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明熙正式参演《孙中山》一片的事情定了下来。因为张军导演一贯的保密习惯,以及陈铎刻意在公司内部的隐瞒,这件事目前只有他和朱文知道,一切消息要等到这部戏正式展开宣传才会公布于众。原本定于年前就入组,但扮演男主角的陈光树突疾病住院,张军不愿意换人,甘愿等着陈光树,这时间就往后推迟了,现在定下的日期是年后的第二个星期入组,到时候会通知到个人。
明熙趁着这个时间,收拾好几件衣服,抽空和张清韵上街买了几样礼物,打算过几天就回叶城的张家大湾。
一来,要去给去世的爸爸和姐姐上坟。二来,不管和舅舅一家关系如何,过年了理应回家看看姥姥姥爷。爸爸那边也不是全然没有了亲戚,爸爸虽说家里人丁凋零,没有什么人在了,还剩下一个八十多岁的姑婆,他们也是要去看一看的。
陈铎一早就答应了这件事,看看他清理出来的东西,有些不解,“你现在条件好了,为什么不买些更好的。”
聂堃拍拍手站起来,弯了弯眼睛,“不仅不能买好的,我现在穿的这些衣服也是不能穿回去的。”
陈铎略微一愣,很快明白过来,“确实不能穿回去。”自从那天两人坦白了彼此的想法之后,聂堃就把自己家里的糟心事一点点透露给了他,虽说朱文已经查的十分彻底,但依然比不了当事人亲自诉说带给他的震惊。唏嘘的同时,心里对聂堃的坚强和努力更多了几分疼惜。早年父亲离世已经是相当大的打击,孪生姐姐又遭遇到那般厄运,张清韵还因此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他真的无法想象那段时日聂堃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他说的越是轻描淡写,陈铎就越是心疼。
“这趟回去我挺不想和舅舅舅妈照面的,但要去看姥姥姥爷,难免会碰上。所以礼物也给他们准备了一份,算是我这个晚辈尽到了礼数,至于他们怎么想我就不管了。”聂堃这次回去还想找找村支书,和他商量一下给姐姐修坟的事情。当年家里穷,爸爸死后就指望着张清韵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把房子盘下来,把借来买房的钱还完,姐姐就出了事,丧礼简简单单就办了,坟墓也十分简陋。移坟比较困难,估计姥姥姥爷也不会同意,但修坟还是行的。
但这事儿,他不会对陈铎说。
“不要太勉强自己。”陈铎并不希望他再因为这种亲戚受到任何委屈,但现在人还不是他的,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温言提醒,“如果相处不来,马上回来就是了。”
“当然了,我现在不怕他们!”聂堃最近的脸色极好,这段时间一直给更更和陈铎做饭,顺便连他和张清韵的伙食水品也提高了。因为有小孩子,所以饭桌上大多是有机蔬菜和清淡的菜式,肉也以鱼肉、鸡肉、牛肉为主,好吃又不会胖,营养又健康。
陈铎:“后天还是大后天?”
“后天吧,我定了机票,还要转乘汽车,估模着回到张家大湾就晚上了。”聂堃转身到厨房看了几眼,“要不要我多买点菜给你放在冰箱里,我和妈回去过年了,你和更更怎么办?要不然干脆你们回m国吧。”
陈铎摇摇头,“今年不回去了,公司的事太多。来来回回的,我也怕更更的身体受不了。”两国的气候相差较大,更更才三岁,身体的抵抗力还不强。
“那你们怎么在家过年?”聂堃无奈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打算直接在酒店定一桌就算了吧。”
陈铎模了模鼻子,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这样好了,我这两天和妈妈包几斤饺子在家里放着,大年三十晚上还是在家里吃的好,在外头始终没有过年的气氛!”聂堃这几天都没怎么看书了,忙着购置年货和布置新年气氛,他也不知道陈铎往年在国外是怎么过的,居然一点过年的准备都没有,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着急,就他和张清韵每天忙的跟陀螺似的。
当然了,还有更更这小尾巴,非常积极地和他们一起逛超市。
陈铎点点头,任由他随便折腾,厨房里的柜子里都堆满了东西也没说什么,尽管有些东西在他看来压根就用不着。
不过这种有人在家里忙活的感觉,真不错。
回老家当天,陈铎开出来那辆黑色的大切诺基,把更更抱在安全座椅上系好安全带,聂堃和张清韵都在后座,边聊天边往机场驶去。临别前,更更抱着聂堃的大腿不放,小脸鼓鼓的,眼眶红红的,仰着脸直愣愣地看着他,就差没说“哥哥你也带我一起走吧”。
聂堃蹲下来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看了眼陈铎,“哥哥没几天就回来了,爸爸一个人照顾你会很辛苦,你要听话知道吗?”
更更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小手攥着。
“冰箱里有什么吃的,我都写好了条子放在你的游戏箱里了,是个便签本,你回家之后拿给爸爸。如果爸爸做的东西难吃,你一定要告诉他,不要勉强自己,他不敢说你的。还有,没熟的东西也一定不以吃,会肚子疼,你也要盯着你爸爸,他有时候工作忙会忘记吃饭,你要记得提醒他。”聂堃说完这些,才起身模模他的头,“好了,我走了!”
张清韵也过来抱了抱更更,转身看着聂堃和陈铎对视的神色,暗暗叹了口气。
陈铎抱起更更,一直把他们送到安检口。
登上飞机后,聂堃还在忙着给陈铎短信,最后张清韵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抽过他的手机,“这是你老板还是你媳妇啊,这么舍不得?”
聂堃呆愣了好半天,伸手抓了抓耳朵根子,“妈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怕更更跟陈铎闹。”
“更更是陈总的儿子,你走了他跟他爸爸闹什么啊,也真是怪了。”张清韵定定地看着他,直把聂堃看的冷汗直冒,“有时候我也搞不懂,到底更更是你儿子,还是陈总的儿子。还是说,你也很想做更更的爸爸?”
聂堃心虚地扒拉了一下前方的小餐桌,喃喃道:“我哪有……”
“你没有,你都快整颗心帖上人家了还没有?!”张清韵其实早看出来他们之间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他每次抱着更更站在陈铎身边的时候,看着看着,她心里居然会生出一种他们是一家三口的诡异感觉。
但聂堃是个男孩子啊,这让她怎么办!?
这些日子,她和聂堃一起照顾更更,分走了她的很大一部分注意力,生活有了规律,养成了既定的节奏,日子忙碌了起来,心情也好得快。复查的时候,医生明确地告诉她,精神分裂症已经好转了。张清韵心知肚明,这里头有更更一份功劳,聂堃也对她照顾的极好。陈铎有多优秀,她也心里有数,但要让她把唯一的儿子送给他做男老婆,她心里绞着似的疼。
聂堃下意识地垂下了头,不敢看她。
张清韵蹙眉摇了摇头,这孩子,从小做错了事被她现就是这种反应。也许他自己还不能确定,但她这个旁观者已经看的非常清楚了。
“小堃啊,妈不忍心反对你,你要知道你和陈总差距太大了。”张清韵现在还不知道聂堃瞒着他男扮女装演戏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手头上有了一笔钱,虽说只是一个入行的新人赚的第一笔片酬,聂堃有前世的记忆,将这笔钱其中那个一部分用于了基金投资,不久之后就会钱生钱,良性循环下去。
见聂堃一门心思装鸵鸟,张清韵忍不住继续劝说:“都是妈妈害了你,造就了你现在这副样子。妈妈不反对你以后找个男人过日子,但是陈总门第太高,他又有更更,孩子妈妈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到时候你怎么办?趁现在还没有陷得太深,收收心吧,啊。”
聂堃不知道为什么张清韵会把自己性向的问题归咎成她的过错,但既然已经这样了,干脆将错就错,想了想认真看着她,说:“妈,我会努力的!我还年轻,还以搏一搏,您放心,不是我的我一定不会强求。”
张清韵知道他为自己和这个家吃了太多苦,不忍心再逼迫他,“你心里要有底,有分寸。实在不行,我们明年就离开陈家。”
“妈!”聂堃软软地叫了她一声,“都说了我心里有数,您就别担心了好吗?我保证肯定不会受伤,好吗?”
“唉,你也大了我管不了,自己把握吧。”这种事搁谁心里都难受,张清韵却能理解儿子的不易,便到此为止,不再说了。
下了飞机转乘长途汽运到了叶城,聂堃扶着张清韵下车,两人就一个大箱子,里头有少许换洗衣服,再有就都是礼物。
因为天色已经擦黑,他们找了家旅馆住下,第二天清早就爬起来坐上去张家大湾的大巴。大巴在张家大湾有一站,两人没下,他们要在下一站下车,直接去张家洼子。张清韵的父母一直住在张家洼子里,这是一个几个小村子合并起来的大村,看着就像一个镇,这些年修路也修到了这里,许多私房也陆续树立起来,看着比过去好看多了。
聂堃推着箱子,和张清韵并肩往里走。走到一方鱼塘边上时,聂堃指着一条水泥路问:“妈,是从这里走吧?”
“对,是这里,走到头就是了。”张清韵先起了步子,那几年她和张石头一家关系紧张时也还是每年过来给爸妈拜年,礼物和钱一样不少。就这样,张石头和何春霞也没在背后编排她,说她是个扫把星,克死了丈夫又克死了女儿,会给一家子带来霉运。她曾经气的不想再来,但一想到自己老实巴交的父母,还是有空就咬着牙过来,帮妈妈收拾收拾屋子干干农活。何春霞是根本指望不上的,这个儿媳妇在家跋扈,在公婆面前就更加嚣张,只有翘着腿等开饭的,没有亲手下厨的事儿。
老远,聂堃就看到一个头灰白的老太太坐在马扎上,抻着脖子往外看。
“姥姥!”他连忙高声跑了过去。
“哎,哎!是小堃吗?真的是小堃啊……”老太太今年六十二了,看着就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头白了这么多,满脸的皱纹,见平时操劳的狠了,压根没享过福。
聂堃看着心疼,蹲子和她说话:“是我,要过年了,我和妈妈回家看看您。外面这么冷,怎么还穿这么少……姥姥,我们进屋。”
“好好,小堃进屋,我去给你们弄点糖水喝!”老太太是个逆来顺受的劳动妇女,任劳任怨一辈子,即便是儿孙不孝顺也从来不会埋怨斥骂,只会检讨自己的不好。也正因为这样,她常年被儿媳妇压过一头,孙子张晓旭也有样学样,对她一点都不尊重。
“姥姥不用了,我不渴。”聂堃笑着把箱子打开,“妈你还愣着干嘛,快点把我们给外婆买的羽绒服拿出来呀!”
张清韵早就红了眼,这时揉揉眼睛才扬起一个笑脸,“妈,您坐着,我来!”
一件崭新的枣红色羽绒服立马套在了老太太的身上,老太太却触电似的站起来,“这么贵的衣服,我怎么好穿的,妞啊你这是浪费钱啊……小堃的学费那么贵,你不能用他的学费买我买衣服!”
张清韵心疼地把老母亲抱在怀里,“妈——我们不差钱,真的!小堃他争气,得了奖学金,学费减免了一大半,我在京城也找了份工作,现在宽裕多了!您就安心穿着,不然我和小堃都要难过的!”
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儿子不贴心,只有这个女儿知道心疼妈,顿时也抹起了眼泪,“好好,我收着,等着大年三十穿!”
三人说着就要进屋,就见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外套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嘴角叼着一根烟,一头黄不黄红不红的头,蹬一双铆钉皮靴,耳朵上戴着一对不伦不类的耳钉。
“女乃,给我点钱,我要喝!”开口了才现还有别人在,便斜着一双眼,对着张清韵和聂堃打量起来,“唷,这不是小堃和我姑吗?唉哟,原来是在京城读书的大才子回来啦。啧啧啧,真是人模狗样的,当初走的跟飞的似的,怎么现在知道老家要拆迁所以赶回来分钱了?!女乃,给我把他们赶出去,这钱是一分钱也不能给!”
聂堃面沉如水,想起上辈子这个时候生过的一件事,眉梢悠忽一扬,“张晓旭,你的女朋友呢?她不是怀孕了么,你们就快结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是真相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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