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迁的右腕握在周水手里,两个人的眼光刀子般对视着,宋迁的伙计手足无措的嚷道:“干嘛呢?松手,都松手。”
宋迁和周水对视了足足有五分钟,忽然宋迁说:“小周,我是大奸大恶吗?”周水一愣,竞无从回答。宋迁又说:“老安在这市场上算个老人了,你见过我宋迁强买强卖,以势压人么?”
老安想了想:“凭良心讲,还真没有,反正我没听说过。”
周水松开手,宋迁又顺势坐下。说道:“那五十万你收了,这风头己经全是你的了,你捎带脚,再弄我十万,你就不怕把我挤兑到死胡同,咱哥俩结下死仇啊?”
这几句话宋迁说的突然,周水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愣住了。宋迁又说:“你不是鲁智深,我也不是镇关西,你太高抬自己了。你说善就善,你说恶就恶,你有原则么?你有标准么?”
周水心里一动,暗想:这话似乎跟张克坚在白宅水塘边的话很贴近。周水很想听宋迁后面的话。
宋迁又说:“你喜欢杀富济贫,你支持弱势,这是好事,可谁授权让你甄别对错了?你看见的,你听见的,就一定是事实真相吗?”
宋迁点上一棵烟,跷起了二郎腿,好象后面还有长篇大论:“兄弟,我承认,我没奔老安老陈去,他们俩是个意外,我的目标是你周水。古人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可以不喜欢我,我也可以不喜欢你。但你不能把你不喜欢的人设计成敌人。我平时是张扬了一些。就因为我的张扬,你就可以骗我一枚印章?就因为我的张扬,就可以一碗豆腐脑扣我脸上。说实话,就你周水,我避之唯恐不及,究竟是谁为所欲为?究竟谁是胡作非为?你周水读的书摞一起可能比你还高,但我不服你,在我心里,你充其量也就是个高衙内。”
宋迁一席话,说得周水有些恼怒,也有些汗颜。张克坚说过类似话,但没有宋迁这么锋锐,周水有时自己也隐隐的感觉到一点不安,可这种感觉非常抽象,并末落实到一言一事。
也可以说宋迁是局外人,并没有完整的涉入问题。但是宋迁能这样想,那么其他人呢,会不会这就是自已的社会形象。
关于那次印章事件,周水也早有悔意。宋迁的所做所为并不能构建自已巧取印章的绝对理由。当然往大方面讲,这是一买一卖,但在细节上已经形成了欺骗。宋迁并非没有认识到印章的价值,这绝非传统意义上的拣漏。这几年来,宋迁并没有伤及过周水的利益。可周水却把宋迁建设成矛盾的另一面。并以打击宋迁为荣。
宋迁没有走的意思,他也想听一下周水的辨解。
周水说道:“多余这十万不是我们的,bj的朱老先生你认识吗”?
宋迁一愣:“这事你听谁说的?”
周水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宋迁哈哈一笑,说:“是有这事,我也不隐瞒,不过判断对错必须双方都在场。偏听偏信代表不了真相。”
周水略露鄙夷。说:“愿闻其祥。”
宋迁说:“咱做古玩生意的什么最重要?要我说,那就得首推眼力,对吧?现在社会安定,你开个餐厅,弄个超市不也挺好么?可你看中了古玩业,为啥呀?要我说,就俩字“暴利”。好哇,那你就要做两手准备了——扛得住暴利的兴奋,也消化得了巨亏的痛苦。如果有哪样生意只赚不赔,那你告诉我,我也去做。那件东西是真是假,到今天我也没弄明白。我最讨厌那种赚得了便宜吃不得亏的人。你问问大家,也拍拍胸脯,有谁没买卖过赝品?真真假假这是经营古玩的乐趣所在。你退给我,我退给谁?凭什么就一定得我吃亏?”
宋迁一席话,周水尽管觉得不妥,一时也还不好辨驳。这时小述忽然说道:“宋叔叔,那十万您拿走吧。我爸和安叔既然做了,就得正视这个现实。损失了这十万就算是笔学费,今天没把这钱赔出去,没准明天亏个更大的,再说这是竟争,也不能全怨您。”
不仅宋迁一愣,周水也是一愣。心中暗道:“我们这里四个大男人,气度还不如一位弱女子。让小述把这话说出来,对于我们来说是个讽刺。
宋迁小声说:“好孩子啊,可惜我没儿子。”小述脸一红,她听出了宋迁的话外音。
老安把钱拿过来,塞到宋迁手里,说道:“咱们一进一出这事就算个平手,这十万你得拿,否则你就算栽了。那个老朱你就不用管了,我们自己处理。”
宋迁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好半天省过闷来,把钱递给伙计。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一转身,拱手说道:“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周水把印章递到宋迁面前,小声说道:“承蒙指教,我的确应当反醒一下了。”
宋迁拍拍周水肩膀,没说话,转身走了。
秦阳的换届彻底结束了。严局卸任了公安局长的职务,新局长是省厅空降的,姓武,名字叫武绍宗。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张克坚出任常务副局长,主抓刑侦,维稳。唐副局长出任公安局政委,这人是个老好人,省厅选他和武局搭班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武局长年轻有冲劲,唐政委稳重老诚,一急一慢正好抵消。
严局长出任秦阳市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这样的话,他并没离开秦阳公安系统,他的职权范围也包括公安局。
新市长是前任的市委副书记。这个人没什么背景,是凭着扎扎实实的工作得到了省委的赏识。在群众中间也有很高的声望。
黄检出任秦阳市副市长,负责文教,卫生,体育。
张主任出任秦阳市委秘书长,这职位是他多年的愿望。
上面的大头也都如愿以偿。市委朱书记平平安安的升任副省长,高市长接任秦阳市委书记。
这个局面可谓皆大欢喜,既是最合谐的职务安排,也是省里最放心的组合。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喜气洋洋,群众也十分满意。甚至打架斗殴的事件也少了许多。有个刮刮蹭蹭的,双方同时说声对不起。一时间整个城市的素质仿佛提高了很多。
趁这个机会,诊所开业了。周水的想法是,挂上匾额再放串小鞭,就算正式营业了。那天严谨,周水,马姐都穿上了新衣服,二老和两个女孩也都穿着崭新白褂子,诊所收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诊所开业,周水只通知了几个亲近朋友,二老喜欢清静,也是这个意思。还没到中午,周水的朋友们陆陆续续的来了。最先出现的是陆末和二贵,这爷俩进了诊所就开始往墙上钉钉子。周水问了句话,陆末一笑没回答,周水索性也不理他。第二个来的是小黄,黄副市长的女儿,见了严谨,就扯着她去说悄悄话。市场上那些商户也来凑热闹,帮着搬搬凳子,挪挪椅子什么的。宋迁没出现,这也在周水的意料之中。宋迁说过,恩怨一笔勾消。仇是没了,但还远远谈不上交情。
最令周水想不到的是,法圣寺的住持了因大师也来了。他带着几个弟子,周水远远的迎过去,恭恭敬敬的深鞠一躬。大和尚也还了个揖首,说道:“周施主宝号开张,小僧奉上大悲咒一部,谨祝台安。”
了因法师是大和尚,轻易不出寺院,更别说亲自下山颂经了。周水真有些受宠若惊,自从法圣寺老住持圆寂,接掌了寺院的了因大和尚隐隐的已成北方禅宗的领袖。
大家放下手头的活计,都围过来,蔟拥着大和尚进了屋。僧人们席地坐下,开始颂经,门里门外的信众也都席地而坐。
念完经文,周水供养了五千块钱。大和尚也末推辞,告别周水回去了。周水远远的送到巷子口,帮他们打上车才回来。陆末父子刚才也在人群里听经,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弄些画出来,全是传统题材,布局、笔墨和这个小环境非常协调。足足有十几张,错落有致的挂在墙上,这些画是陆末特意为诊所画的,尺幅不大,件件精美。看得出,陆末很费了一番心思。
周水正招呼客人,手机响了,是张克坚打来的。周水心说:怪不得有人没到齐的感觉,张克坚和方卓没来。电话里张克坚说:“马上准备红绸和剪刀,有位重要人物要来剪彩。”周水刚想问问是谁,张克坚己经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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