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思绪一片混乱,但要想立刻起身离开也已不太可能,罢了,也先顾不上形象了,赶紧咕了咕嘴,含出一口唾沫来吐进掌心里,然后在扇骨上来回擦了两遍。若是你们敢轻举妄动,我就先用这招来应付一下看看。
金发财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挠着大耳朵问道:“大官人?怎么了,我这八字难道就那么让你恶心,还得让你吐口水嘛!?”
我心里哼哼一声,你装得倒还挺像,既然如此,我就干脆直接点破了你,看你能拿我如何。准备撕破脸皮之前,我又想到胸前还有老爸给的那枚五行珏护身符,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反正也不怕你看到了,能把你立刻镇住最好。于是我抬手将盘扣又解开了三颗,使那五行珏完全露了出来。
我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努力镇定地呵呵一笑:“金员外的八字倒不恶心,恶心就恶心在这八字并不是你的吧!难道金员外早年就父母双亡?看这八字你不是个当兵的就是个练武的,您这练的到底是八卦掌啊还是易筋经啊,啊?!”
我一边扬高了语气给自己壮胆,一边合上了扇子随时准备开战。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金发财大笑,啪啪地鼓了几下掌,便身子一探,往沙发上的皮包里去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难道是手枪?我抬起扇子正准备下意识的扔过去,却见他只是掏出了个钱包。我一时不知如何处置,便只能顺势又哗啦一声打开扇子摇了起来,并故意将扇面挡在我的胸口要害位置,免遭暗算。
只见金发财对着猴子耸着眉毛笑道:“怎么样,这果然是个高人吧,这回你可信了吧!”
猴子在一边也露出惊讶的神情,眼中好像也有一股浓烈的崇拜之意,向我抱拳致意道:“臧大官人果然名不虚传,我之前让大哥多加小心,以防您是个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大哥才故意试探了你一回,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啊!”
金发财此时对我说道:“大官人见谅啊!刚才你看的那八字确实不是我本人的,这是猴子自己的出生日期,他父母插队落户,在他小学时不幸遇到了矿难双双死在了外乡。他从小就是在孤儿院长大,后来6岁便去当兵,做了几年侦察兵,退伍后才去了警察局工作。这些以前的事情他几乎从不跟外人提起过,大官人居然只看了两三眼,便就跟亲身经历过似得说得完全符合,真是奇人,高手啊!!佩服佩服!!”
我心中暗骂,这俩个小肚鸡肠的孬货居然还给我演这么一出戏,差点把你臧爷爷给吓尿了,妈的,今天非多宰你们一点钱不可。
一边假装镇定的摇着扇子,一边正寻思着接下来怎么说呢,金发财从钱包里便先抽出一刀红票来,刷刷刷的点了点,递了上来说道:“这是5块人民币,权当是刚才给猴子算的那个八字,这虽然没说几句话,但错在我们无礼没有事先打招呼,您一定要收下。”
我想:得,还没等我想好怎么收呢,你倒也算是个讲道理的人,这钱赚得还真轻松。便接过了钱放在桌上。
金发财又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扔给了猴子说道:“去,你先到附近找个牛逼点的饭店,要个大包厢,然后叫猪头把车开到楼下来接我们。”
猴子拿起卡片跟我又点了点头,非常听话地一溜小跑出门了。我一听原来还有一个叫猪头的同伙呢,这就跟白意荷上回说的带了两个跟班的说法一致了。好嘛,一个猴子,一个猪头,若再加上个沙僧,你金发财就能做唐三藏带他们取经去了。
等到猴子出门后,估计走远了。金发财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实不相瞒,要请您帮忙测算的事情,不能让这些外人听到,虽然都是跟了多年的兄弟,但毕竟不是自家的人,在这种道上混的,谁都不知道他们背后算计你什么呢,凡事还得多个心眼啊。”
我一听这话,觉得金发财果然是个粗中有细的江湖人,但转念一想,这么亲近的兄弟你都信不过,若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向我交代了,那我岂不是也很危险?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犹豫,金发财又说道:“大官人放心,我绝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之心,或许往后还会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帮忙,我供着养着你,都求之不得啊!”
这话虽是这么说,但终归也要多加注意说话的分寸了。
我微微一笑,摊开双手说道:“金员外多虑了,我虽然出道不算久,但是祖传的行规我很清楚。我大大小小的人物也是看过不少,其中也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命数安排,无关人心。所以在我眼里,只有生意,没有是非,看过的人我也守口如瓶,过目便忘。您绝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金发财连忙说道:“那不会,那不会,我这里可绝对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倒是有一些非常奇怪的现象,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啊。”
“哦?难道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倒也没有,说来话长啊,要不我就长话短说,您要是有啥问题可以立即打断我,我再具体回答?”
“嗯,也好,愿闻其详,请说。”
我将五千块先塞进了包里,点了支烟,开始等他说正题。
这钱在此时收入包里,也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咱们行业里,这叫做“清止”,意思就是告诉对方:之前所测事项的卦金已结清,想问的相关问题到此为止,接下来再问的事,那就得另外计费了。
若没有这层规矩,那按照常人思维习惯,可以就着一个事扩展出无休无止的问题来,巴不得花上一笔钱,把鸡毛蒜皮的所有细节都问清楚。老祖宗定下这个规矩,显然是考虑周全的。
金发财从包里掏出一支古巴雪茄点上,深深抽了一大口后,将胖脖子轻轻仰靠在沙发上,缓缓吐出了一个个烟圈,然后说道:
“不瞒你说,我从十几岁发育之后开始,就发现自己有一种怪本事,而这事我跟爹妈也提起过,他们叫我不要声张,也不要使用,否则金家迟早会大难临头。我之前一直觉得他们是在吓唬我,年轻嘛,难免有点叛逆心理,所以也偶尔会偷偷试试,这本事时灵时不灵的,自己也控制不住。
直到去年老头子刚过完六十大寿就突然去世,死后没几天便给我托了梦,说咱们金家要出大事,让我千万要当心,不然也会有枉死之祸。而至于这其中到底是什么道理,没等他说完,梦就醒了。
之后再没梦见过,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我想会不会是老头子欠了哪家的巨债,而让我小心躲债呢?所以才会把产业都卖了重新开店,至少把之前的财务先做个了断。”
听到这里,我就明白原来之前是冤枉他不孝变卖家当了,敢情中间还有这种关系导致,但这他所说的“怪本事”又是什么呢?于是便追问其详。
金发财低头想了想说道:“臧大官人在我看来算是个半仙,对你我也不隐瞒了,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跟我老头子一样赌性大,区别在于老头子虽然爱玩,但一直克制着不玩,最多也就是跟公司几个元老级的叔叔们一起打打牌啊之类,也从不来钱。
而我在他身边从小耳濡目染的,也喜欢上了这种娱乐,便对赌这个事情非常有兴趣。但中学开始后,我竟有时发现我有一种猜牌的怪本事,不管玩的是麻将、还是扑克、或者是博大小点之类的,有时候会突然脑袋一阵眩晕,眩晕中就好像看到对方牌的背面是啥花色的。而且只要一晕,必然能猜中,万无一失。”
“哦?这倒是第一回听说,金员外这可是神功啊,去赌城一回,还不赚得盆满钵满的?”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本事,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旁门左道出老千的把戏,难道是特异功能嘛,我真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摊上这种好事,偏偏却都是些撞鬼的破本事。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啊,所以也常去南方玩玩,可是这种功能不是你自己说有就有的,冷不丁窜出来搞那么几下,然后又完全不见了。所以并不是每回都能大胜而回,只是随着年龄大了,这种本事好像也越来越频繁的出现,赢多少没所谓,至少是不会赔本了。”金发财皱着眉头说道。
“那么,您这回来找我的目的是为了……?”我追问。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本事,按照我之前的描述,您看看能不能给我分析一下,或者是看看我老爸到底是什么原因去世的,另外,家里人为什么说,我要用了这本事可能会使金家有难呢?”
这倒还真给我出了个难题,这种本事本就不属于常人之命,何况也没牵扯到什么鬼怪作祟之类的现象,甚至我怀疑这应该属于人体工程的范畴,非得送去科学研究院让专家给他的脑电波做个24小时监控才行啊。
但转念一想,人家那么千里迢迢来找我,我就这么看都不看的把人给弹回去,的确也有损我的威名啊,无论如何,装腔作势先帮他看看八字测个卦啥的,或许也会有点突破呢,就当是多了一个特殊八字的研究案例也好。
于是便掐灭了烟头,拿出纸笔来,请金发财把自己的生出年月日时先写下来,我再好好研究研究。
金发财接过了纸笔犹豫了一阵,又抬头问道:“臧大官人,能不能换个测算的方式?”
“怎么,难道连你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了?”
“知道是知道,只是老头子生前有过交代,说八字这玩意很邪门,万一流出去,被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了——这当然不是说您啊——被别人知道了,可以拿着这八字跟姓名做成了小草人扎针害我呢。”
“哈哈哈,金员外你是电影看多了吧?”我笑道:“您父亲说的是没错,阴阳易术中的确是可以按照人的八字姓名来给人加持能量的,也是有些巫术妖道能凭此做些害人的事情,但据我所知,有这种本事的人全世界也没几个,即便有也跟你无冤无仇的,何必要施这种折寿的法术来算计您呢?你虽然有钱,但远远还不至于吸引他们来害你的地步。比你有钱有势的人多得去了,您说是不?”
金发财还是有点横不下心,拿起雪茄又猛吸了一口后,一拍大腿说道:“娘的,豁出去了,就算被人害死了,下边还有老头子陪呢,正好当面问个清楚!…………不过,臧大官人,看完之后可千万不能留档啊……其实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我暗暗好笑,人家世界首富国家领导都没他这么小心翼翼的,他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刷刷刷写了几笔,便将纸片递给我看。我一看,是阳历的,属猴,那还比我小了两岁,月5日,下午6点整出生。
于是按照易历开始排算他的八字,年月日时四柱的天干是“庚、甲、庚、甲”,按日柱天干为“庚”那便是四柱金命了,左右月时两个柱上都是甲木夹着,倒还的确是偏财运挺足,只可惜,四柱下面的地支却都是“申”,没有“官”“印”两星护财啊……
正想继续排一下流年,却突然觉得眼前这八字有点奇怪,这八字中五行缺了三行,只有金和木,这倒也就算了,但这个排列……
我靠!地支同气全是申!日柱天干为庚金!八字是:庚申年、甲申月、庚申日、甲申时!
那!那不就是老爸说的“纯阳金八字”嘛!!
加上他还有这种会猜牌的特殊本事,难道他也是神祗术祖的后裔!?是个祖灵?
真要如此,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难道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一个靠大海捞针都未必能找到的同党了!?
我激动地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金发财的胖手,大声的叫道:“你!你!……你!……”却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金发财本来就神经紧张地等着我批算呢,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显然是吓得不轻,哆嗦着肥唇结巴着:“我……我……啊呀妈呀,我什么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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