花一百两银子把一个马贩子的十五匹马全买走了。

两人一人牵着*匹马正打算出了马市向回走,可是迎面却与郁子曦和齐兴遇上。

香徕认出两人后一脸惊讶地站在那里。

这两人似乎也才看见他,郁子曦意外地叫道:“香徕妹子?!”

香徕也尴尬道:“郁大哥,你怎么会来这儿?”

郁子曦道:“我和齐兴有事儿从这路过,顺便看看能不能捡几匹便宜的好马,怎么以你这是……来买马?”

香徕呵呵干笑道:“是啊,我打算明年多种点田,马匹不够用,想着郁大哥你那肯定也没这么多马,就自己来这儿买了。”

郁子曦笑道:“是啊,香徕妹子算得真准,刚我那的马都买空了,不然我也不会看马了……”

说着看着香徕身边的徐澈,道:“哟,这位兄弟长得好结实,这是香徕妹子什么人呢?”

香徕从没把徐澈当成长工,自然也不会这么说,可是又不是家中什么亲人,只好说道:“这是我一个朋友。”

郁子曦谑笑道:“哦,朋友啊!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香徕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以为然地一笑,道:“郁大哥在说什么呀,沈澈和郁大哥一样,都是我的朋友,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很好的’!”

郁子曦当然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顺势打趣道:“怎么,香徕妹子是想借这种说法表明与我关系不好么?”

香徕无奈地挠挠鼻梁,一副无语的样子。

郁子曦也不再继续开她的玩笑,道:“怎么,香徕妹子这就要走么,不走我的铺子里去坐坐?”

香徕道:“今天先不了,家中最近事太多,改日有闲我还要专程去找郁大哥,有事想请教呢。”

“哦?什么事啊?”郁子曦看了日头算计了一下时间,道:“这样吧,正好我现在有时间,便送你到城外,有事边走边说。”

说着也不管香徕答不答应,便朝齐兴道:“齐兴,去帮忙牵马。”

齐兴连忙走过去把香徕手中的几匹马接了过来,让香徕和郁子曦走在前面,他和徐澈一起走在两人身后。

徐澈斜眼看了看他,齐兴以为要和自己说话,却不想徐澈看完后把目光一转,直接把他无视了。

齐兴暗暗在心里哼了一,骂道:臭逃兵,跟我装什么,当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似的!

想着也把脸转向另一边,拉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前面的郁子曦一边走一边问香徕道:“香徕妹子明年打算种多少田啊?看买马这架势,怕是要弄个几百亩吧?”

香徕道:“如果正常的话,怕是几百亩少了点,我打算最少种一千亩。”

这话出口把郁子曦也吓了一跳,道:“一千亩!香徕妹子好大的手笔,前年我去你家的时候你才不过三亩田,中间不过隔了一年,就要弄一千亩田了?!”

香徕笑道:“这还要感谢郁大哥那五十斤稻种,没有它,我可是什么也种不出来。”

郁子曦也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当年到我那儿买稻种,硬是不告诉我什么用途,我还以为你家里什么人馋稻米馋得不行了!”

香徕也笑了一下,想那时自己被几两银子逼得没办法,硬是在郁子曦的屋子里抄了两天的书,若不是那次被大昌撞见,后来的吴招娣恐怕也不会满村子败坏自己的名声去,弄得到现在也没人敢上门向自己提亲……

想着想着她发现自己又想远了,随口问道:“对了,郁大哥当年的稻谷为什么卖那么便宜,今年还在卖么?以这两年的米价,郁大哥卖米也要赚好些。”

郁子曦道:“我从小吃稻米长大,吃不惯北方的米,便从老家运了些过来,今年运得少,就不卖了!至于卖得便宜么……你当松宁的百姓多富裕啊?不卖便宜点买得出去么。”

香徕心道:也是,恒旺米行的米虽然买得贵,可是看样子很久也卖不出去一份,何况那还是有名的米行,有钱人经常去买米。看来自己的米能高价卖给骆谨行还真是运气好!

想着她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转头惊愕地问郁子曦道:“老家?郁大家说你的米是从老家运过来的?”

郁子曦道:“是啊。”

香徕道:“我记得买米的时候伙计说你的米是纯正的高丽米,难道郁大哥是高丽人?”

郁子曦也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是啊,我家是高丽的,为了生计不得以才来到北辽。”

香徕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进他铺子的时候见到有很多东西都不是北辽当地的,原来郁子曦是高丽人。

想着又问道:“高丽人也与我们辽国人的姓氏一样么?像郁大哥、齐兴,听名字都听不出是高丽人。”

郁子曦道:“差不多吧,我觉得高丽和北辽也没什么区别……哎,对了,刚才香徕妹子说要找我打听事情,究竟什么事情?”

香徕道:“哦,明年我也想在松宁开个米行,想向郁大哥打听一下哪里的位置比较好、盘铺面的价格和怎么找掌柜、伙计之类的。”

郁子曦揶揄道:“怎么香徕妹子不满足当地主,又想到城里来抢我们商人的饭碗了?”

香徕道:“看郁大哥说的,开米行要抢也是抢恒旺米行的饭碗,怎么也抢不到郁大哥你的杂货行啊!”

郁子曦笑道:“我开个玩笑,香徕妹子别当真,铺子的事我会忙你留意一下,一有合适的立刻让齐兴去告诉你,顺便连掌柜和伙计也一并帮你留意着,一定给你找几个厚道又精明的。”

香徕道:“那我就先谢谢郁大哥了,以后郁大哥吃米我全包了,不用再大老远的去老家运了。”

郁子曦道:“哟,那香徕妹子可要亏了,郁大哥的饭量大着呢!”

香徕也笑,道:“怎么能,难不成要把我的一千亩都吃空?”

说笑间四人已经来到城门外,齐兴把马缰还到香徕手中,四人道别分手,香徕和徐澈把买来的十五匹马链在一起,骑着原来的两匹马在后面赶着,一路上蹄声隆隆回了沿江村。

赶回这么一个马队,已经超过了沿江村所有马匹总数,村里的人又出来看热闹,香徕娘也出到院外,看着闺女又置办回来的家当满脸欣慰神情。

西院的大叔陈正发最爱摆弄牲口,主动请命给香徕放马,香徕知道他远比王二林厚道,便点头答应,当时便把马匹都交给了他。

回屋后在家中转了两圈,不见二姨娘和天徕,香徕问道:“娘,二姨和天徕都去哪儿了?”

香徕娘听女儿问,叹了口气道:“唉,你二姨的娘去世了,你二姨带着天徕回去奔丧了!”

香徕愣了一下,二姨的娘家在官道西边十几里的王家庄,老爹早在二姨出嫁前就没了,现在娘也死了,估计她一定很伤心。于是说道:“她没说哪天回来?我找人赶车去接她们。”

香徕娘道:“这个她没说,谁知道是烧了头七回来,还是过了七七再回来。”

香徕“哦”了一声,把徐澈提进屋来的药袋子解开,把药从里面一包一包拿出来,道:“娘,我又给你买药了,你得记得按时吃,看你现在弱得,走几步路都上喘了。”

香徕娘道:“你怎么又买这些,都跟你说娘没事了,打小就这样。”

香徕道:“骗谁呢,二姨都说你身体比从前差多了,让你去松宁找韩大夫看看你也不去,现在又不是没银子,真不知道你咋想的……”

香徕娘不愿听女儿唠叨,卷起袖子去厨房做晚饭了。

香徕想起二姨娘不在家,连忙也去帮忙了,饭后又告诉徐澈,明天千万记得担水,不然二姨娘不在家,娘自己去提水非累坏不可。

香徕在家里为了开田、修路忙活的时候,梁有德已经被陈长治叫到松宁县衙。

对于小小的里正来说,县太爷便是天大的官,梁有德当了几年的里正,真正当面和县太爷说话这还是头一遭,紧张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陈长治问道:“你就是沿江村的里正?”

梁有德连连点头,道:“是是,小人正是。”

“做几年里正了?”

梁有德用手比划着:“小人足足做了七年了!”

“哦,七年时间是不短了,沿江村的情况你应该非常熟悉了。”

“那是,东西两屯有几家几户,每户几口人,小人记得清清楚楚!”

“那沈香徕你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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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直咂牙花子。

陈长治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道:“那丫头怎么了?你把她的事情都说我听听。”

梁有德道:“那丫头,说起来邪性啊!”

“邪性?!”

陈长治没想到梁有德会冒出这么一个词来,道:“怎么个性法?”

梁有德便讲开了,道:“那丫头啊,就先说这来路吧,村里好多人都说她是野种,因为她不是在我们村生的,当年她爹和她娘回来的时候就抱着她,她爹和她娘是怎么到一块的谁也不知道,所以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沈万禄的也就没人知道,当然,沈万禄是一口咬定那是他闺女的,别人说啥都是白扯!”

陈长治点着头,道:“哦,再有呢?”

梁有德道:“再有就是这性子,那丫头前几年可不是这样,和她娘一样,窝囊着呢,见只耗子就能吓哭,可是有一次打房上掉下来之后就突然变得邪乎起来了,谁要敢惹她准没好,她那大堂嫂,硬生生被她打沈家踢出去了,实在没活路,都去给人家做妾了!”

陈长治听着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道:“就这些?”

梁有德道:“哎哟,要是就这些我还跟大人说什么,这只是起个头,后面多着呢!”

“你痛快点,都给我一气讲完。”

梁有德道:“是是,那小人就捡重要的给您说!您就说这种稻吧,从古到今,咱北辽这边就没长出过那玩意,可是那丫头就愣是给种出来了,不只种出来了,那么贵的东西,她连家门都没出就给卖出去了!而且你看她,今天带个男人回来,明天带个男人回来,不是有钱的主儿就是敢要人命的主儿,没一个好惹的,跟了这个跟那个,家业是让这帮人给拉巴起来了,可是到现在也没人敢提个亲,关键是这样的女人,谁敢娶呀……”

跟了这个跟那个?陈长治心道:这女人真是这样?可我看着她怎么一点要跟我的意思都没有呢?跟我了她是想要多少好处有多少好处啊!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徐澈来,问道:“对了,她身边有一个横眉竖眼的家伙,你知道不知道是谁?”

梁有德一听就知道他问的徐澈,道:“嗨,我刚才说的敢要人命的主儿就是那家伙,那还是沈香徕在松宁城里买来的,据说是一个逃兵,当官的留了他一命,把他们卖了死契给人,沈香徕把另外几个给放了,就这个死跟着,估计也是在那丫头那得着甜头了!”

“逃兵啊!我说呢……”

前年冬天过路的军队卖逃兵的事陈长治也知道,只不过他与那军队不熟,完全搭不上话,也没多理会这档子闲事。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你说沈香徕跟了很多男人,都是些什么人?”

梁有德道:“最早去找她那个据说是这县里开杂货铺的,再后来买她稻子那个可是个有钱主,据说是隆盛钱庄的少东家,去年足足买了沈香徕五十亩田的稻子,而且那小子每年夏天都会去沈香徕家住上几天,嘻嘻,估计是把沈香徕当外房养着了……”

“隆盛钱庄?”

陈长治回头问齐师爷道:“隆盛钱庄是谁开的?”

齐师爷摇头道:“不知道,我带人去过几次,但是人家后台硬得狠,据说是会康府里哪个官员家的,咱们连税都收不上来,更别提见人东家了!”

陈长治揪着嘴角的小胡子,一边琢磨一边道:“我说呢,那沈香徕到我这底气这么足,原来搭上后台了!嘶……看来她的事还真得给办啊,搞不好她真敢把事儿闹大!”

梁有德听了一惊,道:“怎么?那丫头竟然闹到大人这儿来了?!”

陈长治下意识地说道:“可不是,前两天她带着那个……”

说到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和一个小里正说这些,于是不耐烦地一摆手,道:“去去去,关你什么事儿,我要问的事儿问完了,回去吧!”

“哎,哎……”梁有祃uo睹笺堆鄣氐阕磐罚?牡来罄显兜匕炎约航械秸饫铮??桓?豢冢??桓?晃模?柿苏饷醇妇浠熬透?蚍⒒厝チ耍空馓孛吹惫俚恼娌皇侨四芗?模狘br />

尽管一肚子怨气,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告退,离开衙门回村子去了。

梁有德走后陈长治还在跟齐师爷说,恼火道:“你说这个乡下丫头啊,她怎么有这么大本事,什么人都能勾搭上,老爷我在松宁县当了好几年知县,连那什么隆盛钱庄的东家都见不着,她就能挎上人家儿子,真他女乃女乃的是邪性!”

齐师爷也道:“是啊,你说她怎么还能种出稻子来,这事儿们听都没听说过!”

陈长治道:“谁知道呢,种田的事儿老爷我是不懂,只是金矿这边搞不好可要出麻烦了……不行,我得给许宗德写封信,你立刻找人送到会康去!”

说着走向桌边,齐师爷也连忙跟过去帮着研墨。

会康府里的许宗德许老爷可是一号人物,打父辈起开始做买卖,到他这一代就成了会康首富,名下的布庄、米行、钱庄、车马行、杂货行……林林总总不只遍布会康府,几乎也要遍布会康府辖下的几个县了。

家业大到一定程度,不只不忙反倒清闲了,每处都派了得力的人手,许老爷只管坐在家里收银子就行了。

这天他正在书房里听几个管事报账,却听有下人来报,说松宁县有人来。

许宗德问道:“可是来送金子的?不是说了他们回来可以直接来见我么!”

下人道:“不是,是松宁县衙门的。”

“松宁县衙门?”许宗德心里暗想,该给陈长治的钱每年都派人准时送过去,他没事叫人来干什么,难不成是又想加价?

至于金矿打死人的事儿,两年前他听陈长治说过了一次,转眼就忘得干干净净,以为陈长治早就给处理好了。

想到这里他把几个管事的打发下去,吩咐那下人,道:“去吧,把人带这儿来。”

那下人转身出去,不多时把陈长治打发来送信的马快带了进来。

此人姓杨,名二喜,进来之后给许宗德揖了一揖,道:“许老爷,我家老爷让小人给您送封信。”

许宗德人长得胖,手掌也比旁人肥厚。他把肥手一伸,道:“拿来我看。”

杨二喜从怀里掏出书信,两手捏着递了过去。

许宗德打开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气得把信重重拍在桌子上,恼火道:“你们老爷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不过死个人,拖了这么久也没解决,现在竟然闹到要抢我的田庄,要杀我的矿工!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杨二喜站那直发愣,他哪知道陈长治和许宗德之间的那些事,眼看着人家骂自家老爷也不敢吭声。

许宗德生了会气又捡起那封信看,叨念道:“沈香徕!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再折腾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过认识个开钱庄的也敢和我叫板!”

说着到旁边写了封回信交给杨二喜,道:“去吧,带回去给你们老爷,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别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

杨二喜点头哈腰接过书信转身出去。

他出去之后许宗德想了想把总管松宁县生意的管事王忠叫了进来,问道:“王管事,咱松宁那边那个田庄收益如何?”

王忠道:“种粮耗时耗力耗人工,表面上看没多少,一年也就收入万把两银子,可是现在恒远田庄的粮供着咱们各县的多家米行,省行咱们再去到处收粮,这样一算,咱们省下的就多了。”

许宗德点点头,道:“嗯,是挺重要的,哼!那个沈香徕也太敢做美梦了,我岂传颂让她捡了这种便宜……”

王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站在那里一脸的迷惑。

再说松宁县衙里的陈长治,拿到书信后看了又是一阵上火,掂着信纸发愁,道:“这个许宗德,怎么想的呢!让我给十百两银子打发了!人家到我这一扔就是一千两,二百两,这不是糟践人呢么?我看这老东西不把事情闹大他是不知道厉害!”

齐师爷说道:“也不怪许宗德不答应,沈香徕提的要求实在过份,许宗德到咱们这儿来都横着走,他怎么能受一个小小民女的要胁!”

陈长治急恼道:“光想着受不受要胁,他怎么就不想想,他弄那个金矿是多要命的玩意,要是真捅出去他的老命都保不住!”

齐师爷道:“许宗德和大人不一样,咱们县衙兜不住的事儿,他还能找曹大人给他兜着,他又没见过沈香徕,以为一个平民百姓的小丫头,再怎么也不敢闹到王都去!”

陈长治叹气道:“是啊,轻视了,许宗德一定是轻视了!不行,得再给他写封信。”

于是他又写了一封信,打发杨二喜再次送去。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次许宗德拿到信后一看说的又是上次那件事,都没继续往下看便扔在一边,对杨二喜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县令,实在弄不了让他随便的个罪名把沈香徕扔大狱里,做个病死、自尽之类的完事了。”

说完便把杨二喜撵了出来。

陈长治听到杨二喜带回来的口讯,气得几乎无语了,心道:“我若是能这么把沈香徕解决了,还他娘用费这事!沈香徕现在那一带也算响当当一号人物,别说她有个有钱的靠山,就是没有,无缘无故把一个人抓来弄死,我这县令还想不想干了!”

想到这里他干脆也堵气不管了,想着哪怕金矿真的被北辽朝廷发现,自己也能推说不知道,他许宗德又没证据证明与自己有关,大不了一个失职之罪而已,他许宗德不要命,自己怕什么。

香徕回到家后又忙着统计开出来的水田数量,算计能不能在上冻着达到自己的预计,同时又计划着挪个位置再建一座宅院,虽然现在与大伯家中间那道栅栏已经拆除,整个院子都给自己用,可是眼下都已经被那十几匹马占满,明年若再增加大量农具是绝对没地方放了。

她忙得实在抽不开身,而二姨娘又不在家,香徕娘独自承担家务极是吃力,好在现在大伯沈万金的身体好多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大伯母一心讨好香徕,经常过来给香徕娘帮忙。

这天中午香徕和徐澈刚从选好的宅地上回来,远远见香徕娘自己拎着一桶水众村中的进边向家中走,香徕和徐澈连忙骑马赶过来,两人翻身下马,徐澈上前接过水桶向家中走去。香徕一手拉着两匹马,一手挽着娘的胳膊,道:“娘,早上沈澈不是还担水了么,你怎么还自己来拎。”

香徕娘道:“上午我又腌了点菜,把水都用光了,看着做晚饭没水,就自己来提了点。”

她越说话音越低,似乎实在累得不轻。

香徕道:“娘,饭早点做晚点做都没关系,没水就等我们回来,这样的重活以后你别再自己做……”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身边的香徕娘却突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香徕觉得手边一沉,连忙用力扶住,同时惊慌叫喊道:“娘!娘你怎么了?!”

再看香徕娘的脸色黄里透白,双眼也紧紧地闭在一起。

香徕吓得松了手里的马缰,两手用力把娘抱住,大声叫喊道:“娘!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前面的徐澈听见她的叫声回头看见,连忙放下水桶奔了回来,把香徕娘拦腰抱起,一边向家中走一边道:“快让人请郎中!”

香徕跟在他后面小跑向前,见放马回来的陈正发正好迎面过来,惊慌地叫道:“陈大叔,我娘突然晕倒了,麻烦你去帮忙把郎中请来!”

陈正发一看徐澈怀中的香徕娘软得一滩泥一样,答应了一声后顺手抓过一匹马便上去,打马向东村便跑。

东西两村,也就是曹先生那么一个土郎中,除了他再也找不到别人。

香徕跟着徐澈跑到家,张氏和刚能自己行走的大伯沈万金也被心动过来。

张氏紧张地问道:“弟妹这是咋的呀?”

香徕急得快哭出来,一边帮徐澈把娘放在炕上一边道:“不知道,我和她正说着话她突然就倒下了!”

张氏搓着手道:“这可是咋说的,你说弟妹这身子……”

沈万金歪着半边身子也吃力道:“这、这几天,累、累着了!”

香徕心急如焚,没听清他们都在说什么,用枕头把娘的头垫好,推着她的肩膀摇晃着,呼唤道:“娘,娘啊,你醒醒!”

可是摇晃了半天香徕娘也没个回音。

张氏到外间洗了个温手巾递给香徕,道:“来,给你娘擦擦!”

香徕接过去细细给娘擦了擦脸,擦完之后又呼唤道:“娘,你醒醒啊!”

张氏也凑过来跟着她一起叫,两个人唤了一会儿,香徕娘的眼皮儿总算动了动,从昏迷中醒来。

她睁眼见香徕急得眼泛泪花,张氏也和沈万金也是一脸焦急,虚弱地说道:“我、没事,大哥和大嫂怎么也来了。”

香徕抓着她冰凉的手,带着哭腔道:“你还说没事,刚刚都昏倒了!”

香徕娘费力地抬手模了模女儿的脸,道:“娘真的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

香徕道:“我才不信,你永远都说你没事,可是却一天比一天瘦,现在都弄成这样了!”

她正说着,陈正发已经把曹先生接来,两人进到屋里。

香徕一看连忙道:“曹先生来得正好,快看看我娘究竟怎么了。”

曹先生先看了看香徕娘的脸色,之后又模起脉来。

香徕见他模了好久也不说话,焦急地问道:“曹先生,我娘究竟怎么了?可是染了风寒?”

曹先生坐在那里沉着脸不说话,待到模完之后把香徕叫到外屋,沉默了好久才道:“香徕丫头啊,你娘……没几天了。”

香徕顿时怔在那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娘还不到四十岁,哪里不疼也不痒的,怎么可能突然就不行了呢?”

曹先生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你让我治我治不好,但是看还是能看出来,这样的话,要是心里没谱我可不敢胡说!”

他和话跟出来听消息的张氏也听在耳里,站在后面惊愕地嘟囔着:“哎呀,这可是咋说的、这可是咋说的……”

震惊中的香徕完全反应不过来,绕过曹先生一把推开挡在里间门口的张氏便冲进屋去,再次回到炕边拉着娘的手,慌乱地问道:“娘啊,你哪里疼不?”

香徕娘用力朝她笑,道:“娘挺好的,哪儿都没事儿。”

香徕又模着她的胸口,道:“那你心慌不?头晕不?或者、或者有哪里不舒服?”

香徕娘又道:“没有,都挺好的。”

香徕手足无措了一阵子,忽然回头朝张氏道:“大伯母,麻烦你帮忙照料着我娘,我去松宁请先生!”

张氏连连答应道:“哎哎,你去吧,你娘这儿我照应着!”

香徕急慌慌冲出门外,扳着马鞍便要上去,可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冲回屋内,在箱子里翻出厚厚一沓银票全都塞在怀里,然后又向外跑去。

外面的徐澈刚付了诊钱,让陈正发把曹先生送走,就见香徕爬上马发了疯一样向外跑。

他知道香徕一定是又去先生了,这样慌慌张张难何不出什么事,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香徕自己出去,拉出马来正要去追,张氏拿着两件厚棉衣和两顶帽子从屋内出来,叫道:“沈澈,今儿个天冷,把这些拿上。”

徐澈到她手里接过,翻身上马也狂追而去。

香徕情急之下拼命打马,可是奈何她骑术不精,没过多久还是被徐澈追上。

徐澈在马上把衣服递向她,道:“穿上。”

香徕却不肯接,仍是打马飞奔。

徐澈赶到她前面,强行把马拉住,把衣服扔给她,道:“穿上,你若是冻死在半路上就没人管你娘了!”

香徕拗不过他,只得胡乱把衣服套在身上,又接过帽子戴上,徐澈这才松开马缰,两人一起向松宁县奔去。

她们骑的是脚力最好的两匹马,一气不停地跑到松宁,幸好天还亮着,按两人的估计这具时候应该没关城门,可是到了城前却见城门紧闭,一大群进不去城的人围在城门,声音嘈杂地吵嚷着。

跑在前一步的徐澈勒马停住,道:“香徕,咱们来晚了!”

香徕抬眼看了看天,道:“没晚啊,这个时间不应该关城门才对。”

说着向前面一个回头向她张望的人问道:“那位大哥,今天城门为什么关得这么早啊?”

那人说道:“什么叫关得早啊,是这一天就没开过!”

“没开过!为什么?”

那人又道:“听说城里面在抓刺客,里面不让出,外面的也不让进,你们要是没什么急事,还是明天再来吧!”

香徕道:“怎么不急,我娘病得不行,我要进城去请大夫!”

“哎哟,这可是……”

那人看了看香徕又看了徐澈,往两人的前走了两步,悄悄用手向西面指,道:“那边的城墙有一个缺口,不过也有人守着,要不你们去求求那些当兵的,看他们能不能让你们进去!”

香徕听了连忙道谢,和徐澈一起向城西绕去。

松宁城地势不平,西城墙外是一处缓坡,算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再加上陈长治图省钱,这里的城墙坍塌出三尺多宽的裂口也没修补,有些知道近路的人夜晚有急事就从这里出入。

香徕来到这里时发现守着这里竟然是齐师爷和县衙里的一群捕快,香徕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齐师爷见香徕和沈澈到这里也很惊讶,道:“这不是沈姑娘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香徕道:“我娘得急病了,我要进城去请大夫,可是城关了,我才找到这儿来!师爷,城里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让进?”

齐师爷一听立刻抽起来脸,道:“嗨,别提了,这次可了不得,来的是王都里的人,都是连妃娘娘的亲信,说是有刺客逃到咱们这儿,让咱们县衙帮忙捉拿!咱们大老爷正带兵满街跑呢,他担心刺客从这个缺口逃出去,让我带人在这看着,我是从昨天晚上一直蹲到现在啊!”

“哦,这事可真是不小,只是这刺客跑到松宁来干嘛!”

齐师爷道:“谁知道呢,去哪儿不好偏偏到这儿来,搞得鸡飞狗跳的,捉到了没什么功劳,捉不到就是失责……”

香徕跟他啰嗦这几句已经很不耐烦,不愿再听下去,迈步便往里进,道:“齐师爷,你让我进去一下,我娘得了急病,我找韩先生去救命!”

齐师爷连忙把她拦住,道:“这可不行,老爷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出入,不然与刺客同罪论处,沈姑娘你还是再等等吧!”

香徕道:“人都要死了你还让我等?再等下去请来大夫也没用了!”

齐师爷道:“可是这真的不行啊,王室在抓刺客,一点差池出不得呀!”

香徕急到要冒火,担心他再磨叽下去后边的徐澈动手打人,惹起更大的乱子,连忙又掏出一张银票塞进齐师爷的手里,道:“通融一下吧,齐师爷,人命关天的事,不然我也不能急着这个时候进去城!”

齐师爷很少得到这样的好处,还不大敢收,向外推着道:“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这要是被连妃娘娘知道了,我脑袋就没了!”

香徕道:“没什么没,我们这是进城,又不是出城,师爷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说着硬是塞齐师爷手里,然后先前跑去,边跑边招呼徐澈道:“走,去医馆!”

齐师爷听着香徕说得也有道理,正在愣神的工夫,徐澈已经牵着马从他眼前过去。

众捕快们都看见师爷手里的银票,便谁也没再拦着。

香徕和沈澈进城后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因为抓刺客闹的人,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倒是遇见两拔巡查的官兵,两人虽然行色匆匆,但是一身纯正的农户打扮并没有引起怀疑,被盘问了几句便放过去了,两人不敢,一路牵着向济安堂飞奔。

来到济安堂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香徕把马缰扔给徐澈上前焦急地拍门,叫道:“开门啊,开门,韩先生救命!”

店内明明亮着灯光,可是她敲了许久也没人来开门。

徐澈见状把马拴到店旁的拴马桩上,走过来道:“这分明就是不想管,不行我把他的门砸开!”

香徕可不敢让他这么胡闹,连忙把他推向一旁,道:“不行,惹离了韩先生就麻烦了,去一边等着。”

两人正说着,店门终于被打开了,而且不是伙计,竟然韩先生亲自来的开的。

香徕见他出来,一把将他抓住,道:“韩先生,我娘不行了,求您去看看吧,多少银子我都给!”

韩先生脸色沉痛地说道:“小姑娘,非是我不愿救人,只是家父刚刚去世了,我要操办后事不能离开!”

香徕和徐澈同时愣了一下,没想到赶得这么巧,自家人那边病危,大夫的爹却死了,香徕站在那没了言语,就边脾气火暴的徐澈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之时,香徕听得屋内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道:“香徕、是你么?”

香徕循声看去,只见药堂里间的门口处出现一个人,此时正扶着门框站着。

昏暗灯光的照射下,赫然正是骆谨行,而且他那本来就有些苍白脸色今晚显得格外严重,站在那里竟有些摇摇欲坠。

见他出来,不只沈香徕,韩先生也明显吃了一惊,正要说话,香徕已经从他身边钻了过去,惊讶地叫道:“谨行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一叫,她后面的徐澈顿时也张大了嘴,粗鲁地推开门口的韩先生也闯了进去。

香徕进到屋内后见骆谨行只穿着中衣,衣服上隐约透出血迹。

她愕然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竟然受伤了?怎么就你自己,徐麟和安广呢?!”

骆谨行痛苦地皱着脸,道:“他们……都不在。”

门口的韩先生见三人认识,香徕和徐澈似乎也没有要伤害骆谨行的意思,连忙把门关上,关门前还特意向两边街上张望了一下。

屋内的徐澈看着骆谨行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问道:“难道外面闹成这个样子是因为……”

骆谨行点头道:“是的,就是在抓我和徐麟!”

香徕这下可真是吓到了,惊道:“你们竟然是刺客!”

骆谨行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凭我能刺杀得了谁?”

香徕想想也是,骆谨行即使没受伤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估计真个单挑自己也能把他揍个好歹,更别说去杀谁了。

可是他明明又说外面的官兵是在抓他,于是下意识地问道:“可是是你自己说外面抓的是你的。”

骆谨行神情晦涩道:“一言难尽,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韩先生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大概听明白三人的相熟程度,道:“那个……骆公子有伤在身,不要在这儿久站,还是进去说吧。”

说着还紧张地往门口瞄着,似乎生怕有官兵来搜查。

香徕连忙上前扶着骆谨行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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