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徕在骆谨行怀中,听着他温柔的话语想道:是啊,自己很早之前认为自己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才敢以卵击石般去对付许宗德、才自不量力般地要扳倒连家,只因为自己想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现在让自己心动的人摆在眼前,怎么又要因为他的身份而退缩呢!王宫高墙又能如何?只要自己喜欢,哪里没有一方天地……
想着呢喃说道:“嗯,只要你我情都在,便不离不弃。”
骆谨行把她抱得更紧,目光放向远方,道:“那会是一辈子!”
香徕在他怀中也轻笑,心道若是这样,也不负自己来这里一场。
香徕骗过连重雪,可是朱氏这里却没有消停,在香徕见过连重雪没几天,连恭良派去打听香徕身世的人从会康府回来,连恭良放下手边的事不做又来见母亲,道:“母亲,去打探连香徕底细的人回来了,带回来很多消息。”
朱氏眼睛一亮,道:“哦,快点说给我听。”
连恭良道:“那人一直打听到连香徕生长的沿江村,听村里的人说连香徕确实不是在当地出生,她的养母来历不明,而她的养父也是幼时被卖,后来带着她们母女回村的,连香徕小时候没什么特别,性格很是懦弱,在他养父去世后才突然变成现在要强的性子,她之所以能起家是被两个男人捧起来的,一个是隆盛钱庄的少东家,另一个是之前在当地开杂货行的土老板,后者离开松宁时直接把商铺送给连香徕了,连香徕把一家分成多家,再以田庄的收益为支柱,很快便成为当地首富,据说后来她与会康大商许宗德血拼的时候这两人也为她出过力……”
听到这里朱氏冷笑道:“哼,这死丫头还真有手腕,同时能勾搭上两个。”
连恭良道:“那丫头也算有点姿色,唬一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想不到她竟然能连骆轩都唬住。”
朱氏道:“骆轩也是个没用的东西,若不是有秦铠,他早就死在你姑姑手下了……你继续说。”
连恭良点头道:“嗯,若说这两人倒也还正常,隆盛钱庄一直就不景气,那少东家没长脑子也有可能,而那个杂货行更是小营生,看上连香徕都不奇怪,可是后来她对付许宗德的时候最关键的是会康府那边汇远钱庄的大管事帮了她一把。”
朱氏道:“怎么帮的?”
连恭良道:“那个大管事不只拖下老主顾许宗德要求将贷银延期的请求,更是在期限到时与连香徕一起到许宗德府上,说汇远钱庄在会康府的所有分号都已经卖给连香徕,并且还帮着连香徕收许宗德的产业……”
听到这里朱氏突然起身,道:“汇远钱庄?!汇远钱庄背后的东家可是秦铠,会康府那边怎么会弄到连香徕名下去?!”
连恭良道:“是啊,我也正在为此事不解,汇远钱庄生意红火,再怎么秦铠也不至于把会康府那边的给卖了呀。”
朱氏道:“汇远钱庄是秦铠的便必然与骆轩有关,若真是买给连香徕倒好了,若不是恐怕她早就已经与骆轩有关了!”
连恭良也是一惊,道:“母亲的意思是说她是骆轩派到我们家来的?”
朱氏道:“你父亲资助你姑姑和你表弟与骆轩作对,想必骆轩早已恨透连家,难保连香徕不是他扶植起来打击连家的。”
连恭良道:“可是他若是想通过打击连家来对付姑母和表弟有很多种方法,这样费几年精力扶植一个黄毛丫头,然后再让她潜入连家来做一件未必很有效果的事,似乎有些得不偿失吧?”
朱氏想想儿子说得也有道理,又问道:“你得到的这些消息可确切?”
连恭良道:“确切,去打探的人是我的亲信,他回来的时候汇远钱庄在那边的大管事正带着连香徕的义弟沈天徕在收许宗德的宅子,据说许宗德已经无钱可抵,搞不好要被送进大牢!”
朱氏下意识地坐去,想了一阵子后又忽然站起来,道:“不行,我得立刻去找你父亲,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说完便去了前府。
当天晚上,香徕被连修叫到内宅的书房里。
这一次不只是连修,朱氏和连恭良也都在。
连修看着香徕脸色极为阴沉,道:“香徕,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香徕来的时候便预感事情不妙,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平静道:“父亲有什么事尽管问吧。”
连修道:“听说会康府那边的汇远钱庄也在你的名下?”
香徕淡笑道:“怎么父亲连这样的事也听说了,难不成是派人去打听女儿的家底了?”
连修道:“你的意思也就是承认喽?”
香徕抬了抬头,有些得意道:“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连修道:“不要与我打哑迷,说,这是怎么回事。”
香徕道:“父亲打听到的是会康府那边的人的说法,因为那是我与会康府汇远钱庄大管事袁东启一起做的一场戏!”
“作戏?!”
连修和朱氏及边恭良一起疑惑地问道:“作的什么戏?”
香徕道:“就是袁东启借我的名义收许宗德产业的戏啊,也可以说我是在借汇远钱庄的名头为我养父报仇雪恨!”
连修与朱氏和儿子对视了一下,回头又问道:“他为什么要和你作这场戏?”
香徕道:“连家名下也有钱庄,父亲不会不知道吧,抵押产业的金额远远低于市价,若是能收到抵押的产业,谁还要贷银子那点利息呢?”
连修道:“这是自然,只是这样做的话岂不没有诚信,哪还有主顾敢上门。”
香徕道:“所以他才要借助我的名义,我与许宗德乃是生死对头,我成为汇远的东家,不给他延期,只收他的产业,在别人看来再正常不过,根本不存在道义与诚信的问题,汇远借我得财、我借汇远出气,我们两方各得所需。”
连修与朱氏和连恭良再次惊诧,没想到会问出这样一个答案,连修无语了一会儿之后想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道:“这么说天香产业现在根本不是你的?!”
香徕笑道:“只能说不全是,我在松宁江边还有一个田庄,现在京城里这些也是我的。”
连修满脸讶异,过了一会儿挥手道:“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香徕出去后连恭良唏嘘道:“难怪汇远钱庄发展得如此迅速,这手段当真够狠。”
连修坐在那里不说话,他想的重点并不是这个。
朱氏知道他为什么烦恼,坐在那里撇了撇嘴,道:“这下好,还以为弄回来个财神爷呢,结果只是个空架子,应了那么个名头而已。”
连修叹气道:“难怪你们总说她进连家有目的,原来她是在会康没有发展,来到王都又没有助力,正好回家来借着连家的名头在京城发展她的生意。”
朱氏道:“现在知道也晚了,难不成你还能把她轰出去?”
连修坐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道:“总归她不是还有个田庄和王都的生意么,蚊虽小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好。”
朱氏又道:“哼,她剩下这点东西还不够出嫁时的婄嫁钱呢,我看搞不好这次你又要失算了。”
连修再次无语,连恭良这才寻思过味儿来,问道:“父亲、母亲,那连香徕的户籍到底还要不要办啊?”
连修恼火道:“办吧办吧,不是都已经办了么,再怎么接回府来也得入连家户籍不是。”
说完便起身出了书房。
书房内连恭良愣怔地看着朱氏,道:“母亲,接下来该怎么办?”
朱氏也有些恼火,道:“还有什么可办的,该干嘛干嘛去吧!”
说完她也出了书房,只剩下连恭良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此时香徕已经回了凝芳园,和慧玲、徐澈说了此事,慧玲和徐澈捂嘴压低着声音开心大笑,慧玲道:“这下连修可要上火了,原本把小姐弄进府来想算计一笔,却没想到小姐把产业都转到别人名下去了。”
香徕没像他们两人那样高兴,道:“若不是之前为了逃避连修的算计也不会想到这步,那样的话今天还真没法说清了……唉,在这连府之中真是步步危机,进府短短的时间就被人算计数次。”
听她的话慧玲和徐澈也不笑了,徐澈道:“要不小姐还是找个借口出连府吧,我在府中行动不便,不好随时随地跟着你,万一有个闪失,让我怎么向世子交待。”
香徕摇头道:“不行,我才刚在这里站稳脚跟,怎么能轻易离开,在这个时候出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慧玲道:“可是小姐在这里又能做什么,不只我们不见有利之处,反倒更方便被他们算计。”
香徕道:“所以我们要想办法知道更多他们的事,若是能在连修身边埋下眼线就好了。”
慧玲道:“可是无论是连修还是连恭良和朱氏,身边带的都是亲信之人,我们根本不可能买通他们,搞不好被出卖还会惹来麻烦。”
香徕坐在那不说话,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不太可行。
她正沉默着,徐澈却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可能有点用,只是……这是个哑巴。”
慧玲转眼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道:“你傻的么,十哑九聋,即不能说又不能听,做什么耳目啊?”
徐澈道:“此人不聋,哑巴是因为对内府管事不满,在背后说了几句他的坏话,被人告诉了内府管事,那内府的管事就把他的舌头给割了,也许是连修觉得哑巴用起来安心,发现后让他做了车夫。”
慧玲咂舌道:“这主子阴狠奴才也没人性,竟然随随便便就把人舌头给割了?!”
香徕道:“连府中的下人多是卖的多是生死契,据说当年我的养父沈万禄也是如此,别说割了舌头,就是直接打死也没人说什么,只是这内府管事也太嚣张了,连家做主子的也没人管管?”
徐澈道:“内府管事是朱氏一手提拔上来的,车夫被割舌头时又是个新进府的小奴才,左右活着,还能照干活,谁管啊。”
慧玲道:“你进府也没几天,怎么会知道这些?”
徐澈道:“我那天不是扮车夫送小姐去吕府么,与我交换的那个车夫说的,据说那个哑巴有个老娘在府外,前些日子摔瘫了没人伺候,哑巴每天坐马棚里掉眼泪。”
香徕点头道:“嗯,车夫虽然不能近身侍候连修,可是却能听到他一些谈话,而且更知道他的行踪,这样吧,徐澈你有机会去试着和他交流一下,问出他老娘的住址,我们找人去照料着,先看这哑巴是否知道感恩。”
徐澈道:“好,明天我就去试试。”
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月,天气回暧,雪基本融尽了,被香徕拆掉的洗衣房处已经破土动工,开始建新的宅子。
现在朱氏也不拦着,反而尽量给行方便。
她也想开了,即便建了宅子香徕又能住多久,建也是给连家建的。
徐澈也早就打听出哑巴老娘的所在,香徕雇了稳妥的人去照顾着。为了此事哑巴专程跑来给香徕磕头,香徕没多说什么,只告诉他不要把这事和别人说。
那哑巴也算机灵,来去都找没人的时候,似乎猜到香徕想用他办事特意加着小心。
香徕知道他必然因为自身的伤残对连府不满,便放心地安下这步棋。
看着地皮儿缝里已经钻出细微绿尖儿,香徕越发着急,最后一次收许宗德的产业应该已经结束了,会康那边却还没有消息过来,她担心是不是上次连修去查探自己的底细后做了什么手脚,使那边出现意外了,于是又派人到会康府去打听。
在她等得忧心如焚的时候,某天出府,在查巡一家新开张的商号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又出现在她面前。
此人便是年前被她狠心绝交的郁子曦。
再次相见,香徕有些恍惚,一别三个月,郁子曦消瘦了很多,虽然一如从前般微笑着站在她面前,但却掩饰不住他眼底深处的忧伤。
香徕从来没想过,原来他对自己竟然用情至此,这让她很是有些无法承受的感觉。
看了很久之后干涩地开口,道:“你……回来了!”
郁子曦注视着她,似乎要把这几个月对她音容的缺憾全都补回来,道:“是啊,这样是不是让你厌烦?”
香徕睫毛向下垂了垂,道:“何必要这样说呢。”
郁子曦道:“可是我真的有这种担心,很怕你讨厌我又在你面前出现。”
香徕无言以对,她真是想把这个永远清除记忆的,可是再次见面却发现自己狠不下这个心来。
郁子曦见她不说话,又道:“我走的时间曾经告诉自己,走了就不要回来,永远忘了这个地方……和人,可是回到那片我并不喜欢的天地我才知道,原来有些事情是永远也不可能忘,哪怕倾尽一生时间,所以我便又惴惴不安地回来了,再次这样无法控制地出现在你眼前。”
香徕还是无言,自己已经与骆谨行确定关系便再不能三心二意地对别人动心,哪怕郁子曦这一次是如此真挚地向自己吐露心怀。
她转了转头,道:“嗯,你回来也是有理由的,你还有东西放在我这里没拿回去。”
她本以为郁子曦会再次拒绝,却没想到郁子曦痛快地点头,道:“好,我都拿回来,你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我从前给你的所有我都收回,只是……你可不可以重新认识我一次,可以只是朋友,也可以仅仅是熟人。”
重新认识一次?
香徕苦笑,对于这个人,从前真是看不清,他有太厚的伪装阻隔,可是这一次他在自己面前剥赤luoluo,若只是朋友或者熟人,还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想了很久她才缓声说道:“这个要求并不过份,我们这不是已经认识了么。”
满心忐忑的郁子曦笑了一下,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道:“这应该是我这三个多月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如果你不介意,我能关心一下你最近都做什么了么?”
香徕道:“我做的事情可多了,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去我的米行说话吧。”
说完她又让慧玲立刻回府去把郁子曦走前留给自己的东西都取来,然后与郁子曦去了天香米行。
香徕把自己最近做的事与郁子曦大致说了一下,虽然没说自己亲生父亲的事,但却告诉郁子曦自己要对付连修和连重雪。
郁子曦听后惊讶了一阵子,随后叹气道:“你的性子还是那么倔犟,容不得人有半点对不起你,连家和连重雪在北辽就是一棵两地扎根的大树,你挖得出这边挖不出那边,想要两处同时拔起,北辽的江山恐怕都要摇上几摇。”
香徕神情坚定道:“即便天翻地覆这棵树我也要拔,不只我有必拔的理由,哪怕为了谨行我也会这么做,若不扳倒连家、铲除连重雪,他们对谨行的威胁便永远都不会消除。”
郁子曦苦笑道:“命运这东西真是神奇,有些东西似乎有的人天生就该得到,而有的人穷思竭虑去抓也无非是泡影,便如我从前使尽心思想要强大,可是不只功败垂成,最终连苦心营造给你的好感也成一场空,而骆轩呢,看似不声不响,却即有秦铠铁臂一般支持着他,又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一心为他着想,哪怕最后登不上王位,他的幸福也足够多了。”
香徕看着他羡慕又忌妒的神情道:“难道王位对你们男人来说都那么重要么?”
郁子曦道:“骆轩如何想的我不知道,可是我却很想证明我自己,我在高丽的地位比不得骆轩,也比不了有母亲谋划、舅舅支持的骆骞,我从小便不被重视,若想得到什么,乞求都求不来,只能自己想尽办法争取,或许正因如此,我才极想得到极力与地位,让从前所有鄙视我的人都匍匐在脚下仰望!”
香徕能理解他的心情,那样的渴望每一个被轻视过的人都有,因丑陋被轻视的人想变美,因穷困被轻视的人想发财,因为身份被轻视的人自然想变得尊贵,这是人的天性,说不得是错,重要的是不要因为自己的目的而去伤害别人,便如郁子曦当初想杀自己便是走到极端,所幸现在能翻然悔悟,没有继续堕落成如连修、连重雪一流。
她正在这里想着,忽听门外有人说道:“那么现在郁兄可是心灰意冷了?”
香徕和郁子曦抬头看去,只见果然是骆谨行推门而入。
香徕坐在那里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咱们的世子就喜欢听门缝么?在吕府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骆谨行尴尬地笑了一下,道:“这不都是凑巧么,正好这两次都没人拦我。”
香徕道:“估计不是下人们不想拦,而是不敢拦你。”
骆谨行道:“这次是我失礼,下次必定让人通报还不行么。”
香徕这才满意,她倒不是想摆什么架子,只是自己与人说话的时候骆谨行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难免让她产生不被信任的感觉。
骆谨行见终于哄好心上人,又与郁子曦说道:“我早就看出郁兄是个有野心有能力之人,只是时运不济而已。”
因为香徕的原因,郁子曦对骆谨行总有些敌意,此时也不例外,冷眼道:“世子难不成是专程来笑话我的?”
骆谨行坐在到他与香徕中间,道:“郁兄何必总是如此敌视于我,好歹当初郁史也帮助过我,骆谨行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怎么会笑话朋友呢。”
郁子曦道:“我可不记得世子什么时候把我当成朋友过。”
骆谨行道:“你我之间的隔阂在哪里你我心里有数,但若抛开这些不谈,你我不是没有成为盟友的可能。”
“盟友?”郁子曦奇怪地道:“世子若要寻找盟友似乎也该在本国寻找吧,我一个不被重视的高丽王子又能做什么呢!”
骆谨行道:“既然是盟友,自然要寻找有共同目标之人,在北辽与我共同目标的似乎都该被我视作敌人。”
郁子曦一副了然的样子,点头道:“倒也有理,只是我又能帮到世子什么呢?”
骆谨行道:“既然高丽已经与北巡建交,郁兄又是高丽使节中的一员,那么便总有能帮到的地方,明里不行还可以暗里……郁兄放心,只要我登上王位,必定会帮助郁兄巩固在高丽的地位,直到最后让你达成心愿。”
郁子曦定定地注视着他,见他并不是在开玩笑,思忖许久之后点头道:“也罢,便依了世子的意思,只要我郁子曦能帮到世子的必会顷尽全力,希望世子也能言之有信。”
骆谨行没说话却伸出一只手掌去。
郁子曦与他三击掌,两人相视而笑。
香徕在旁边看着两人暗想道:男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谈到女人便水火不容,谈到利益便能一拍即合,也罢,他们两个能化敌为友,以后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三人说了会话慧玲敢已经回来,香徕把郁子曦的东西再次还他,这次没再拒绝,痛快地收了回去。
慧玲道:“小姐,老爷似乎找你有事,让你回府后去见他一下。”
这些日子虽然连修等人没再怀疑香徕的身份,但从那个叫王石的哑巴车夫处得知,最近连修一直在张罗找人把香徕嫁出去,听说已经有好几家上门求亲的,只是连修不打算把香徕嫁给有权势或者是比较有实力的商人,以免她再生出事来,所以还在挑选中。
此时听说连修要见香徕,骆谨行和郁子曦都担心是连修强行给香徕定了亲事,告诉她要嫁人。
香徕见两人担心的模样,道:“没事的,他爱定谁定谁,我叫准了不嫁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说着与二人告辞回了连府。
进府之后她没回凝芳园便先来到连修处。
见面之后连修没谈香徕出嫁的事先是问道:“听说你最近在王都里开了不少的商铺?”
香徕道:“也没从少,小打小闹的,有三四十家吧。”
连修嗤道:“三四十家?小打小闹?我可听你哥哥说你的铺子把连家的生意都顶了,难不成你也想像当初对付许宗德一样,把连家的生意也都挤掉?”
香徕道:“父亲您这是说到哪儿去了,女儿与许宗德是生死仇人,可是连家却是女儿自己的家啊,女儿的生意不就是连家的,有朝一日女儿嫁出门去,这些东西还不都是父亲与哥哥的。”
连修冷哼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哥哥要接手你的商号你不给呢?”
香徕道:“父亲从前也说过哥哥不是经商的材料,这些商号都刚发展起来,在女儿手里它能挣几个钱,可是真到了哥哥手里,恐怕用不多久就要关张了,女儿想着父亲生女儿一回,从前不知道身世没能在父亲身边尽孝,既然现在回来了,何不趁着没出嫁的这段时间为父亲多尽一份心力,免得以后想起觉得心中有愧。”
连修不再说话,虽然他并不相信这是香徕的真心话,可是既然女儿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想了想又道:“哦,对了,父亲为你寻了一门亲事,是虞禄县男家的公子,乃是正室嫡出,据说仪表堂堂,配你绰绰有余,我已经许了人家,我已经找你母亲要了你的生辰八字送过去,若是对方没什么问题,这门亲事就算定下来了。”
香徕听了心头火起,不想让自己与商、官沾边也就罢了,找了个有爵位的还是最低等的,当下冷起脸道:“父亲怎么随随便便就给女儿定下亲事,您只凭媒人说相貌便认定那人配得起女儿,若是女儿嫁过发现那是酒囊饭袋,女儿后半生的幸福又何在?!”
连修见香徕又顶撞她也心中有气,道:“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你的年纪和名声,能嫁到男爵之家已经很是不错了,竟然还敢来责怪为父!我看你还是准备一下,把手下的商号交接给你哥哥,专心置办嫁礼吧。”
香徕冷笑道:“父亲就这么着急要我那点家当么?女儿也不妨对您明言,女儿的终身自己会决定,这个什么男爵之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嫁,若强行逼我出嫁,小心我逃婚与人私奔,到时候更丢连家的人!”
说完转身便出了连修的书房。
回到凝芳园,她的脸色仍然很不好看。
杨梦婉见她气色不对,道:“可是去见过连修了?”
香徕道:“是的,他逼我嫁给一个什么狗屁男爵之子,被我拒绝了。”
杨梦婉笑道:“你又何必这么生气,左右这门亲事也是成不了的。”
香徕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一定不成?”
杨梦婉笑道:“我早知道连修若让你出嫁必会找我要庚贴,所以事先为你准备下一个大凶的八字,克夫克子克公婆,我就不信哪家为了娶个有钱的儿媳妇会连一家人的命都不要。”
香徕愣了一下后忽然失笑,道:“娘还真有手段,看来生姜还是老的辣呢!”
杨梦婉不无感慨道:“回到这个府里,事事都是你在替我出头,我又怎么能不为你着想一些……唉,有时我就在想,要是真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香徕见她又说这样的话,只能安慰她道:“你放心好了,有这一声娘叫着,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女儿,哪怕是有一天把我们所有要对付的人都扳倒了,我还是会把你当亲娘一样,不会让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
杨梦婉听了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她年纪虽然不算很大,但是经过半生的磨难,心已经如同垂暮的老人,总担心自己有一日会孤独而去,自从见到香徕之后,她越发渴望有个亲人陪伴,香徕能这样说,实在让她觉得无比温暖。
杨梦婉的办法果然凑效,第二天那个所谓虞禄男爵家的媒人便把香徕的康贴送还到朱氏的手中,还在一个劲地唏嘘:“连三小姐这命也太硬了,这样的命得什么人能镇得住啊,有这样的命,搞不好都要孤老终身了。”
媒人说完走了,朱氏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便让人拿着香徕的八字出去批了一下,结果批了个伤官见官的命,逮谁克谁。
朱氏拿着那八字又看了一下,结果发现跟当年杨梦婉大概的生产日期根本对不上,朱氏气昨冒火,又拿着这假八字去找连修。
连修听完朱氏所说也极为恼火,道:“她能改咱们也能改,你去找人问一个兴夫旺子的那八字给换上。”
朱氏道:“即便换了虞禄男爵这肯定也是不行了,再怎么一个女儿也不能弄出两个八字来。”
连修道:“没有虞禄男爵还有别家,再找便是,打着连家的名头,还怕嫁不出去个女儿。”
朱氏这才带着些火气又去安排。
香徕得知亲事没成的消息后虽然稍稍安心了一点,可是知道连修必然不会就此罢休,便又想着其他应对之策。
可是在此时候派去会康的人回来了,带回一个让香徕无比恼火的消息,许宗德无钱还贷便要拿他在沿江村南山中的金矿抵押,袁东启全力反对,可是天徕还是把金矿收了。
香徕得知之后一股火窜到了脑门。
她走之前曾经千叮万嘱,让天徕无论如何也不要沾那金矿,不然搞不好会惹来大麻烦,却没想到天徕还是收了。
天徕为什么收金矿香徕心里有数,他一定是想把金矿收到手可以方便找出当年打父亲沈万禄的人,可是想要找到真凶大可使用他方法,为什么一定走这险招呢!
急火之下她真想立刻就赶回松宁去,可是身在连府,王都中又有一大摊子事,不是她走便能走了,无奈之下她只能让人再去会康,直接把天徕叫来见自己。天徕的脾气她知道,这孩子受二姨的灌输,从懂事起便想着要为父亲报仇,现在他有这个能力了,说什么也不会放走任何一个伤害父亲的人,所以即便是把他叫到王都来当面劝导,他能不能听自己的也两说。
把人打发走之后她又约见骆谨行和郁子曦。
自从骆谨行和郁子曦结盟之后,香徕对郁子曦更加放心,便把自己的真正身世和他说了,郁子曦听说之后才明白香徕为什么口口声声叫着连修“父亲”,可是却绞尽脑汁要对付他,同时也是义愤填膺,十分为连二爷抱不平,发誓一定帮香徕乇底除掉连修和连重雪这对兄妹,当然他现在无论是要帮香徕还是要帮骆谨行都已经没有分别了。
三人见面以后香徕把天徕收金矿的事告诉二人。
骆谨行听到以后也有些烦恼,道:“按说那金矿不算大,当初连许宗德都敢开,更别说你和天徕的身后还有我,可是偏偏我们也正在紧要关头,实在出不得半点差错,若真正与他们公开交锋之时,有连重雪母子在,小金矿也会被他们做出大文章。”
郁子曦听着他的话在一旁眨眼道:“小金矿会被她们做成大文章,那么若是个大金矿呢?”
他此言一出,香徕和骆谨行下意识地对视了一下。
香徕转回目光说道:“怎么,郁大哥是要告诉我们,传说中的大金脉果然在那个金矿的下面么?”
郁子曦道:“你猜得不错,确实是这样的。”
骆谨行狐疑道:“大金脉的传说我也知道,我也曾经派人多方对那个小金矿进行查探,可是都一无所获。”
香徕道:“是啊,我对此也有些不解,若是那下面有金脉的话,许宗德在那里开采多年,不可能不向深处挖,但是却一直没有收获,哪怕是矿工们发现不告诉他,矿工们也该有所异动才是,可是谨行派去人暗查也说那里金源枯竭,这又是为什么?”
郁子曦道:“这就是这条大金脉多年来也没被人发现的原因,南北辽的传统采金法是直接从砂石中筛选纯度较高的金砂,可是那条金脉的金子却是融合在矿石中的,纯度并不高,若不提炼矿石不容易发现,再加之埋藏较深,所以那些习惯在浅表淘金砂的矿工们便不得而知。”
骆谨行道:“那么郁兄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郁子曦:“我早年到北辽的时候只是四处游历,还没有要做点什么的想法,可是无意间却遇到一个老矿工,从他嘴里得知大金脉的传说,也听他说他的祖上曾经发现了大金脉,但是能力所限根本无法开采,便把这个秘密一代一代流传下来,也正是因为他这番话,我才有了找大金脉,利用它完全我抱负的想法。”
香徕道:“你所说的老矿工就是死在金矿的那个断手老人?”
郁子曦说起引事有些羞愧,却还是点头道:“是的,因为他一个傻儿子,我便以帮他照顾儿子为名,对他威逼利诱,让他帮我寻找大金脉,只是……没想到他却因此送了命。”
若是在从前,香徕即使嘴里不说,也会在心里鄙夷,可是现在想来,自己对哑巴车夫王石做的岂不也类似,虽然自己没有恶意,可是想在王石认为或许也有威逼之感吧,自己五十步,怎么还有脸笑人百步。
于是只问道:“断手老人已经死了,那他的傻儿子呢?”
郁子曦道:“毕竟他父亲为我办了事,他又是个傻子,对我的计划无碍,我便还是把他往在他的老家养着,一直有专门的人照顾。”
香徕这才放下心来,心道自己果然还是没看错人的,即便从前郁子曦也还没到泯灭良知的地步。
想着又道:“虽然我们知道那小金矿下面有大金脉,可又能怎样呢,小金矿都是麻烦,若是真的开采大金矿,估计连重雪她们知道后仅这一招便能扳倒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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