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嘉荣气归气,是下次来,还照样给陈艾打水,不过这次就换成了白开水加盐。军训训了七天,他就给陈艾换了十三次水。
其实夏嘉荣自己都理不清楚自己的本意,这对人家好,人家还不领情,生气了之后还得照样做,这不是犯贱的么。是,怎么说呢,想要知道陈艾带给他的熟悉感是一回事,而想对陈艾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两事已经在夏嘉荣这里分开了。
是为什么要对陈艾好呢?夏嘉荣又百思不得其解了。他现在坐的离陈艾远远的,找过班主任好多次,都被班主任拒绝了他想和陈艾同桌的要求,甚至还说,再来找,就直接给夏嘉荣换个班。夏嘉荣拗过这个老师,又没法以势压人,只好认了。
军训很快就结束了,开始正式上课之后,先前军训时的热闹就被人忘了个干净,都在忙着适应高中的学习生活,忙着适应更厉害的忙碌。
于是夏嘉荣上课的时候就只能这么的远远望着陈艾的脑袋壳,一刻不看就觉得缺了什么,老是惦记着。他这才现,即使是高中同班了,因为坐的远,竟然根本找不到什么和陈艾相处的机会。上课也就算了,这下课,因为实验高中好歹也是重点高中,就算那些交了择校费进来的学生,也不会在课间笑闹,下课的十分钟总是静静的,夏嘉荣也不好那么凑到陈艾旁边和他说话,而且他知道,陈艾升了高中,学的更用功了,一天到晚的埋头苦读,也没有时间搭理他。
怎不能到头来就光望着陈艾的脑袋壳啊!这都是图啥啊真是。
很快,夏嘉荣就现了每周的一个珍惜的能和陈艾说话的机会。
体育课。
实验高中的体育课上的很是敷衍,每次上课先绕操场跑一圈,然后做做准备活动,接着就自由活动了。虽然还是高一,但是学生们也知道带着各种资料卷子来看,要是谁不带,不但月兑离了群众,还只能无事做的傻傻坐着。
陈艾带了语文卷子在那写。他挑了个阴凉地儿,身上还穿着军训时的迷彩服,再往操场上一望,全是这种迷彩颜色,这是因为实验高中有个奇葩规定,学生必须穿校服,高中三个年级的校服在细微处都有不同,还会在肩膀那绣着个人的学号,但新生的校服还没制作完成,为了区分出哪个年级的,也为了让学生不能散漫的穿自己的衣服,所以要求新生先穿着迷彩服,不穿检查的时候就扣分。
班主任严的很,说谁因为衣服的事儿给班级凑操行分了,就让他包办了当天的班级卫生。这课上威严课下温柔的女老师人人都招架不住,连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同凡响的夏嘉荣都扛不住,也不能免俗的穿着这迷彩服天天上课,往往是上着上着课,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脸就耷拉下来了。
陈艾倒不觉得衣服不好,说实话,这虽然迷彩服虽然是军训的时候穿的,但是料子是结实的好料子,老师还说军队里的新兵就穿这样的呢,陈艾觉得这衣服穿十年都不会烂。他垫了张纸坐在操场边缘的台阶上,卷子就放在膝盖上,一边想一边答题,他旁边没人,自己占了个地,也因为平时对谁都不冷不热不打交道的,所以一贯是独来独往,和宿舍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友谊所在,因此这会也不会有人来扰他,这让陈艾在做题的时候,还有闲暇的想,这样真自在。
陈艾是享受惯了自在的,很少会和人挤在一起。天地那么大,哪里不能呆呢?又不是非枪手的地方不能呆,像公园里的长椅被占满了,陈艾也不介意睡在台阶上。到了现在,陈艾有的时候坐在教室里,就会觉得挤得慌,觉得教室里居然这么点大的地方却呆满了五十多个人,简直比流浪汉都怜呢。
——不过他宁愿这么的挤着,也不要再过以天为被、以地为chuang的宽敞日子了。
陈艾就这么一边瞎想,一边做着卷子,说不上多用心,毕竟做的是主观题较多的语文卷子。一片阴影突然压在他身前,一个人就这么不打招呼的坐到了陈艾身边。
不用猜,陈艾就能张口说出一个名字。也只有夏嘉荣,会这样什么都不顾,忽的就出现在他身边。
陈艾索性合上了卷子,转头望着夏嘉荣,等着他说话。
“嗯……你在做卷子啊。”
“对啊。”
“这就是今天的作业吗?”
“对啊。”
夏嘉荣支吾上了。他看着陈艾摆出了交谈的架势,是自己却说不出话,暗恨自己口拙,又想陈艾怎么会这样理自己,甚至连回答都不是更敷衍的“嗯”了,不过这总是好事,于是绞尽脑汁想找出个话题来和陈艾搭话。
他不知道的是,陈艾现在也想和人说说话。陈艾的高中生活虽然才开始几周,然而他看了看课本,心里有了些底,先前觉得自己到了高中就跟不上了的恐惧就消散了不少,高一较为简单的内容还是给陈艾不少信心的。这信心一有了,陈艾就不那么焦躁了,他虽然没有完全放松,仍然保持着提前一周的预习进度,但是心情,却和先前完全不一样了,甚至比初中的时候都要好。
上初中的时候,陈艾就好像身后跟着个什么,于是拼命往前跑的人,也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突然现自己还有大把的年岁以度过,于是什么都想干,什么都干不专心。是现在不一样了,原本想上高中就是他的一个念念不忘的心愿,现在一下子满足了,心头包袱甩掉一大半,自然觉得舒心多了。
陈艾固然还没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但是到了现在,陈艾觉得自己终于能够稳下来了,不管会是什么事实,他都能淡定的接受,在那之前,他要步子稳稳的走下去,不骄不躁。
高中时间还是有些余暇的,老是沉默孤独着,陈艾虽然早已适应,但那也只是适应,而不是自找的。有时候陈艾也想和人说说话,不管是说下今天的饭菜怎么样,隔壁班的学生淘气被罚站了之类的这种闲谈,是到了现在,虽然真论起来还是刚开学,但是同学玩的好的早就结伴了,对同班同学的性格也有了基本的了解,插都插不进去,现在陈艾就现,他想和人说个话,根本就不知道。
因为空间感而得到的自在,和身处闹市却无人相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陈艾是中考全市前十名,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是这种事早就传遍了,同学们也刻意不和他说话,不是故意冷落,而是觉得没话题聊,陈艾也听了一耳朵,同学们都说他清冷孤高,成绩不好不屑于和其他人说话之类的,女生说的话还好听些,只觉得他是性格如此不爱交际,还悄悄的说着什么“男神”,要不有一张好看的脸占便宜呢,陈艾的这张脸,已经报答他不知道多少回了呢。
所以这会儿在夏嘉荣靠过来的时候,陈艾没有摆出刻意忽视的姿态来。夏嘉荣对陈艾的意义原本就不同于常人,他给过陈艾善意,帮助过他,也爱过他,而且,夏嘉荣也认识安心,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和安心的故事的人,即使现在这个夏嘉荣,还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虽然陈艾总想着不想和夏嘉荣有什么关系,但是看着他就是比看旁人亲近,虽然陈艾也一直遮着不想露出来,但是这次,他就没有藏好。
夏嘉荣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没有联想到别的,只觉得这一刻的陈艾特别好接近,并不是先前的那种不近人情。既然一时想不出来什么好搭话的话题,那就自己来说吧,夏嘉荣就开始嘟囔开自己的事情了,从小开始到现在,能抱怨的全都抱怨出来,觉得有意思的也都说出来。
夏嘉荣并不是说了一切,他没有交代自己家的背景,没有说自己的家人,只说了自己的感受。他说他第一次见到海的时候欢喜了,游泳的时候大人教他屏住呼吸仰躺着放松身体就能飘在海面上,他照做了,觉得自己就是个游泳圈,结果一个开心笑得漏了气,整个人都沉到了海里,等着大人把他捞出来的时候,他都喝饱了一肚子海水,咸的好几天都往肚子里灌水;他又说,住够了海边之后,看到海就想吐,看到海就觉得自己摇摇晃晃,不理解海的美感在哪里。这次来诸城,家里人都不高兴,是他高兴的很。夏嘉荣说的特直白,对陈艾他就是为了陈艾来的这个城市,但是也不全为了他,单一想这样就能离开海边了,就觉得诸城好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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