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徕坐在那里不动,她何尝不知道骆谨行和徐澈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样的好她实在承受不起,坐在那里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吐露真实心意,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我受不起,谨行他财力物力的帮着我也就算了,毕竟都有价值可衡量,可是你一个大活人,放着前途不要跟在我身边,让我如何能够心安。”
徐澈一听顿时没了火气,低头道:“其实我早先也觉得委屈,以为后半辈子都没指望了,可是后来……觉得也挺好的,和你也不是混日子,能见识到许多在战场上见识不到的东西,就算将来再回到战场,这段经历对我也未必没有助益。”
香徕道:“再怎么也不行,你还是应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帮我三年已经够了,我这里诚心谢谢你,金银财宝什么的估计你不稀罕,没什么有报答的,仅仅能还你一个自由,他日若有什么用得着的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义不容辞……”
徐澈没想到香徕真的赶自己走,惊讶道:“你、你真这么绝情?你自觉得这是在给我自由,可若是……若是世子不满意我办砸了差使,逼我自尽之类的,你岂不是害了我!”
香徕瞟了他一眼,道:“你少唬我,谨行对你哥哥有多器重谁都看得出来,再怎么也不会逼你自裁,只会重重的赏你,你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回去只管向他开口吧。”
说完站起来朝徐澈微微躬了躬身,转身进里面去了,把徐澈一个人摞在那里发愣。
愣了好久之后,徐澈才回过神来,扬声朝里面道:“那我真走了?”
香徕在里面声音平静道:“慢走。”
徐澈低头瞅瞅,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纸团拿在手里,大步走出香徕的屋子。
香徕在里面听到他出门的声音,悄悄叹了口气,以为真的就此各奔前程了。
可是徐澈出去没到两个时辰便又再次回来,回来满脸得意之色,给香徕送上一封骆谨行的亲笔书信,信的大概意思是说现在算是骆谨行与香徕合作对付连家,骆谨行需要及时知道连家人的情况,徐澈算是骆谨行的暗线,麻烦香徕带他进入连府。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香徕即便想说也说不出什么来,她看着暗笑的徐澈,道:“你是不是说要走的时候就打这主意了。”
徐澈装傻道:“没有啊,是我回去之后世子又让我来的。”
香徕看着他口不应心的模样道:“咱们的徐大将军是越来越有心机了。”
徐澈“谦虚”道:“哪里,都是跟小姐你学的。”
香徕狠狠白了他一眼,转身去把骆谨行的书信烧掉了。
香徕这边诸事顺心,而回到家后的连修却因为突然多出个女儿而心神不宁。
暗上回到内宅径直来到他和朱氏居住的主宅。
朱氏经常叫人留意连修的去向,早上连修和连恪出去之事早有人向她禀报,听说连修和连恪去的是天香米行,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见连修回来,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去见杨梦婉了?”
连修正想跟她说这事,也不否认,道:“是啊,是她让连恪约我的。”
朱氏朱氏压着心里的烦躁问道:“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连修道:“没说什么,只是让我见了一个人。”
朱氏敏感地挑了下睫毛,道:“见的什么人?可是那个天香的女东家?”
连修道:“正是……”
朱氏心里一凉没有说话,昨天听连昭说沈香徕朝杨梦婉叫娘的时候她就想香徕可能真是连修的女儿,今天杨梦婉又找连修见面,多数便是确定此事了。
连修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她……她真的和我有一个女儿。”
朱氏闭了闭眼,道:“从前没说有,现在突然就冒出来,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你的女儿?”
连修道:“那孩子长得、长得很像……重雪。”
“重雪?我怎么听说她长得像连馥雪?”
连修道:“重雪相貌本来就和连馥雪相像,现在这孩子又长得与她们两个都相像,既然是我的女儿,当然是像重雪,而且那孩子说话的语气神态也很像重雪,根本不像‘正房’人那么窝囊。”
他说的“正房”是指从前的连芮、连馥雪和他们的母亲,当然不是说现在的自己。
朱氏停了一会儿又道:“即便是你与她生的又能怎么样,她都已经被你逐出府外了,那孩子姓的都是‘沈’,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了。”
连修道:“话不能这么说,再怎么那也是连家血脉,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再让她流落在外,别人会怎么看我?”
朱氏睁大眼睛道:“那你的意思是想把她接进府来?!”
连修绷着脸道:“接回来又怎么了,那是我的女儿,难道不应该生活在连家?!”
朱氏道:“可是你已经把杨梦婉休了!”
连修道:“我休的只是杨梦婉,你见过哪个休妻的把孩子一块赶出家门的!”
朱氏不再说话,却仍坐在那里生气。
连修见状缓和了口气说道:“其实让这孩子回来我们并不吃亏,想必天香产业的名头你也听说过,那份家业可是相当不小,若是归到连家是相当大一笔收入。”
朱氏道:“家业?她小小年纪从哪儿得来的家业?还不是养父养母的,你当人家会白给你?”
连修道:“这你可就错了,我问过连恪,那孩子的养父养母早几年就去世了,活着的只有个没用的侧室和一个尚未成年的弟弟,而且,这家业可不是她的养父母的,是这孩子自己挣下的,据说全都在她自己名下,那个侧室和她那个弟弟都没资格争。”
朱氏稍有些动容,连修弄来的财产越多,将来自己儿子得到的也就越多,于是淡淡问道:“真的假的?”
连修道:“当然是真的,连恪不可能拿这事骗我。”
朱氏想着虽然眼热,可是想想又道:“哼,即便都是你那个闺女的,难道杨梦婉会让她轻易给你?”
连修把胸膛一挺,道:“进了我连家门就是我连家人,什么事不得听我的!”
朱氏暗暗撇嘴,却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连修再次来到天香米行在王都的总号,这次没有香徕的事先交待,他被伙计拦在前面店中,向香徕禀报过才又请他进去。
听说他再次登门,为了反戏做得更真,香徕没有露面,而是躲起来让杨梦婉对付他。
杨梦婉见连修进来,问道:“连老爷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告诉你,我们已经两清了么,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母女过我们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
连修站在那里道:“你这是什么话,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知道有香徕的存在,她可是我的骨血,我怎么能视而不见。”
杨梦婉冷笑道:“哼,说得好听,当初你把我赶出府的时候不也明知道我身怀有孕,那时候怎么不说是你的骨血!”
“你、那时候郎中不是说你月复中的胎儿难以成活么,所以才……”
杨梦婉听了心里更寒,道:“活着的就是你的骨血,觉得活不下来便母子都不管了,连修,你还真够冷血的!”
连修被她讥讽得无话可说,侧了侧身,道:“香徕呢,我要见她。”
杨梦婉道:“她是我的女儿当然听我的,昨天答应过再也不见你就不会再的,你若想打她的什么主意便死心吧。”
连修恼火道:“你竟然阻止我们父女相见!”
杨梦婉道:“阻止拦又怎么了,当年是你不顾我们母女死活把我休出府来,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失去见她的资格!”
连修注视了杨梦婉一会儿,道:“好,看你能不能拦得住,我们的女儿也是有主见的,我就不信你还能把她关起来!”
说完再次转身出去。
连修出去之后香徕从里间出来,说道:“‘娘’,你这样会不会把连修惹火,万一他真不来该怎么办?”
杨梦婉道:“没事,他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手东西越想要,若让他轻易得到了,他反而没兴趣了。”
香徕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找了杨梦婉,有她这一掺和,这场骗局的真实大大增加。
连修被杨梦婉撵走的当天下午,连修便通过连恪传口信,让香徕到墨云斋见面。
墨云斋也是连家的产业之一,是王都最有名的书画店,除去字画书籍之外还以文房四宝而闻名,每一样价格都贵得惊人,光临这里的多是达官显贵,因此即便看起来冷清却敢不少赚银子。
连修想着见自己的女儿,请她去酒楼有些太隆重,不只降低自己做父亲的身份而且太过张扬,没有一定之前便闹得沸沸扬扬对自己的名声不好,于是便选在这家书画店,即符合身份又安静。
香徕在连恪的带领下进到书画店的账房。
书画店的账房也与别的账房不一样,布置得书房一般,笔墨纸砚、香茶精炉,摆设很是雅气。
香徕到时账房内只有连修一个人在等她。
香徕这是第二次见他,情绪控制得比上次好得多,没再流露出明显的怨怒。见到连修后很是自然地叫道:“父亲,找我来有什么事?”
连修正对着一幅梅兰图站着,不知真的是在看欣赏画作还是在想事情,听她说话回过身看着她,道:“怎么,我是你的父亲,没事就不能找来么?”
香徕道:“虽然您是我父亲,可是现在我与娘在一起,娘不愿意让我见您,您也是知道的。”
连修目光放得幽远,叹气道:“唉,你母亲从在府中的时候就不懂事,若不是她骄横跋扈我也不至于休了她,更不至于让你流落在外,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性子也该磨平了,没想到还是这样……”
说着再次看向香徕,道:“昨天你也看到她对我是如何冷嘲热讽,弄得我跟你叙叙父女之情都不能,只能躲开她叫你过来。”
香徕站在那里没说话,心道杨梦婉确是强硬刻薄,但是你们这些人也同样好不到哪去。
说着话连修靠书案旁坐了下来,挥手道:“你也坐吧,给为父讲讲,从小到大都是怎么过的,想来必定受了不少苦。”
香徕暗瞟了他一眼,也寻了把椅子坐下,道:“还好,从小习惯了清贫日子,倒也不觉得苦,而且养父养母对我都好,只是后来养父去世后着实难了一阵子,却也都过去了,父亲也看到了,女儿现在虽比不得连家,过得倒也还顺心,又找到母亲见到父亲,便什么都满足了。”
对于之前在松宁县的生活香徕并没有瞒他,况且那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想瞒也瞒不了,只消避过与父亲连芮相认的那一段就好。
连修点头道:“嗯,你的事我也听你三叔说了一些,果然是我连修的血脉,生来便有经商的天赋,这一点你做得比你大哥都好。”
他说的香徕的“大哥”就是他的长子连恭良,今年二十二岁,已经帮他经商多年,只是能力所限,一直不得要领。
香徕心中暗笑,自己的本事可是打前世带来的,跟你连修有半毛钱关系!
连修见她不说话又道:“我儿虽然有所成就,但却居无定所,难不成总要这样漂泊,就没有什么打算么?”
香徕心道,这老狐狸终于说到正题了。
嘴里却道:“打算肯定是有的,娘相中了几处宅子,我打算选一处买下来,以后便留在王都,既能照顾娘又能发展我的生意,便也算安定了。”
连修道:“打算得倒也不错,只是我儿已经不小了,若不是经历坎坷早该嫁人生子,如果再继续这样没名没份地和你娘生活下去,怕是要连你的终身大事也耽误了,我看不如……回府来吧。”
“回府?”香徕故作诧异道:“回府去做什么?我现在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我回府去,我娘怎么办?父亲不是把她休了么,她无依无靠,难不成我能抛下她不管!”
连修实在不想让杨梦婉回到府里,沉吟离一下,道:“呃……也不是让你抛下她不管,你的宅子可以照常买,让你娘在府外养老,你有时间就来看看她。”
香徕心道,这老家伙,如意算盘打得倒好,自己有钱就接回府,妻子没钱就扔在府外,看样子将来若把自己的钱算计到手,便又可以用杨梦婉做借口,再把自己赶出来了。
想着她说道:“可是那样的话母亲岂不又是孤单一人了,况且女儿并没有要回府的想法,还是母亲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的好,父亲就不必费心了。”
连修有些不悦,道:“可你毕竟是连家的血脉,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怎样也该祖归宗。”
香徕笑道:“认不认的都无妨,知道父母是谁就够了,若父亲一定想让我回去,我便与母亲一起回去,若不能,我觉得做这沈家女儿也是不错的。”
“你……”连修没想到香徕的态度如此坚决,面现怒色道:“都是被你母亲教坏了,连为父的话也不听,总之你好好想想,连家可是北辽第一大家族,认祖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香徕不冷不热道:“哦,或许是吧,父亲事务忙,女儿的事情也挺多的,这便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向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哦,另外告诉父亲一声,同意和母亲一起回去只我的想法,即便父亲点头,也要去问问母亲乐不乐意,我想那个家对她来说是没多少留恋的,若她不点头,女儿还是只能陪她住在府外。”
说完出了书画店上了自己的马车扬长而去,剩下连修自己面色阴沉地在那里坐着。
连恪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大哥,和香徕谈得如何?”
连修抻着脸道:“她一定要和杨梦婉一起回府。”
连恪叹气道:“唉,也难怪,毕竟母女连心,你让她把亲娘抛下自己到连家享福,也确实不太可能。”
连修有些狐疑道:“纵是母女连心,我也没说不让她和杨梦婉来往,她又何必执着于此,我怀疑是杨梦婉事前教唆,利用香徕认祖来达到她回府的目的。”
连恪皱了皱眉,道:“这个么……或许有这个可能,只是眼下看,似乎杨梦婉还是呆在外面比较舒服,只要她能笼络住香徕,足够她后半生吃香喝辣,没必要非回府不可吧!”
连修道:“哼,她一心恨着我和兰婷,若能回到府中的话,向我们报复起来岂不比在府外容易多了!”
连恪在他旁边坐下,道:“大哥,这就是你想不通了,通常一个女人恨一男人,都是因为太过在乎,杨梦婉恨你说明她对你有感情,只要她对你有感情,什么事不都好解决,只消你好言安慰,用从前的夫妻情份来打动她,再加上有香徕从中调和,你们之间的那点矛盾还是不很容易就烟消云散的。”
连修目光闪了闪,道:“要我安慰她?她会给我好脸色么?”
连恪道:“这不都是为了香徕么,不管杨梦婉接不接受,毕竟你的姿态做了,她再执拗香徕也会对她有意见,到时候再让香徕自己回府香徕也不会有怨言。”
连修想了想,道:“倒也是,那我便去试试。”
于是在连恪的陪同下,他又来到杨梦婉处。
香徕走时便知道连修必不会就此放弃,却没想到他随后就来了。
连修再来时香徕正与杨梦婉说着刚才的事情,听说他来,香徕和杨梦婉互相使了个眼色,便让慧玲去请他进来。
连修进房时见香徕正站在杨梦婉身后给她捏着肩膀,见自己进来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连修正看着,却见杨梦婉冷着脸道:“听说你想把女儿要回去?!”
香徕很适时地埋怨地似地叫了声:“娘!”
似乎因为她把与连修见面的事告诉杨梦婉,杨梦婉又当着连修的面说出来让她很没面子。
连修也没想隐瞒,点头道:“是又如何,连家的女儿,难道不该回到府里!”
香徕见状又嗔他一眼,叫道:“父亲!”
看表情又似在责怪连修对杨梦婉的态度不好,一副夹在关系不睦的父亲中间为左右为难的样子。
连修为了在“女儿”面前展示他的气度,便只好不再言语,香徕为了“缓和气氛”离开杨梦婉走过来说延:“父亲请这边坐。”
说完又朝慧玲道:“快去给我父亲倒茶。”
杨梦婉看着“父女”两个“亲近”的样子,恼火道:“好哇,你们两个父慈女孝是不是?觉得我碍眼是不是?好,那我这就走,继续回黄土巷洗我的衣服去!”
说着起身便往外走。
香徕连心收前拉她,道:“娘,你何必这么动怒,那毕竟女儿的爹,难道您想让我做不孝之女么?!”
杨梦婉倔强道:“那你就孝顺你的‘爹’去吧!”
香徕似是百般无奈,扯着他回头又朝连修叫道:“父亲……”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让连修向杨梦婉作出让步,却又无法说出口一样。
连修看着香徕哀求的眼神,摇了摇头站起身道:“杨梦婉,你这又是何必呢,从前的事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你又何必斤斤计较,现在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这样耍性子像什么话,不为别的,总不能让女儿为难吧!”
杨梦婉被香徕拉得停,道:“不是我想让女儿为难,既然你们父女都已经打定主意抛下我,又何这样惺惺作态。”
香徕道:“娘,我可没答应父亲跟他回去,我说了无论你在哪我都要陪着的。”
连修见状只好再次放软口气道:“是啊,我也没说你一定不能回去,只是你也太暴躁了,都不容我把话说完。”
杨梦婉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可从没说过要再进你的家门,我在香徕这儿挺好,后半生就和女儿这样过了。”
连修道:“你只想你自己,怎么不为香徕想想?她身为连家人,却在姓着沈姓,一个女儿家在抛头露面在外经商,这要让别人怎么看?转年她就要十九岁了,却连门亲事都没有,再这么下去,真要成老姑娘了,你这做母亲的难道就不着急?”
杨梦婉不再说话,在香徕的搀扶下走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连修见她似乎缓和的意思,又道:“若是孩子回到连府,有了正大光明了出身,你看还有谁敢轻视她,到时候提亲的只怕要踏破门槛,你也能放心为她挑一个好夫婿。”
杨梦婉不说话,香徕站在她身边也不说话,似乎被连修说中了一般。
连修看着母女二人的神情,道:“原本你已经被休出府,不应该再回去,可是女儿执意要护着你,我也没别的办法,为了香徕能安心回府,便让你也一起回去吧。”
杨梦婉闻言冷瞟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像老妈子一样沾女儿的光回你的连府?”
连修心中暗火,自己已经做出让步,这女人还想怎么样?
于是问道:“那你想怎样?”
杨梦婉道:“你不是口口声声为了女儿好么?既然为了女儿好,让她回府却带个没名没份的娘回去,难道别人便不会因此轻看她?若想让我回去也行,必须还我正妻的身份!”
“你……简直是痴心妄想!出府之前我便已经把你降为妾室了,现在要回去做正妻,你让我把兰婷往哪儿放?!”
杨梦婉冷笑道:“怎么,做不到?做不到就别假惺惺的在这里装慈父!别当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让香徕回府不是看中她的财产便是放不下你的面子,哪里是为她着想!”
连修被她点破心思恼羞成怒,硬撑着说道:“我连家堂堂北辽第一家族,岂会在乎她个姑娘家那点家当,你竟然以此来挑拔我们父女感情,真是居心不良!”
杨梦婉寸步不让,继续讽刺道:“哼,不是为了财产就是为了你的面子,总之你也不是真心为了女儿,否则还在乎我一个小小条件!”
香徕见两人吵成一团,故作失落的模样道:“算了,女儿也不是非回府不可,何必弄得父母如此为难,父亲还回去吧!”
连修知道若立刻转身就走,这女儿便也认不回来了,于是继续站在那里生气。
杨梦婉道:“连修,我便给你一个准话,若想让我们娘俩回去,便光明正大的,若不能我们在外面同样过得快活,只是香徕的身份瞒也瞒不住,估计全天下人都会知道。”
连修咬牙道:“你是在威胁我?!”
杨梦婉拉着香徕向里面走,道:“没什么威胁不威胁的,反正事情在这儿摆着,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两人进了内室,剩下连修一个人站在那里恼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气愤地出去了。
回到家后,犹豫再三,连修还是找到朱氏,说道:“今天我见过香徕和杨梦婉了。”
朱氏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办得不顺利,问道:“结果如何?”
连修郁闷地在她身边坐下,道:“香徕回来倒是可以,但一定要杨梦婉一起回来,而杨梦婉那贱人竟然还要我给她名分才回来!”
朱氏的表情当下便是一滞,道:“给她名分?她从前可是你的正妻!难不成、难不成你要再把我贬为侧室,让恭良和香香、香锦都变成庶出?”
连修耐着性子道:“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不过想暂时给她一个平妻的名份应付一下,家里的大权还是在你的手里,她杨梦婉不过在府外生下一个女儿,从前在府之时又那般嚣张,我再怎么也不会让她再有权利回府兴风作浪。”
朱氏心底不甘到要喷火,却还是强压着说道:“你既然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让她回来,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只要一进府肯定会搅得家宅不宁。”
连修道:“从前她是名正言顺的正室,你们谁都不敢惹她,但是被休过一次,即便有个平妻的名份也要低人一等,府内府外谁不知道她是借香徕才要来的名份,哪个也不会把她放在心上的,而且只要我们需要的到手,香徕一出嫁我便把她平妻的名头摘了,到时候便连下人都不如!”
虽然他这样说,朱氏却还是担心,但是知道连修已经决定的事自己没能力更改,便只希望连香徕回来之后能尽快把她的家底子掏干挖净,那样杨梦婉便再没资格和自己斗了。
第二天一早,连修把一家人召集在一起,宣布过此事后便离开了,连恪、连普、连昭三房觉得事不关己,便也都走开了,连家华丽的花厅内便只剩下大房众人。
连修除朱氏和杨梦婉之外还有三房妾室,当年朱氏和杨梦婉前后做了正室,排在第三的是黄氏姨娘,有一个女儿名叫香络,比香徕大一岁,已经嫁人出去了,四姨娘姓楚,入府之后一无所出,只有一个人,五姨娘姓郑,是杨梦婉出府之后连修娶进来的,也是只有一个女儿,名叫香媛,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连修膝下只有他朱氏的儿子连恭良一个儿子,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没有人可以与他争,所以朱氏对这三个妾室没太多敌意。
朱氏见只剩下自己这一房的人,沉默地坐一会儿说道:“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又都作何想法?”
五姨娘虽然对杨梦婉只是耳闻没有真正见过,却敢不愿家中突然多出两口人来,说道道:“老爷也是的,左右都休出府去了,还往回接什么,只当没有她们好了。”
四姨娘沉着郁郁寡欢的脸道:“说是这么说,可是毕竟人家还有个女儿,不看杨梦婉,看在那孩子的份儿上老爷也不得不接。”
三姨娘没说话,想着自己女儿已经出嫁,连家不少自己吃不少自己喝的,呆着就是,就算杨梦婉不好惹,大不了躲着她就是。
连恭良坐在那里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叹气道:“唉,这是怎么说的,怎么突然就多个妹妹来,不要哪天我爹再给我弄回个弟弟吧?”
他的语气明显表示不满,朱氏警告似地瞪了他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妻子林氏也轻轻碰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
朱氏道:“那孩子回府我倒没什么说的,毕竟是老爷的骨血,可是杨梦婉当年在府里闹腾成什么样你们多数人也知道,不然老爷又怎么会把她从正妻贬为妾室,她出府这些年,咱过得多么安静,这一回来,指不定又要搞出什么事来,唉!估计咱们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五姨娘郑氏仗着连修对自己疼爱多些,在几人中一向比较张扬,也不知道这次连修接香徕回来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听了朱氏的话不以为然道:“夫人,你又何必这么担心呢,那杨梦婉再兴风作浪也是当年了,在外面过了十多年吃糠咽菜的日子,再回府来,给她一口像样的饭菜吃,给她一身囫囵个儿的衣服穿,她就美得找不着北了,就算给她平妻的名头,估计她也不敢闹腾了。”
朱氏挑了挑嘴,想着若能这样倒好了。
此时坐在朱氏身旁的连香锦却嘟着嘴道:“我也不喜欢家里又多出人来,好端端的,怎么又弄出个姐姐来,叫着多别扭!”
朱氏瞥了女儿一眼,眼中却疼爱多过责怪,道:“小孩子家,净挑那些没用的,叫声姐姐又不能少块肉。”
连香锦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三姨娘见众人都表态,只差自己了,便也说道:“是啊,看夫人也没必要如此担心,当年杨梦婉便争不过夫人,现在不过沾了女儿的光回府,还敢闹出什么花样来,况且姐姐还有儿女帮衬,杨梦婉就那么一个丫头指着,恐怕到时候讨好夫人还来不及,若不然到以后恭良当家的时候少不了她的苦头吃。”
朱氏见跟她们也说不出什么来,便道:“行了,左右老爷都已经定下来了,回来便回来吧,你们只消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说完教众人都散去,她和女儿香锦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连香锦挽着母亲的胳膊一边向房里走一边道:“娘,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都是什么来路啊,怎么她的女儿会比我还年长?”
朱氏道:“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当年若不是她当年不知死活的闹腾,你父亲生气把她贬为妾室后又休出府去,现在你和你的哥姐就是庶出了。”
连香锦道:“那我父亲因为什么要把她降为妾室的?”
朱氏道:“你却不知道,原本的五姨娘本不是现在的五姨娘的,当年你哥哥出生后不久,就爹就娶了一个姓唐的女子回来,那女子长得很是娇媚,甚得你父亲欢心,那杨梦婉便仗着正室的身份总找那女子麻烦,后来在你哥哥四岁那年,你爷爷女乃女乃去世,家里乱成一团,她非但不帮你父亲分担,反而趁乱向怀孕的唐氏下毒,以致唐氏惨死,结果她的贴身侍婢受不住良心贵,找你父亲揭发此事,你父亲念在她身怀有孕的份上瞒下唐氏死的真相,没将她送官法办,只想贬她为妾室了事,谁知她非但不认罪悔改,反倒往我身上诬赖,幸好你父亲查明原委还娘的清白,那杨梦婉自觉无颜在府中叮呆下去,便朝你父亲要了休书出府,唉,本以为她走了就不会再回来,谁知她当年生的孩子竟然没死,现在又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逼着你父亲给她平妻的名份,真是无耻之极!”
连香锦听完愤怒道:“还真是够无耻,这样的女人,父亲怎么能再容她进府,谁知道她还会向谁使手段!”
朱氏烦燥地叹气道:“是啊,可是她那女儿毕竟是连家血脉,哪怕为了连家的名声,你爹也不得不认啊!”
连香锦想了想,道:“回来就回来,反正这个家是娘当的,想怎么收拾她们母女不行,还有我和哥哥,到时候一定帮你把她们收拾得在府中呆不下去,再从连家滚出去!”
朱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心里无比赞成,嘴里却道:“你这孩子就是不长心眼,这样的话不要随便说出口,让你旁人听到会怎么想我们。”
连香锦抿了抿嘴,心道:“那就只做不说好了”
这一年的腊月二十三,一个劲爆的消息传遍王都:天香米行的女东家沈香徕是连家家主连修的亲生女儿!不只是亲生女儿,而且还是连修从前明媒正娶的妻子所生,若不是当年连修休妻,这位女东家便该是连修的正室嫡女。
这样的消息一经传出便迅速传遍王都,使人们在新春往来时又多了一道谈资。
也正是这一天,香徕挽着杨梦婉,带着慧玲和她给杨梦婉买来的两个贴身丫环走进连府那富丽堂皇的大门。
连修没有亲自来接她们,来的是连家前府的大管事,为了哄香徕高兴,连修特意嘱咐让大管事带着她们走正门。
对于这点香徕还算满意,没让自己偷偷模模的走角门也算连修给自己面子。
管事带她们进府后走过前府重重院落,来到分隔前后宅的垂花门前,道:“夫人、小姐,外府的人不好进内宅,小人只能送你们到这了,你们自己进去吧。”
香徕看了看空空的门里,一个人也没有,嘴角微微挑了挑,却还是客气地朝大管事道:“有劳了。”
大管事连道:“不敢不敢,小人告退了。”
说完他便也退身离开,找连修复命去了。
香徕扶着杨梦婉走进垂花门内,杨梦婉看向空荡荡的院子和人影不见的东西两廊,冷着脸道:“哼,连个接的人都没有,分明在给我们下马威。”
香徕淡笑道:“娘何必在意这些小事,没的见您不想见的人反而心烦,走,咱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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