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远远一声招呼,我俩扭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傣族服饰的少女,正微笑着向我们这边走来。
金发财低声说道:“哎哟妈呀,大官人,深藏不露啊你~连少数民族的妹子都能搭上,艳福不浅呐!”
“别瞎说,我压根就不认识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总觉得面前走来的这个女子好像总有些眼熟,可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没回过神,就见这女子已轻盈地走到了跟前,也不见外,随手拉过一把椅子便坐了下来。一脸俏皮地看着我:“怎么,才几天不见,就认不出来了?”
几天不见?我心中纳闷,又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位穿得花枝招展的窈窕女生:
瓜子脸,柳叶眉,双眸并不大,却如寒星微芒,别有神采。一头乌黑长发盘成了个大发髻挂在脑后,三支银簪插入发髻,各吊着一串葡萄紫的小花微微颤动,上身只着一件粉紫色小坎肩,露出两条白女敕的玉臂,香肩半露,一圈银箍挂于脖颈,搭在了突起的锁骨上,坎肩很短,只及胸下一掌距离,露出杨柳般的小蛮腰,平坦的小月复上还穿了一枚葡萄紫色的脐环,腰下围着一条深紫色筒裙,长及脚踝,一条凤纹银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胯部,唯一不像少数民族的地方,便是那双赤足穿着的带水钻蓝紫色漆皮细高跟凉鞋,虽不是什么民族款,倒也和其他穿戴搭配得天衣无缝。
“你是……那个那个……”我想起来,这就是上回在夜店中牛皮糖搭讪来的一群艺校女生之一,还问我要过电话号码想请我看八字的那个姑娘,我极力搜索记忆中的称呼,甩着食指却把名字卡在了嘴边,一时又急又尴尬。
“别装,继续想,想出来送你们一瓶茅粮酒。”这姑娘倒不见生,竟双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我。
“阿紫!你是阿紫!”憋了半天终于把这名字给挤了出来。
姑娘一听我说出了她的名字,双手并起五指在面前拍了拍小手:“啊呀,你记性还真好。居然还能记得我,真高兴啊!好嘞,一会就帮你拿酒去。”
金发财在一边受了冷落,便主动接口道:“我说大官人,这位小美女是……?”
“我是他前女友啊~他是我干爹!”
我一双筷子应声落地:“别听她胡扯,朋友,只是朋友。”
金发财一听阿紫的话,两只小眼睛都快瞪成桂圆了:“哎哟妈呀,你连自己前女友的名字都能想半天,你够可以的啊!”
阿紫已经笑得前俯后仰,最后还是帮我解了围。
金发财听完她解释后说道:“我说呢,怎么就突然冒出个少数民族的女朋友了。”
阿紫招呼小二拿来了云南特产的茅粮酒,正要帮我们倒上,我赶紧拦下,说是明天要远行,今晚就不喝酒了。
“明天出远门?去哪啊?”阿紫问道。
金发财抢着回答:“去你老家提亲呗,云南哦!”
“哈哈哈,这位胖哥还真幽默呢。”阿紫笑着问我:“你们真的要去云南嘛?”
我点了点头,说道:“恩,先到昆明,然后转车去瑞丽,到中缅边境去找个朋友。诶对了,阿紫,你是云南人?”
“是啊,我没说过吗?我可是正宗如假包换的傣族姑娘。瑞丽就在我们德宏附近。我到这里来读书,其实也只是贪个方便,这饭店是我阿舅开的,他来这里早。我嘛,正好就趁念书的机会过来了,有亲戚在这里,什么都有得照应嘛。”
“我说你这阿舅也太会做生意,自己外甥女不好好照顾,还让你在这儿唱歌跳舞帮他招徕生意呢?万一给什么坏人盯上了,不是惹麻烦嘛。”金发财摇晃着大脑袋说道。
“也不是啦,我白天都在学校上课,舞台上那些演员其实都不是云南人,只是些歌舞学校的学生,我嘛,就是负责教她们些民族舞,我自己并不上台表演啦。我也不是天天来这里,今天正好换新节目,所以我就临时来带个队,没想到就遇见臧大官人了。”她说到这便回头看着我问道:“你算一算,这是不是也是种缘分呐?”
我怕这姑娘话里有话,便笑着顺口转移话题,说:“是啊是啊,没想到你是个傣族姑娘。看来这回去云南一定是一路顺风了,金员外,你对这次出行还有啥疑问的,赶紧问问这位地头蛇呀。”
金发财一时给我问得倒没了想法,挠了挠头顶那撮金毛,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拍脑门说道:“有了!那个啥,云南几怪来着?就是那三只蚊子一盘儿菜?还有另外那几个是什么妖怪?”
“哈哈哈,什么妖怪啊!你说得是云南十八怪吧!”阿紫又笑得花枝乱颤,我对带着金发财这么个老出洋相的朋友在身边,真是有点尴尬。
“对对对,十八怪,这到底是哪十八个怪啊?”金发财对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倒是挺好学。
“嗯,这个嘛,其实也并不是完全只有十八种啦,云南地方大,各地风俗不同,所以十八只是个概述,真要把不同版本的顺口溜算一起,那得有好几十怪呢。”
阿紫说起云南老家的事,面上便流露出些得意的神色。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要全部背出来,我也未必能背得全,但是有几个挺有意思的,我记得。”
“快说说,看看这回咱去云南能遇上几个。”金发财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感觉他明天不是去找人,而是要去云南旅游一样。
阿紫不紧不慢地背道:“除了你之前说的三只蚊子一盘菜,另外还有:四个竹鼠一麻袋、鸡蛋用草串着卖、蚂蚱能做下酒菜、糌粑被叫做饵块……”
“哎哟妈呀,怎么全是吃的啊?”金发财问道。
“啊呀,你别打岔,还有不是吃的:石头长在云天外、火车没有汽车快、姑娘被叫做老太、四季服装同穿戴……对了对了,还有搞笑的:背着女圭女圭谈恋爱、和尚也能谈恋爱~~!”
“好玩好玩,背着女圭女圭谈恋爱,这怎么说?搞**呐?”
“哪呀,是少数民族的习惯,结婚行房后,女儿便要回门,直到生下了孩子,然后才回婆家与丈夫相聚,真正开始恋爱。”
金发财对这种风俗表示完全不能理解,我便说道:“金员外啊,理不理解反正都没你啥事儿,你一不是少数民族,二也没有去云南找媳妇的打算,我看啊,你还是收收心,想想明天到了那里的正事吧。”
说话间,又来了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笑盈盈地过来打招呼。阿紫赶紧起身介绍,原来这就是她的阿舅。
“阿舅,这位臧大官人可厉害着呢!”阿紫开始添油加醋地介绍起我:“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大申城有名的算命大师呢,还会看风水,还会……还会抓鬼呢!”
也不晓得艺术院校的孩子是不是说话都喜欢夸大其词,明明跟她之前就见过一回,却变成了好像老熟人一般,还把我吹得这样神乎其神,我觉得她应该当初报名来我们学院读广告专业更合适。
“哦?真的?那你有没有请这位大师算过啊?”她阿舅倒看起来比较稳重,没被他外甥女三言两句就忽悠到。
“这个……这个倒没有,上回请他算来着,他说不方便。”阿紫又转过身,一条玉臂搭在她阿舅的肩上,说道:“阿舅,要不今天请他帮我算一个,你就帮他们这桌免单了怎么样?”
哎,我就知道今天被她遇上了,早晚还得缠上这话题,没等我想好如何回答呢,却见金发财大手一拍胸脯:“臧大官人的确了得,真不是吹的,我就被他亲自算过,那准得真叫是杠杠的,今天马上帮你算一个,这顿饭阿紫姑娘你请定了。”
我暗暗叫苦,这家伙怎么就改不掉这种爱显摆的毛病呢?
但既然话都已经出口,又不能硬推托,只好回身狠狠白了这胖子一眼,轻声说道:“为了吃顿免费大餐,瞧你把战友都出卖了。这将来出去办事,你可给我悠着点。”
阿紫早已等不及我答应,拖了把椅子来让她阿舅坐下,又招呼小二拿了新的碗碟筷子来,又加了几个新菜。
“阿舅,你什么都别说,就看臧大官人怎么算我的命,他之前可对我一点都不了解的,今天才知道我是云南人呢。”阿紫说完便回头问道:“臧大官人,要怎么算?需要我给你什么信息吗?”
金发财抢着回答:“算命的方法有很多,不过八字最准,你就把你出身的年月日时报上来,他一看便知。”
我点点头,看样子今天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由于阿紫他们那里的德宏地区傣族人用的计时历法和汉族的农历不同,是大傣历。
大傣历启始于公元前94年西汉时期的滇越乘象国,这种历法结合了中原历法、印度历法和佛历的特性,目前在缅甸等地区依然沿用。
而西双版纳地区的小傣历则诞生于公元后639年,大小傣历在计算方法上有很大区别,所以对于傣历一知半解的人,往往会把版纳地区的傣历和德宏地区的大傣历搞混,更别说对此很少接触的汉族人了。
幸好这些在我们臧家的八字批命法中,都早有各地各族历法的换算口诀,虽然平时用的不多,但由于属基础课程,从小都死记硬背着,倒也不容易忘记。
我问道:“那么你现在告诉我的时间,到底是农历呢,还是公历呢还是大傣历呢?”
阿紫一听我说道“大傣历”,倒是先吃了一惊:“啊呀,你还知道大傣历呢!真是不简单呐,阿舅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她阿舅也频频点头,说道:“当时给她办身份证时,还是我帮忙去城里填的表,可一时不知道怎么换算时间,就给报了个我们那的时间,既然臧大师懂得换算,那就好办了。”
于是阿紫按照他们那的大傣历计算时间写下了她的出生日期,但由于当年接生的时候,谁都没有记下具体时间,就知道是天刚亮,院里雄鸡叫了三声。按云南地区三月里天亮较晚的常理,那么最早也应该是在5-7点之间,所以就暂以卯时为准。
按汉族生肖,阿紫属兔,卯年生。卯为阴木,生于春季的东南地区,可谓生得得时、得地、得势、得令。是个木气强旺之人。
我一边排算,一边开始向大家解释这个命局的每个细节,并排算起她的流年大运。由于她八字四柱干支通畅,倒也推算得十分顺手,他们三人倒也没有打岔,听得十分认真。
但我在推算中总觉得好像有哪些地方不是很对劲,倒也不是说什么怪异之处,只是觉得这种命相非常罕见,至于哪里罕见了,却一时想不起来。
于是停了下来,用手揉着太阳穴,静静思考着,金发财见状急着催促“快说啊大官人,怎么突然停了呢?”
此时阿紫赶紧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搅到我。而她阿舅则将桌上的茅粮酒拧开了盖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开始喝了起来。
突然灵光一闪,心中大致已经有了底,但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艺校生,却又有点犹豫起来,到底是不是呢?这怎么可能呢?
“臧大官人?你怎么这副表情,你可别吓唬我啊,我到底有什么问题吗?”阿紫看着我眉头紧锁的疑惑眼神,也有点紧张兮兮起来。
“阿紫姑娘。”我不敢确认,但却只能试探性地又追问了一声:“或者还可以说是,阿紫……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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