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阁伸手挥了挥一群衣衫半遮的美人,颇有威严说道,“禹公子吩咐,你等全然不用服侍了,且下去吧—”
美人们微愣,互相看了看,却也听话起身离去,而后她两人便大方落坐红绸铺地的矮桌边,紫抒顺手挑起桌面的碧玉圆壶,取了两只琉璃盏,轻缓倒入其中,酒香四溢,她举杯浅尝,忽而明白过来,乌酒之所以酿的好,是因禹坤心有缺憾,故研制出了这样一种能够沉醉其中,唤醒内心深处最初记忆的酒水,那老头亦是无比迷恋着此等滋味—
止樱跟着举杯潜尝了尝,眉角有点微皱,竟端杯一仰而尽,“这酒尝着怎会让人如此感伤,妲”
紫抒惊讶与她这一声,遂轻言,“饮此酒者,唯有心存挂念之人,方品出其真正味觉,”
“这酒是谁酿制的?”
“正是方才立于阁外的那位禹公子,也就是玲珑居的主人,”
话音刚落,禹坤便挑帘而入,目光扫过两人,遂跷腿靠坐与一旁的床榻边缘,目光怨噌,“紫抒这般唤作我来,还遣散了本公子的一众美人,到底是为何事?”
她放下手中杯盏,“来瞧瞧你倒是潇洒死了没有?”
“紫抒这是何意?莫非你巴不得我过的如此快活?窀”
她观之禹坤现下的状况,“清海一别,我本以为你至少会比以往要过的好些…”
禹坤微微抬袖,桌边先前放置的琉璃盏慢悠悠的窜入手中,遂仰头一饮而尽,“如此生活久而久之便会成为一种支撑方式,因此,我并不想舍去,”
她起身渐渐走近他,“你是怕自个清醒过后,不晓得该做些什么?亦或则…是早已失去对一切生活中的向往之情?”
禹坤抬眸,嗤笑出声“猜的不错,我现下的境况确是如你所想,千年来我已习惯了边等待她,边独自思念的日子,亦或则醉卧与这里,浑然忘却所有…”
“你这就等于在此处替自己挖了个坑活埋,你的心等同于在不见光日的情况下,如此便会好受的多吗?"
“若是走出这里,你以为我的心就能重见日光?”
“本是你将自个内心的日光封死,又怎能怨的了旁人,”
禹坤猛然起身,伸手抚上了她的脖颈,眼神变的捉模不定,“我从来就没怨过旁人,我只怨自个没本事留住她的心—
你又是何人?作何要管的这般宽?某非你已爱上了我,见不得我难受?”
他继续嗤笑,抬手稍稍轻拍她的肩,“若非……那么怜就不必了,”
“两者皆非,我只是做为一个朋友的立场去关切心疼你,为你感到不值,或许我说的话你不爱听,但我终究要说出来,
穆滢公主已经死了,她死了,也早在你的生命里逝去,甚至不曾为你留下半点念想,正如你所说,她的心始终不爱你,而你为何一直这般作践自己?即使作践,也已作践了几千年,早就已经够了,够了…”
她的看着他,跟着眼底倾泻了泪,
“你哭泣作甚?”禹坤惊疑,遂想要伸手替之抹去,
“我这是再替你哭,为疼爱你的母后而哭,禹坤,从你母后离开的那一天,你就该醒了…切莫要让更多的亲人,为了你而伤心难过…那样的感受,是另一种无以复加的疼痛…”
他的手顿在紫抒的脸颊边,目光直视她眼角的泪,一滴一滴的掉落,拂袖转过身去良久,他的眼前恍然浮现了母后的容颜,是啊,他怎么就忘记母后临终前的遗言了,母后之所以会离去,皆是因他内心不甘的执念而促使的—
禹坤的身形变得僵硬,而后轻轻出声,“谢谢你…紫抒—”
紫抒抹了把眼角的泪“如此便值了,止樱,我们走吧—”
止樱跟着起身,抬眼仍旧细细瞧着禹坤,莫名出声道,“我想向你讨些乌酒好?”
禹坤朝她瞥去一眼,不做丝毫停留,“从楼下的酒坊去取吧,”
“嗯,”她点头离去。
两人带着酒水,返回客栈,刚步入上楼,止意便迎了上来,“止樱你去哪儿了?”
止樱遂低头,吱吱唔唔道,“师兄,是和…紫抒买酒去了,”
他听之气愤甩袖,“胡闹!此等地方,你怎能不予明说,便偷偷去了,”
她立刻上前抚着止意的肩背,“师兄切莫生气,切莫生气,我这不就完整的回来了,那里处着紫抒的一个故友,我们不仅讨到酒水,更是受到了非同一般的热情款待,”她向一旁的紫抒挤眉弄眼,“紫抒,你说是吧、”
紫抒默默点头,想到先前俩人在玲珑居你追我赶的境况,确实挺热情的,
“下不为例,”
“嗯,下不为例,”止樱拽着他回了房间,
紫抒走近了傅青梵的房间,正要敲门,岂料房门被人从室内打开,她这手敲定的地方便是落在傅青梵身前,手下质感温热,那是接近心脏的地方,赶忙收手,瞪眼张口结舌“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他转身,“进来吧,”遂坐在桌边,
“哦,这就来了,”她应声紧接着走近坐在对面,
傅青梵伸手为其添了茶水,“事情办好了?”
“嗯,”紫抒点头,垂目端茶就喝,掩饰自个方才的心虚,
“玲珑居的故人…”他的言语未尽,
紫抒接口道,“就是先前找他寻取鳞片的清海禹坤太子,上次回谷你走后,师傅还特意请他至静心谷破例为之酿酒,”
“如此,酒水寻到了,”
她抬头望着他笑迷了眼,“嗯,”
傅青梵放下手中杯盏,疑惑不解,“作何这般瞧我?”
紫抒依旧注视他,默默出声,“我觉得我比禹坤幸运多了,”
“何以?”
“因为我喜欢的人,心里边同样也是有我的,”
傅青梵抬袖用指尖抹去她眼角一丝微不觉的残剩泪痕,“哭过了?”
“嗯,”她点头
“为何而哭?”
紫抒瞥开目光,轻叹息,“禹坤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子,也不知何缘故,女子离奇死去,魂魄无存,禹坤一直守着她的肉身,用三万年修为同南伽罗换取其魂魄归向何处,而后想方设法收魂引魄,奈何痴心一片,等来的却是女子的不愿回归,几千年来费心所收的一魄,也跟着*全然散去,荡然无存,
当时我就在清海龙宫看着这一切的生,以及他母后的死去,我以为那时他便会就此清醒,未料今日再见,他依旧还是老样子,装就一副潇洒风流的模样,实则内里却是不死不活的状况,因此我借由他母后为其死去的缘故,苦心劝说他能够重新好起来。但愿多少能有那么点儿用处——”
紫抒趴在桌面上,歪头双眼紧盯着对面人的俊容,“师兄,你说这次,禹坤会好些吗?”
傅青梵伸手越过桌面,细细轻抚她的际,“他既已如此清楚,初始内心难免无法承受,只有长久的时日或许会让他的心伤渐渐治愈,急也是急不得的,”
“这么说来也是有理—”紫抒顺势抓住搁置她头顶那只手,遂紧贴着自己的脸颊,双眼深情凝视,“师兄,我好喜欢这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傅青梵轻问,
她笑“有你在身边的感觉,”
傅青梵看着她,“紫抒—”
“嗯?”
“何时打算离去?”
紫抒听他这般问话,遂坐直身形,疑惑“怎会如此说?”
“前段时日,你不是说你该回去了?”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怎能舍你半步,”说罢似想起什么,遂委屈的瘪嘴,“莫非师兄嫌弃我缠着你了?”
“不是—”
她忽而来了劲,“那就是你不想我走?”
傅青梵沉默不语,她却未必罢休,起身用手紧拽某人衣袖,使劲的摇晃,将撒娇进行到底,瞪眼,“你不说话,我便不松手,就这么一直赖着,看你还如何吃饭睡觉!”
傅青梵无奈一笑,注视她,“事实即如你所想,”
“我所想?我对你所想的多了,不晓得你到底指…”
“我舍不得你走—”他语气轻缓的拦截了紫抒的话,
这句话生生阻了紫抒的动作,霎时乖巧下来,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遂不敢置信的皱眉问道,“真的?”
他应承,“真的,”
紫抒渐渐弯了眼角,而后俯身趴在他的腿上,歪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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