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狠毒,棋子的诱惑,129.赏雪之交易
芙萩到底是忙着满月宴的事,累着了,歇了两三天方才缓过劲来。爱夹答列
柳妈打起毡帘从外面进来,肩膀上还落着几片雪花,一进门,屋内的温度瞬时将雪花融化,化作一点点水渍。柳妈带着一身寒气,倒没往里间走,站在帘子处说话。
“侧妃。”
“柳妈回来了。”芙萩听得她的声音,却不见人进来,便知她谨慎,怕带着寒气让她病了。暖心的同时又笑:“柳妈进来吧,这屋子里暖和着呢,我也没那么娇弱。”
此时柳妈站了一会儿,身上寒气也散了,便不再坚持,掀起帘子进了里间榧。
“承晖怎么样?要不要紧?”早起骆子琳遣人来说承晖有些发热,她忙让人去太医院请了个极好小方脉太医,毕竟小孩子生病不可轻视,何况承晖是早产。
“侧妃放心,太医诊过了,说不严重。只是小公子身子娇弱,用药得慎重,主要还是得慢慢调养。如今天寒,不仅是吹不得冷风,屋子太暖也不好。奴婢将服侍的嬷嬷等人叮嘱了一遍,瞧着骆侧妃也极上心,侧妃就放心吧。”
“没事就好。”芙萩因这承晖一病,勾动了前世,不由发起怔来垆。
那道赐死她的圣旨里面第一句便是“罪妃陆氏谋害亲王子嗣”。
这“子嗣”,指的就是当时养在身边的承晖。
她总是小产,几番下来不仅心灰意冷,更是将身体毁了,一辈子都不能生了。承晖从生下来就抱在她身边养育,她如珠如宝的爱护着,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承晖虽知王氏是他生母,但对她极为孝顺亲近。哪里知道,最后竟被魏彤那般狠毒的设计,一箭三雕,弄死了王氏和承晖,又把这罪名套在她身上。
天知道承晖死的时候她心里有多痛苦,承晖是她唯一的倚靠和寄托,她怎么可能害他?别人倒罢了,穆云棣竟然不闻不问,任凭魏彤栽赃。即便是早已心冷,那一刻仍是痛苦难当。
她明白,穆云棣是个冷心的人,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大位,她无足轻重,怎么能因她而弄得魏彤不痛快。
“侧妃?侧妃!”
见她突然间不言不语,眼神直愣愣,碧珠柳妈吓着了,连喊了几声都没得回应。两人险些就去喊太医了,幸而朔月拦着了,模出个小瓷瓶放在她鼻下轻嗅。
茫怔中的芙萩直觉一股清凌凌的冰冷香气钻入鼻息,直冲头顶,人瞬间便清醒了。
“侧妃?侧妃你怎么了?”碧珠见她眼睛动了,连忙忍着眼泪急问。
“哦,想到了一些事情。”芙萩淡淡的敷衍,无法将情绪全部调整回来。
她忽然有些惧怕,承晖的出生提前了几年,也没养在她身边,但局势却更危险了。爱夹答列魏彤那等心思手段,弄不好会和前世一样设计,别人她不在乎,可承晖却容不得差池!
然而又想了想,略微放松。
前世承晖与王氏皆中毒而亡,魏彤设计着她害王氏,承晖是“不小心”和王氏一同吃了那带毒的糕点。那时魏彤不仅是王妃,更把持王府多年,想做点儿什么轻而易举。如今却不同,魏彤不仅没了权利,且连东院都不能轻易接近,那些嬷嬷丫鬟又都仔细谨慎,想下毒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在之前,她不会那般担心,其华的提前死亡让她看到今生的变化。
再想眼下,穆云棣这般宠爱她,仿佛只有她能在他眼中。从最初的厌恶不屑,逐渐享受其中,竟险些忘了前世之痛。
“侧妃脸色不大好,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柳妈看她又神色恍惚起来,实在不放心。
“没事。”芙萩见三人都盯着自己,尽是质疑与担忧,不禁轻笑:“可能是为承晖满月宴的事累着了,精神不大好,真没什么。柳妈,东院那边盯紧了,承晖绝对不能出事!”
如今她虽没有养着承晖,到底不能忘了前一世五年的母子之情。
承晖跟着骆子琳只是权宜之计。
这时听见王喜进来了:“启禀侧妃,庄郡王府赵侧妃遣人送了帖子来。”
碧珠将帖子接了来,芙萩看了,笑道:“赵侧妃倒是好雅兴,请我去府上赏雪呢。去回一声,我一会儿就去。”
柳妈闻言便下去吩咐了。
碧珠去取出门的衣裳给她更换,朔月却轻声询问:“侧妃,奴婢给你把把脉吧?”
“真以为我病了?”芙萩知道朔月是因刚才的事担心,拍拍她的手,起身换衣裳。
坐车到了安郡王府,早有人侯在仪门处,领着她先去给吴王妃请了安,说了些闲话,而后便去见赵侧妃。
下人说赵侧妃在园中布置,直接领她过去。此时雪越下越大,她罩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戴了雪帽,走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分外鲜亮显眼。
下人领她到了一个花厅,厅中四角俱设着火盆,中间外八字设置了两张桌子,上面酒菜果碟俱已齐备,小火炉上又温着酒。虽然花厅的门大敞着,但火盆足够,加之桌布遮掩下放有小薰笼,足够暖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总算没白费我的一片苦心。”赵歆月笑着迎上来,指着厅内的布置问她:“瞧瞧怎么样?若还缺什么只管说,你我可别见外。”
“很好了。”芙萩的确也挑不出什么来。
赵歆月笑道:“既然满意,那咱们两个就在这儿安安静静的赏会儿雪吧。你带来的人,我让身边的纤云亲自招待,如何?”
“自然好。”芙萩便让碧珠朔月随纤云去了,其他小丫鬟们婆子们也都奉命退去别处,只她两个在这儿自在。
两人分位落座,望着门外飘扬的大雪,一时满室静谧。
芙萩清楚,赵氏请她,必定是穆云橖要见她。隐隐约约,觉得穆云橖不同前几回,只怕是有事要她做了。
“我忽然觉得闷闷的,出去走走,你坐会儿。”赵氏随意找个借口,举步离了花厅。
芙萩知她用意,自不会多问。
不多时,穆云橖披着貂鼠大氅进来,门口处轻跺了跺靴子上的雪,取下大氅,露出里面金杏锦衣暖袍。他直接从小炉子上取了只新酒杯,坐在赵氏之前的位置,自斟了一杯酒,喝了一杯。芙萩只看他两眼,又把目光放在外面的大雪上,既不招呼也不询问。
“今儿的大雪下的很好看吧?”穆云橖嘴角起了笑,面容越发的温润清雅,那双细长的凤眼似春天清凌凌的湖水,又似秋日暖融融的金波。
“若不好看,安郡王怎么会请我来赏雪呢。”芙萩同样淡淡一笑,因屋子暖又喝了点儿酒,凝白如玉的面颊上如同染了两片薄薄胭脂,一双眼睛又映载着漫天雪花,整个人看上去既是娇媚又是清冷不可捉模。
她虽算不得绝世美人,却令穆云橖一个恍惚看得愣了,冷风卷着雪花从门外吹进来,方回过神来。
又斟了杯酒,穆云橖不再绕圈子:“快要过年了,北疆战事顺利,皇上心情定然是极好的。想必,届时捷报传来,大军凯旋,龙心大悦之下,不仅前朝大肆封赏,后宫也不会落下。”
一听他提后宫、前朝,芙萩眉间不由自主的蹙了一下,脑子里一闪而逝的念头没能捉住。
却听他又说:“听说陆三公子在北疆表现很不错,骁勇善战,又极有谋略,大将军贺敬曾在塘报中点名夸赞!若幸运,三公子将青云直上。”
“希望借郡王吉言。”话到这个份儿上,芙萩岂能不明白,对方这是在做交易。对方帮三哥一把,而要她做的,自然是在后宫使力。
果然,穆云橖说道:“我母妃素来身子不大好,生我的时候又落了点儿病根,这么多年了,在宫中也极不容易。我有心孝顺,让她能够母凭子贵,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又初入部历练,没什么成绩。若能让她得件喜事高兴高兴,也算我做儿子的一点孝心。”
芙萩压着眉色,联系前后的话,很快便领悟了他话中含义。
皇上若要封赏后宫,那么作为敏妃,唯一能升的便是贵妃位了。只是贵妃的位置只剩了一个,下面却有舒妃淑妃同时虎视眈眈。穆云橖是个精明人,他肯定看出在皇上对淑妃一脉的有意压制,贵妃位怕是不会落在淑妃头上。如此,便剩了舒妃与敏妃,两人旗鼓相当。
若在以往,敏妃未必不如舒妃,可如今穆云橖知道她与瑾嫔的关系。升贵妃位,肯定没瑾嫔的事,若她向瑾嫔张了口,只怕贵妃就落在舒妃头上。他这才拿三哥来做交易,十足十的把握,她会答应。
想通了这一点,芙萩不由得转头去看他。
平时里瞧着谪仙般的温润皇子,嘴角眼梢都带着淡淡的笑,看似温柔,眼底却是疏冷孤高的。便是她知道他城府极深,最擅做戏,却仍是被那层温和表象所吸引。这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人!
他的母妃,敏妃,倒的确是身体不好。
“敏妃娘娘是个有福的人。”她这算是答应了。
有福?这话别人说是恭维敬重,从她嘴里吐出来自己都觉得太过虚伪。敏妃如今虽看着尚好,可她知道敏妃寿命不长了,前世里敏妃死后才追赐了贵妃,这世里,提前给个贵妃位也没什么。
“有福?”穆云棣哂笑,嘴角一闪而逝的讽刺。身为亲生儿子,便是母妃有意隐瞒,他也知道了母妃身体的实际情况。实在不乐观。
见他如此,芙萩倒不好再说。
厅中又安静了下来,只外面的雪仍旧在絮絮的下着。
穆云棣不说话,也没起身走,自斟自酌,自得其乐。
芙萩又饮了半盏酒,放下小盏,起身欲走。
“难得如此好雪景,不妨多坐会儿。”穆云橖笑笑,张口吟起诗来:“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芙萩走至花厅门口,大雪迷蒙了视线,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别站在门口,当心吹病了,我那五哥一心疼迁怒,往后不准你过来走动可怎么好?”穆云橖看似调侃的话,轻佻之下却是关心。
或许是芙萩如今越来越敏感,轻易便听出来了,倒也不佛他的好意,转身走回来。将半冷的酒倒了,重新斟上暖酒,啜了一口。
“你酒量倒不错。”穆云棣见她喝了好几盏,面上虽微红,却不见醉态。
“自小练出来的。”想到了三哥,芙萩唇边弯起温暖的弧度,一时间整个人明媚灿烂,像那冬日里的暖阳。
穆云棣收回视线,似真似假道:“哦,那倒是比小王厉害,小王这病弱身子,承受不了多少酒量啊。”
芙萩含笑睨去一眼,却是委婉赶人:“歆月姐姐邀我来赏雪,是我两个的情谊,芙萩实在当不得安郡王作陪。芙萩惶恐之至啊。”
她这神色口气,令穆云棣一个没忍住笑出来,酒水也喷了,着实狼狈。
忙擦拭了唇边酒水,叹笑起身,取了大氅一罩,一言不发的出了门,转瞬便淹没于茫茫大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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