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和帝头顶黄纸,淡定的喝下了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茶。挥手斥退了正准备上来护驾的御林军和安子。抬头看了眼蔺如初:“朕只知皇后母族祖辈都以诗书为业,实在不知道原来暗地里也做驱魔捉鬼的勾当。”
蔺如初却道“你有病,得治!”安子听得此言,擦擦头上的汗,命其他三女退下,关闭殿门。殿中只剩下蔺如初和敬和帝两人。
“怎么治?”敬和帝指指身旁的小蒲团,示意蔺如初落座,却被蔺如初拒绝了。“御花园见?”她试探的问。
“不成,你既然知道朕的毛病,就该了解那东西怎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帝王不事yin邪!”敬和帝摆手推辞。
“yin邪?你都病成这德行了还害羞?算了,折中吧,只要不再交泰殿和椒房殿,都成!”蔺如初很难认可敬和帝这种讳疾忌巫师的想法。
于是,交泰殿改成了紫宸殿,治病则对外宣称是侍寝。敬和帝轻轻退下自己最后一层内衫,他的左腰间,一个狰狞的人头出现在蔺如初面前!那人头五官俱全,冷冷的盯着蔺如初。
“吃东西么?”蔺如初问。
“三个月前开始吃。”蔺如初问的简单,敬和帝答得干脆。
“我先跟他谈谈,你先睡会!”蔺如初一记手刀劈昏了敬和帝。她从衣袋里拿出一片槐树叶,放入人面的口中,见它吞下,自己闭上眼,小心的通过槐树叶进入了人面的脑中。
那是一件漆黑的水牢,牢中的污水散发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息,一个被铁钩穿透了两面琵琶骨的少年被死死钉在水牢的墙上,极度的寒冷让少年几乎难以呼吸。但他决不能移动,因为一动,肩胛上的伤会让他更加生不如死,他就这样死死的撑着。将拥有美好唇形的双唇几乎咬穿!
“你是?”蔺如初知道这是那人面前世的死前最后回忆,所以,她并未盲目理会,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想起,沧桑而低沉“我是真儿的哥哥,前朝的第一反贼,靖王萧昶。”
“哦。”蔺如初道。
“不愧是修仙者,波澜不惊令人叹服!”萧昶道。
“你,了解修仙者?”蔺如初大惊。难道这个萧昶也曾经是修仙者?
“以前有个叫湛通的自称修仙者的家伙曾经告诉过我一些关于你们的事情。”他的声音仍然平静安详。
“等下,不要跑题!”蔺如初忽然回过味来,抽出一张黄符纸道“π那小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出来害人,还不赶快给贫道离开凡人躯壳,贫道尚可饶你不死,助你再入轮回!”
“上仙,您该感觉得到,我的念力已然所存无多,马上就会灰飞烟灭,况且宿主又是我亲弟,我怎会有害他之心,我不过是想对他说一句话而已,现下既然上仙降临,也免了我一番辛劳,就请你帮我转告真儿一句话吧,若您答应,萧昶感激不尽,一定顷刻自毁残识,重入轮回,再不留恋红尘!”见他说得恳切,蔺如初思考片刻道“说吧。”
“请上仙转告真儿:莫再自责,皇兄罪有应得!以后行事,切莫一错再错”萧昶道。
“啥意思?”蔺如初脑中划下了第一个问号。
“上仙,我与您有缘,本该告诉您实情,只是,有些事情您愿意听,我却无颜谈及,这样吧,若您真想知道真相,就请去向真儿问讯,他自是知道一切的。”萧昶说完,只见周围幻像尽去,一个身着紫衣,头戴金冠的俊秀少年出现在蔺如初面前,他想蔺如初深作一躬,化作一道白烟而去。蔺如初正眼看着榻上昏倒的敬和帝,他腰间的狰狞面孔尽去,只留一汪血色朱砂,蔺如初拿出一把贝母,将其敷在其上,不过面可功夫,血色尽去,敬和帝腰间恢复如常。
金鸡初啼,敬和帝幽幽醒来,模模自己腰间,面上一喜。却又颇为不解,看向蔺如初,只见蔺如初道“那是人面疮,为怨灵所化!”
听得“怨灵”二字,敬和帝面上立刻血色尽失“可是,四哥?”他小声问。
“他无害你之心,只要我告诉你莫再自责,皇兄罪有应得!以后行事,切莫一错再错。你害过他吧?”蔺如初冷笑着道“他耗尽残念只为叮嘱与你,你居然那样对他?”
“朕没有!”敬和帝低低的道。
“别骗我,人面疮这种东西只能吸附在直接施虐者的身上,若不是你是真正害他的罪魁祸首,这东西断断难以钻入你的皮肉!”蔺如初严厉的道“跟我说实话!”她的语气难得的暴躁。
在蔺如初强大的神识面前,敬和帝只得低低的叙述出了当年过往:靖王萧昶乃是先帝第四子,自小聪明机智,文可双手习字,武可百步穿杨,是大行皇帝最钟爱的孩子,若非碍于长幼有序,他定然是皇位当仁不让的继承人。当年萧真还是英王,因跟得圣祖久了,对权利的渴求自然也是有些极端,本来自己的前三个哥哥都是臃肿忠厚一路,对皇位也并未有过多的要求,只要稍加谋算自己定然是可以成事的。可惟独这精明强干的四哥却是大麻烦,他往往能洞察先机,自己的多番试探皆被他轻松化解,最后他甚至派人来对自己晓以大义,规劝自己安分守己,这使年轻气盛的萧真大为光火!于是他终于下定决心,以古法献祭的方式召唤来了一个修仙者,让她来帮自己铲除这个精明强干的四哥!于是,夺嫡大战在这位名叫湛通的修仙者的强力干预下一步步按照萧真想要看到的方面发展:诸位皇兄开始与四哥有了隔阂,父皇母后也开始逐渐厌弃靖王,一切的变化让靖王郁结于心,百口莫辩,终于把心一横,起兵谋反!结果嘛,大家都知道,大行皇帝排名一二三的三位皇子被靖王下了枉凝眉毒杀,英王由于服用日子较短,除了嗜糖并未有大碍。大行皇帝暴怒下命令侍卫将本来判了流放的靖王施以凌迟之刑!其实,那枉凝眉根本不是靖王所为,靖王本是宽厚之人,所谓谋反,不过是湛通派来的军师洪于轩故意将他一次比较逼真的军事演练夸大了而已!
“枉凝眉是谁下的?”蔺如初问。
“是,我!”敬和帝道“洪于轩说那只是会让人身体虚弱而已,我实在不知道那会致命啊!他们都是我的哥哥,我再爱皇位,也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的,况且三位皇兄早就表明了要退出皇位之争,只想终老封地,我也没有杀他们的必要,我只是想让御医们查出他们被下毒就可以了!”说道这里,敬和帝已然语带哽咽。不过片刻,竟然泪如雨下,哇哇大哭起来。“这么多年来,我每日背负着良心上的谴责,食不易,寝不安,每日闭上眼睛就想起小的时候与诸位兄长和乐相处,尽情玩耍的情形。又思及自己的所为,想的只是一死了之,可又放心不下我西狄的社稷基业,也只好将以死谢罪的年头深埋心底,十余载的春秋,于朝政,于百姓我做得再多再好,也弥补不了我是一个阴险卑鄙,屠戮手足的千古罪人!今日你带了皇兄口讯,我越发觉得自己不配为人,好在孩儿们都打了,待我收整朝政,定然亲自去向父皇母后以及众位皇兄谢罪!”
蔺如初看着哭得伤心不已的敬和帝,他的眼泪晶莹而略带血色,必是真挚无疑。心中也略略同情了他一下,那个时候,他毕竟也是个心智不是十分成熟的孩子,巨大的权力诱惑让他剑走偏锋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蔺如初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你说,洪于轩是湛通带来的军师?”
“是啊。除了洪于轩,还有洪萱如。”敬和帝哽咽的答道。
“所以,陈郁芷的事件发生后,你就怀疑沈锦棠是否也拜过湛通?”蔺如初忽然问。
“是啊,否则,陈郁芷又怎会粘上她?”
“你记得陈郁芷,那么就是说,河源友士的封印并未让你失去该损失的属于我们修仙者的那部分记忆?”
“并未。”敬和帝答道“从你第一次和萧默然一起出现在我眼前道现在的一切,我记忆犹新。”
“原来如吃,湛通,洪家,沈锦棠,陈郁芷,封印。”蔺如初忽然大骇。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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