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婆赶走苍蝇,俯体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这个人胸前插着一把玉石雕成的小匕首,匕首的柄上画着一个蟠龙环绕而成的六角形图案。
这个图案连邓五都认得,这是白星帝的皇家图徽,凡是有这个图案的垃圾袋里面的东西往往要丰富一些,所以是他们首选的目标。
让虔婆倒吸一口冷气的倒不是这把皇家的御用匕首,而是这人胸前的伤口,这伤口极深,正中他的心房部位!
虔婆想了想,拉过一辆破旧的板车来,把这人挪上去,拉着板车向窝棚走去。
这个人醒过来,已经是三日后的白昼,他在床上动了动,**着说出一个字:“水!”
邓五把一块沾满水的湿布放到他的嘴边说:“你醒了吗?邓八?”
按照被救回来的顺序排行,这个人应该被叫做邓八。
没有得到回答,邓五一看,他已经又昏了过去。
虔婆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报纸,这是她每天去垃圾堆里捡来的,走过去,看了一眼邓八,模模他额头说:“还好,烧退下去了!”
虔婆回到原位,拿起报纸再读,这份报纸是几天前的报纸了,头条新闻的标题是:“天才机甲师失踪,新婚公主独守空房”。
虔婆的目光投向卧在床上的邓八,昏迷中的他看起来年轻而稚气,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英俊的面孔上两道修长的剑眉紧皱在一起,显得痛苦莫名。
他还是个孩子!虔婆突然叹口气,她已经尽力了,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垃圾星上,这个少年能不能活下去,只能靠他自己的运气!
少年十天后醒来,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邓五象红苹果一样的脸蛋,和顶上破旧的顶篷,顶篷上的防辐射板开裂成龟背状,用一些黑色塑料袋把裂缝塞起来。
少年有一阵眩晕,搞不清楚自己倒底身在何方,他伸手模到自己右腕间冰凉的手镯,才定下心来。睁开眼,周围的家具破旧不堪,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酸腐味道,中人欲呕。
不过,他并没有呕出来,月复中一阵痛,发出“咕咕”的声音。
“哎呀!婆婆,邓八醒了哩!”邓五大叫着转过身去,拉过一个坐在窗下读书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说:“醒了就醒了,就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妇人走过来,翻翻少年的眼皮,瞧了一下,说:“他好象饿了,邓一,把昨晚捡的金翅蝇蛋烤两只给他吃!”
妇人的手指柔软冰凉,轻抚过少年的额头,他想起自己在昏迷的时候,好象也有很多次被这双手抚过。
少年低哑的声音:“这位老人家,谢谢你救了我!”
“咳咳,救什么救,也谈不上,只能算你自己命大!都是邓五在照料你!喂你喝水,吃东西,我可没有做什么!”虔婆说完,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坐下,继续看报纸。
少年模模胸前,胸前的伤疤长出粉红的女敕肉,一模上去,便是一阵锥心的痒,痒过后,又是一阵刺骨的痛。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狂跳的心脏安静下来。
想起那一晚,心跳怎么也平息不下来,咚咚咚地狂跳,象是要跳出胸腔来。身上的衣服还是那晚上那件,虔婆没有衣服给他换,只是把血迹给他洗干净了,破洞补好,红色的丝衣,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人苍白得象一张纸。
两只金翅蝇蛋被打破,倒在一片放在阳光下的瓦片上,不一会儿的功夫,透明的蛋清就变成了乳白色,一股食物香甜的味道压倒一切地飘散开来。
邓一拿两块破布包在手上,把滚烫的瓦片给少年端过来,说:“邓八,你快吃吧!”
邓五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邓一手里的蛋,她手里拿着个长了霉的窝头,慢慢地啃着。
少年看了一眼瓦片上的黄白相间的蛋,问:“有叉子吗?”
“叉?那是什么?我们都是用手吃!”
邓一说着,用两只指头拈起一块蛋白来,喂给邓五,说:“就这样!”
少年点点头,接过已经凉了的瓦片,放在腿上,用手拈起蛋,放进嘴里。
他吃得极慢,动作优雅,那种姿态仿佛坐在豪华餐厅里一般,邓一和邓五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的举动,仿佛在看一场盛大的演出。
等少年咽下最后一块蛋,邓一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他转头盯着门外,太阳已经西下,又到了一天外出捡垃圾的时间。
虔婆站起身来,把闹钟的时间往前调了一个小时,她回头看着少年说:“你身体还太弱,还得再好好养养,今晚就呆在这里吧!不要出去!”说完,虔婆带着邓五和邓一向着垃圾山出发。
等虔婆三人消失在垃圾山里,邓八站起身来,抚着胸前的伤口,脸上掠过一丝痛楚的表情,他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口向外望去,头顶巨大的白帝星洒下银辉,眼前绵延的垃圾包,使得少年立即就明白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原来自己竟然是在白帝星的垃圾星上!
这个垃圾星看起来不小,从它到白帝星的距离,少年推断出这颗应该是白帝星三颗垃圾星中最大的一颗,白卫二。
少年苦笑起来,关于白卫二的数据涌入脑海:白卫二,直径二十公里的三级星,空气稀薄,重力系统经过人为改装,勉强能够产生类似于白帝星上等大的重力值,由于没有物产,只能用于垃圾堆放。
由于它距离太阳太近,而且没有足够屏蔽射线的大气层,所以一直以来被帝国认为是无人区域,并且禁止帝国居民进入,以免被射线照射后成为变异的怪物。
一想到自己居然来到了垃圾星上,而且有可能变成变异怪物,少年心中便是一阵绞痛!曾经最天才的帝国的机甲师,众人仰慕的天才,变成一个变异怪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少年苦笑起来,他往后一坐,牵动胸前的伤口,一阵锥心的疼痛传来,腕间的铁环当一声敲在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不!不能死!”腕间的清凉给少年迷乱的神志带来一丝清明:“不能死!那怕是被人作为垃圾踏在脚下,也不能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眼前出现那张娇媚的脸,脸上一粒泪痣,似滴未滴。
胸口一阵剧痛,一股咸腥的液体涌上喉头,少年咬牙切齿地把这股液体吞进月复中:“天才的机甲师,已经死了,作为垃圾人邓八的我,要顽强地活下去!我……垃圾人邓八!要把一切和我做对的人踩在脚下!”
少年把手放在胸前,象对自己宣誓,也象对命运宣战,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总有一天,我会把今日所受之苦楚加倍还于你身!”
虔婆这晚上收获颇丰,捡了十余枚金翅蝇蛋,还有一柄摔坏了的波动枪,看型号比虔婆现在这支要先进不少。
虔婆乐得合不拢嘴,等她们走回篷屋里的时候,惊奇地发现,邓八已经坐了起来,他在灯下摆弄着什么!
走进一看,只见邓八手里拿着那只每天总是快一个小时的闹钟,闹钟被他拆开来,里面的零件散落得倒处都是。
邓一跳起来,他年纪比邓五大,自然明白这个闹钟的重要意义。每天都要靠这个闹钟决定出发去垃圾山的时间,要准时出发,还要在出发前做好准备,否则便捡不到金翅蝇蛋,出发太晚,回来也晚,太阳出来后,便会被炙热的阳光烤成焦碳。
而这个珍贵的闹钟,居然被他毁了!
邓一大叫起来,他朝着邓八扑过去,这些天来,虔婆一直给邓八开小灶,把更多的关注放在邓八身上,这早就激起邓一的不满,不管怎么说,他才是邓一,是老大,这个人即使年龄比上自己大上一些,可也是后来的不是?
邓一还没有扑到邓八身边,虔婆伸出腿来,将他一绊说:“邓一,你做什么?”
邓一指着邓八结结巴巴地说:“他把我们的闹钟毁掉了!我们以后……怎么回来?”
“你看清楚了,他在修理那个闹钟!”
只见邓八修长的手里握着几个黑色的工具,运转如风,邓一甚至没有看得清楚他的动作,那个闹钟便被拼好,桌上散落的零件全都安放回去,那些工具也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
邓八把闹钟递给邓一:“明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八点正,我们把它调好就行,以后它都不会再错一秒!”
邓一看着手里的闹钟,半信半疑,他抬头望向虔婆,虔婆点点头说:“照他说的做!”
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金光出现在白卫二上的时候,邓一把闹钟调到八点,到了晚上太阳下山的时候,这个闹钟平生第一次将指针放在了六点上,果然走得准了!
邓一和邓五高兴得跳上窜下,就连虔婆也开心地笑了起来,以后再也不用每天把这只闹钟调一小时了。有一次虔婆调过时间,邓一又来调一次,那一次差点害得三个人都死在外面。
从那以后,虔婆便不让邓一再动那个闹钟。
看见三个人高兴的样子,少年却还是淡淡的表情,他拿起一旁放的长鞭说:“今晚我和你们一起去捡垃圾,我不能白吃你们,让两个小孩子和一个老人家来养活我!”
虔婆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们这里不养闲人!”
白帝星光淡淡地洒下来,虔婆象往常一样走在最前面。
到了垃圾场,她什么也没有说,便扔下邓八等三个人消失在月色中。
邓一说:“我们今天先捡金翅蝇蛋吧!”
邓五点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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