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悦悦,你跟若洋能会变成这样,罪魁祸首是我!如果不是我一直都执着,又怎么会逼到你离开?不要再怪他了,他那个人这一辈子还有一点让我迷恋,做人很重情重义!”
简短的一段话,却使尚悦悦搅乱了所有思绪。
躺到床上,被子还是她跟纪若洋之前盖过的那张,床单亦是。仿佛也只有在这种日常用品里,才能隐约的得到一点安全感。毫无睡意的抬起头,一瞬不转的盯着华丽天花板。
自打十岁那年离开纪若洋,尚军离奇死亡后,她就很缺安全感。特别害怕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会忽然间消失,害怕患得患失。
其实,每个陷入爱河的女人都会出现这种症状吧?
要问她现在还恨不恨纪若洋曾经那么对她,其实,她早就已经不恨了!
论心而言,换着如果大家把角色调换过来,她是纪若洋,她也会要保护自己救命恩人的。
如果一个人连最简单的重情重义都没有,彻彻底底的冷血无情,或者,她不会这么深爱纪若洋。
不过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人已经不在了……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为了她都丧命了!
睡意慢慢来袭,缓缓闭上了眼,进了一个梦境。很黑的密室,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哪里?”尚悦悦抬起头,看着四周围,好像一个黑暗的无底洞,任由她怎么找都找不着出口。
忽然,耳侧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咳嗽声。
尚悦悦的心尖微微一悸,是他?她又在做梦了吧?但这一次竟然没有回到码头轮船上那一幕。
“纪若洋,是你吗?我好想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求你赶紧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一个人撑着好累,真的好累!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她冲着黑暗的无底洞大声的喧哗,但那道咳嗽声却已经消失听不到了,空气里只是回荡着她刚刚说的话。
尚悦悦刚有些欢喜的心猛然降落到谷底,她很清楚,这是自己的心魔,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抵就是如此吧?
可她依然想要在梦里见他一面,哪怕自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他来不及说的爱,也心满意足了。
“你出来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不要躲着我了,我好累……”真的好累……一个人撑着全部,还装着刀枪不入,那种感觉,真是在活受罪。每天都在痛不欲生,行尸走肉的过着没了他的城市里,心好乱。
依然在黑暗的无底洞中不断往前走,眼睛周围瞄着。
“尚悦悦!”忽地,又传来一阵低沉熟悉的嗓音,落入了她的耳畔,心,狠狠一揪。
尚悦悦停下了脚步,“是你对不对?纪若洋,我想你抱抱我,亲亲我!我们,我们再也别分开了,好不好?”
“忘了我吧……”嗓音渐渐遥远,待她回过神,那道声音已经不再存在。
他叫她忘了他,天知道,她怎么能把他给忘掉?
对他深入骨髓种下的情根,怎么说忘了就能忘?她早就已经把他的一切都给刻入了心里正中间,要忘么?除非把她心脏给挖了出来……
在她一觉惊醒,玻璃窗外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
尚悦悦瞠开了泛起一抹朦胧水雾的眼,枕头已经湿透。
又发梦了,还是梦见他!
起床后下了餐厅在吃早餐时,尚悦悦想起给小鱼找了一所公立小学,今天刚好周六,这会儿准备去看看环境,顺便报名。
“小鱼,我们待会出去周围逛逛好不好?”尚悦悦放下勺子,看向坐自己对面冷着稚气未褪的小脸讨好般说道。
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小鱼对尚悦悦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冷漠,她经常跟他说话,他都会有意逃开不听。她并不希望连自己唯一一个跟他的儿子都厌恨了自己。
小鱼悄然的抬起眼眸,眼睛的余光若有似无瞥了一眼对面的尚悦悦,发现她眼袋红肿,估计是昨晚哭了很久,小心脏有些不忍心,便僵硬的点了点头,淡淡的应了声,“好。”
吃完早餐以后,尚悦悦便跟小鱼往学校出发。
刚到学校,放在仪表盘的手机嗡嗡嗡的震动,尚悦悦解开了安全带,“先等妈妈一下……”
“喂……”
“尚小姐,您有时间带小鱼少爷来一趟医院么?纪首长他……快不行了。”电话里头的陈管家语气着急。
心,顿时狠狠的咯噔了一下……
五指捏着手机,屏着大气,默了半会儿,才鼓起勇气答应了陈管家。
又重新发动引擎,小鱼冷冷的看向车窗外,从头至尾都没看她妈妈一下。
“小鱼,我们去医院看看……看看你爹地的爹地吧。”尚悦悦含着一抹哽咽,不敢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流下眼泪。
医院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冰冷,苍白。周围都弥漫一股浓浓的消毒药水味道!
从踏进住院部门口的那一刹那,步伐像是灌了铅的沉重。她虽然是恨纪天海把他们一家害得那么惨,但就从未想过,恨到他死的那天!其实她一直都在给自己做着准备,希望给自己也给纪家一个机会,有一天带着小鱼去探望纪天海,也算是给纪若洋继承他未尽到做儿子的本分。终归老了,以前过多的恩恩怨怨那也都过去了。恨一个人,往往活得会更累。
尚悦悦牵着小鱼的手,迈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快速的往上升。
小鱼咬了咬牙,狰狞着精致的五官挣开了尚悦悦裹着自己的那只手,脸若冰霜,恶狠狠的抬起头瞪了她一眼。
电梯在12楼重症监护区的出口停了,电梯门自动开启,走出去了之后,陈管家眼尖的看到尚悦悦牵着小孩而这边过来,便亲自走到他们面前带路。
尚悦悦弯下腰,“小鱼,待会见到爹地的爹地,记得叫他爷爷!还有,不要告诉他你爹地已经不在的消息,知道吗?”
“是不是不敢让他知道你亲手杀死爹地?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尚悦悦扁着小嘴,模样甚是委屈,而眉眼里,却有着一缕他小时候的神色。
小鱼说的话,字字句句落入了尚悦悦的心坎,堵得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她的儿子竟然讨厌她了……
尚悦悦喉咙涌起一股血腥的味道,死死的憋回胃里,苦涩抿了抿唇,什么都没再说,牵着小鱼跟陈管家走进病房。
病房里响起一阵阵“嘀嘀嘀”的声音,纪天海的身上插满了仪器。那一刻,尚悦悦回忆起在布路岛的时候,纪天海拿着手帕吐血的场景!她,是不是好狠心?如果当初听了纪天海的话,不再执着下去,今天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奈何人生没有重来,如今的她,唯独艰辛的一人独撑下去。
纪天海躺在偌大的病床上,身体比之前尚悦悦见他的那会儿还要消瘦了许多,脸颊骨都露了出来,他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试图要伸手摘下氧气罩。
小鱼爬上.床,按住纪天海长满了皱纹的手,哽咽着道:“爷爷,不要摘!”
纪天海眸光微亮,天知道,他多希望自己在临死之前能亲耳听自己的子孙叫他一声爷爷。
“好,爷爷……爷爷都听你的。”纪天海垂下了手,虚弱的微笑,偶尔会压抑不住激烈的咳嗽。
纪天海瞧了一眼病房,“若洋……若洋他没来吗?”果然,还是不愿意原谅他!
小鱼听到纪天海这么艰难的说话,而且还凄凉的叫着爹地的名字,小肩膀抽得更加厉害,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把爹地已经离开的消息告诉他。
尚悦悦在床头柜上倒了一杯开水,找来一根棉签沾湿,一点点的点上纪天海干枯发白的唇瓣里。
纪天海欣慰的一直笑,有话想说,却引来一声比一声更加强烈的咳嗽。
“小悦,人老了……避免不了生老病死!我,我就算死了,也算心满意足……你总算肯原谅我,总算能原谅我……”
“老首长,我从来就没恨过你!”是的,怎么可能会恨自己心爱的男人他父亲?
“其实我希望,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们两……结婚!我年轻时的自私,你竟然还肯原谅我这老头,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虽然纪天海只字不提纪若洋,但尚悦悦很清楚,他在期待纪若洋来看他!
“小鱼,你帮妈妈出去让陈伯伯叫医生来,好不好?”
小鱼为难的看了看纪天海,跳下了床,“好吧。”
纪天海眼眸瞠得更大,他现在人躺在病床,接近阎王那,但有的事情就算别人瞒他,他也不多不少能察觉到一点。
在尚悦悦清澈的瞳孔里,他嗅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大脑闪过前些日子纪若洋来看他,难道……这个念头让他的全身一颤,狠狠的大口呼吸,咳嗽越发激烈,嘴唇直颤蠕,喃喃自语:“不可能,不会。若洋不会出事,不会的……”
“老首长,您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撑着……”尚悦悦咬着唇,她已经很努力不让纪天海发现自己脸上的悲伤,把自己的情绪都被藏了起来。
然而,纪天海却还是一目了然了一切!
倏然间,纪天海整个人没了力,手脚越发冰凉,眼皮变得更加沉重,一下一下用力的喘息着,“白发人送黑发人,自作孽不可活啊……”
医生很快就来了,而纪天海又陷入了昏迷里,尚悦悦带着小鱼先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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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仿佛是睡了很长很长时间的觉,睁开眼,视线模糊,愣了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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