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心里一痛,微微一痛。这时候张秘书长忽然接过话头,他先咳了一声,然后说道:“作为一个市委常委,我有对秦阳公安系统的执法状况知情和监督的权力。我要求咱们公安局对周水袭警的定性做出口头解释。”张主任这几句话讲的非常到位,不仅体现出了一位常委的现场存在,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指名道姓,而是讲的公安系统,那么就回避了对某人的问责,自己也保留了足够的退路。
武局沉吟一下,并末开口。武局没来秦阳之前,对秦阳的情况可以说己经了如指掌了。高书记是省内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也是省委、省政府着力培养的接班人。他武绍宗之所以认准了秦阳这块沃土,也有点“良臣择主而仕”的意思。中国的政治习惯,虽不敢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投位“明主”对以后的仕途还是大有好处的。
另外,看自己预备上位的位置上坐着的人,按年龄看也只能干这一届。到时候腾出的椅子也只有他武局长的**合适。所以秦阳公安局长的位置是个肥缺。武局既然有了这个远大抱负,那么和周边的领导搞好关系也是重中之重。不过从常理上看,公安局长向市委一个秘书长汇报工作,还是有些不太合适。官场之上这个“度”很重要,既不能“越主代庖”也不能“妄自匪薄”,这是大学问。
还是严副书记帮了武局一下:“克坚呢?克坚先到的,让克坚说说。”严副书记并没说克坚在场,而是克坚先到,很帮张克坚掩饰了一下。
再看这时候的张克坚,头几乎低到了胸前。他一直窝在众人背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肠子都要悔青了:你说这叫什么事?真他妈活见鬼了。那俩警察看来平日是作威作福惯了。等回头腾出手来,好好整顿一下警风警纪。这周水也是,就这脾气,早晚吃亏。
张克坚正胡思滥想着,听严副书记一叫,马上应了一声:“唉,在这呢。”
大家一看张克坚,熟悉他的人几乎要笑起来。只见张克坚灰头土脸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使劲。张秘书长只好给他找个台阶:“算了,算了,回头我们私下沟通吧。”
见张秘书长无话可说了,黄副市长接过话来:“我始终没搞懂,拘人怎么也要有个由头吧,那个小周,你说说清楚,为啥拘你?”
还是黄副市长,这话说得非常有份量,一句话触及了关键点。也提醒了周水,其实周水一直是主动权在握,拘留他的原由己经站不住脚了,东西捐了,这时候不仅无罪反而有功。既然没违法,那袭警一说又从何谈起?反倒是那个警察挑衅在先。
一下子提醒了周水,周水马上露出满脸委屈状:“谁知道咋回事?我毒人的东西不吃,犯法的事情不做,规规矩矩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没入过,没练过,没说过的话,没办过缺德的事……。”
周水还要往下说,黄副市长强忍着笑打断他:“得,得再说下去,你成圣人了。”
现在周水似乎放开了,既然对他的违法裁定站不住脚,周水内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闹”一下的冲动。紧接着周水又说道:“这您得问公安局的领导,我也正想讨个说法。”周水用眼神斜瞄着武局,只见武局还是若有所思,又无动于衷的样子。没听见?
这让周水有些紧张,这个武局看来城府很深。现在的情况是,周水的处置权在他一个人手里。黄副市长和张秘书长的话,只能是建议。严副书记倒是有发言权,可刚才一席话,已经明显的把周水抛下了。
武局终于开口了,说道:“警察的责任是打击违法犯罪,这权利是宪法赋予的。当然,警察不是圣人,如果我们对周水的约束是错误的,你可以申请行政复议,甚至可以提请国家赔偿。这也是法律赋予你的权力,但现在……”
武局剩下好话没讲。略微隔了几秒钟,严副书记接上话头:“现在必须刑拘。另外我也建议咱们公安局,对周水的违法行为尽快深入核实一下。”
周水还是被送入监房了。周水垂着头,心里委屈,难受,气愤,五味杂陈。有一种大吼、大叫、甚至破坏一番的冲动。监房是一个四人间,两架铁床,上下铺。周水的铺位是一张下铺。唯一和邻床不同的是,这张铺位前放着一个有盖的塑料桶,从内容物的颜色很容易分辨的出,里面是尿液。
在监房里面,周水居然遇到了熟人。而且还不止一位。先看到的,是偷老陈手镯的那个小贼,第二位牙少了一半,满嘴露风,正是宋迁手下那个骗卖印章,被周水打掉半口牙的骗子。
看到他俩,周水的心情竟莫名其妙的好了些。那个小贼看见周水并末吃惊,还主动和周水搭话。这小子讪讪的说道:“您也来了?靠,干咱们这行的就这点不好,他妈的,一次失手能被人打个半死。大哥您还行,没啥伤。”
这家伙误会了。周水一笑,没吱声。那个骗子这时也认出了周水。这小子满脸的敌意,似乎还有一些惧怕。他往后退了二步,用手扯床上躺着的一个人。
这时周水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个骗子一边扯他,一边说:“老大,醒醒,伤我的就这小子。”
床上那人坐起来。骗子一矮身把鞋给那个人穿上。那人站起身来。周水心里一紧——这人个头不高,不过身体结实的令人害怕。他穿着短裤背心,露着全身的腱子肉,甚至脸上的肉都横了过来。
这壮汉上下打量了周水几眼。一咧嘴,冲那个骗子说:“也真够行的,就这小白脸,还把你打成这样?操。”
周水心里揣摩了一下,单单放倒这壮汉不难。可对方俩人,还不包括那个小贼。近身肉搏的话,这里空间狭窄,搞不好得吃亏。周水没吭声,也没表露出情绪。随便坐到自己的铺位上。
那壮汉也是自找倒霉。他围着周水转了一圈,一脸阴笑,道:“靠,条子倒不错。做鸭子他妈能赚大钱。”
话一出口,周水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心中暗道:“的,这可是你自找的。”周水既下了收拾他的心,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就在周水一愣神的功夫,那壮汉绕到周水身后。猛然间他右臂一圈,勒住周水的脖子。这小子力量大的惊人,周水几乎被他拎了起来。周水颈动脉受阻,眼前一黑,几乎昏过去。
就在一闪念的功夫,周水后脑往后一撞,正撞在壮汉的鼻子上。趁着他鼻子一酸,手臂略微懈力,周水一矮身,从自己的双腿间往后出手去,捞起壮汉的一条腿,紧接着臀部往下一坐,壮汉被摔在地上。
周水的动作是个短打的招式,拳谱里有的。这时周水双手抓着壮汉的脚腕,一提一抖。泄了力,又往外一拧,右脚一踹他大胯。只听“嘎查”一声,壮汉一条腿被周水卸了下来。这个动作不是武功,是正骨的医术,周水家传的。
几乎同时,那骗子也冲了上来。周水手上亳不容情,一把抓住骗子胸衣,借着他的冲力,一矮身把骗子扛了起来。随着骗子一声惨叫,被周水扔在了马桶上。
监舍里尿水飞溅,一股骚臭弥漫开来。周水瞄了一眼小贼,那小子目瞪口呆,傻在当场。
周水转身坐回床上,冷笑着看那个壮汉。这小子腿肚子侧翻,动一下疼的直咧嘴。骗子也一声紧一声的“唉哟”。这时候值班的狱警也惊动了。走廊里红灯闪烁,脚步声响,好些个警察围了过来,打开铁门,狱警全傻了。
其实他们把周水安置到这间监舍是有居心的,交接处的警察吃了亏,其他人心里也有怨气。他们不敢拿周水怎样,但可以利用犯人整治周水。所以周水被安排到一个狱霸屋里,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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