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宫灯火初明,辉煌出整个凤朝的沉浮。慕容舒坐着御驾回宫,面色寂寥。一旁的姑姑收到宫女的耳言,启告道:“禀娘娘,皇公主出宜和宫后,并没有回初华宫。”
“哦?”慕容舒侧眸,“那她去了哪儿?”
“方才有人上言,说是……”姑姑道:“皇公主在娘娘的宫里,静候多时。”
慕容舒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的宫殿,不经意的道:“双莲,皇公主也算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如今一瞬几十年,她都快嫁作他人了。”
“娘娘手把手将皇公主带大,连喂养都不假借与她人。皇公主如今亭亭玉立、知书达理,也未枉费娘娘一番心血。”双莲姑姑在一旁回着。
“果真如此么?”慕容舒望着花灯朦胧,“她还未出生,圣上便为她定好了夫婿。你应当也是比旁人晓得,江知佑的身子是个怎样的状况。”
“娘娘是怕皇公主下嫁后,会受委屈?”双莲姑姑琢磨着,“毕竟护国将军去世后,江公子身后还有几位武将候着。皇公主的性子,怕是不甘居人之下。江公子的性子温和,药香味不离身却又不善诗词。阵法传其父之风,排兵列阵的,怕是不懂女儿家的心思……”
“你想到哪里去了。”慕容舒摇摇头,道:“本宫只是突然想到;当年江夫人受惊,提前三月产子。当时若稍微不慎,江知佑怕是连如今的身子骨都没有。”
“当年还是双莲为江夫人接的生。”双莲姑姑思绪道,“惊险万分,好在母子平安。”
“四年后,圣上将昭月许给他。任本宫如何求,圣上都不肯变法儿,只宽慰本宫说江知佑会是昭月的良人。”慕容舒黯下神韵。
“娘娘如今可是还怨?”双莲姑姑听出慕容舒话中的落叹。
“本宫当年,当然怨过。”慕容舒眼眸含怨,怔怔出神道:“本宫知晓江夫人的性子温和贤淑,是位好夫人。她生下的儿子,定也会被教导的温文儒雅。可本宫唯一心寒的,双莲不知晓么?”
还未等双莲姑姑回话,慕容舒便寒声道:“圣上将自己都不放心的武将,要逼到致死的地步才罢休!却一直宽慰本宫,说他的子嗣会是本宫怀胎十月独女的良人?”
“娘娘?!”双莲姑姑震了,惊呼着。
“难道本宫说错了?”慕容舒回想着,语气自嘲道:“那你要本宫当时,如何作想?为社稷添绩,也是个福气?”
“娘娘在意的,是圣上的态度。”双莲姑姑叹了口气,宽慰道:“如今十多年都过来了,娘娘还是不能释怀?圣上与娘娘,夫妻同床共枕三十载。圣上总是有些事,身不由己。宫中子嗣,就数娘娘诞下两位皇子一位皇公主。各宫子嗣更是稀薄,除却前德妃留下大公主,便只有德妃娘娘诞下一子。比起历代君王……”
“的确有心。”慕容舒打断双莲姑姑劝慰的话,轻笑道:“比起历代君王后宫佳丽三千,恩宠雨露均沾,本宫独冠后宫,绝无仅有。江将军当年也是万巷空街,威震朝野,可最后……”
“娘娘?”双莲姑姑急了,“娘娘一国之母,这事儿怎可这般比拟?”
“不然你以为。”慕容舒像是知晓了什么事般,缓缓道:“王贵妃是怎的,在宫中独大的?”
“这次梅嫔和敬嫔的事儿,贵妃娘娘身子骨不舒服。就算贵妃娘娘本应助您协掌后宫,可这时候未出现,也是避嫌。”双莲姑姑道,“娘娘也知晓,敬嫔是贵妃娘娘的堂妹。”
“敬嫔是王贵妃的堂妹?”慕容舒听罢,笑道,“公孙通史说起来还是本宫娘家的人!这天下,可曾有谁让本宫避嫌?本宫贵为皇后,一宫之主母仪天下,是不该与贵妃计较。可本宫,能不跟圣上计较么?本宫又计较的过么?”
“娘娘……”双莲姑姑一声轻叹,“娘娘不妨和圣上好好聊聊?夫妻哪儿有隔夜仇啊。”
“双莲,他如今,是君。”慕容舒轻声道,“这么多年,本宫若是还不释怀,便不会如今才跟你说道了。本宫只是觉得;昭月如今赶上这个时候,笄礼下嫁……”
“户部在圣上圣旨颁发的当天,便开始入录筹备皇公主的婚事了。”双莲姑姑道:“娘娘也不用多担忧了。江公子如今恰好二十载,待人温和。与皇公主两人,会相处融洽的。”
“且不说皇公主如今的性子,怕是快笄礼,拿捏的好分寸。东北方地震,皇公主时时刻刻的念着,是当真做到了容仪望闻,关心娘娘。不似后宫妃嫔那边,都将这等国之大事,当做是个邀盛宠的幌子!”
舒心点点头,步辇也到了凤朝宫门口。慕容舒下了步辇,进了凤朝宫的朝仪台,便听到齐昭月的请安声,“昭月拜见母后,母后万安。”
“嗯。”慕容舒走上台子坐下,道:“母后在回宫的时候,便听说你出了宜和宫就来了这儿。白日里四处奔波,又是太尉府又是普华寺,如今都亥时三刻钟了,还不回寝宫歇息着?”
“昭月谢母后关怀。”齐昭月行礼后坐在下方,“只是昭月觉得;今日昭月偷闲,明日怕是也要同母后禀告一声,便先到凤朝宫候着了。”
“可太尉府发生了何事?”慕容舒问道。
“母后料事如神。”齐昭月叙道:“儿臣去太尉府,带去药膳给舅母。叙说的很是和睦,就是回宫,要上马车的时候。有一妇人从府里冲上来,跪下便啼哭不止,要昭月为她伸冤。”
“伸冤?”慕容舒的眉目微蹙。
“儿臣被她拦着伸冤,险些从马车上摔落下来。”齐昭月道:“后来似场闹剧般,她喊冤也罢。但言辞中却句句数落朝堂不公…儿臣起初没有理会。因着是太尉府旁系的人,所以儿臣便只以拦御驾之失,从宽的赐了三十仗板子。”
“三十仗板子?”慕容舒怔了,“求你的,可是太尉府旁系第三家的夫人?”
“是。”齐昭月道,“若是按照辈分,第三家的旁系也是嫡出。昭月还应当尊她一声舅母,但又因着她,不是正统正位的直系夫人,所以昭月对这位夫人不熟稔。再者说来;儿臣以冒拦御驾之名赐罚,也好比传出去,道是污蔑朝堂百官来的轻。昭月思想过;祖母管治家风严厉,定会好好的教导她。”
“嗯。”慕容舒听罢,缓缓点头,“此事你处理的妥当。”
“昭月谢母后褒奖。”齐昭月含允,随后道:“只是这位夫人名唤杜蓉,她为其求情的;是她的儿子,也似是当今录册房的录史——公孙通史。昭月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杜蓉夫人如此哀怨求情……”
慕容舒沉下眸子,却直言回绝道:“昭月,朝堂上的事情,不好言论。这事儿母后清楚了,你以后也莫要再提起。”
“母后。”齐昭月并没有想避开,追述道:“昭月不久后便要笄礼,笄礼后便是成人,要下嫁作为人妇。故此,昭月也恳请母后,并不要将一切都瞒着昭月!昭月有自己的思绪,并不想什么都不懂,?*??乃票幻杀巍!包br />
“不想被蒙蔽?”慕容舒正眼的打量起自己的女儿,见那一双眸子明亮出坚毅的目光,才对着一旁的双莲姑姑唤道:“双莲。”
“是。”双莲姑姑低头,才听慕容舒道:“将本宫平日里需要查阅的账目细数,全全拿过来。”
“娘娘?”双莲姑姑诧异了,皇公主这一番话,皇后娘娘这样子怕是要试探一番了。可这试探,也是不是过有难度了?随后,双莲姑姑便劝道:“娘娘执掌后宫账目多年,而皇公主就算从小受教于太傅,也还未学全掌家事宜,这是不是……”
“当然,本宫没有说清楚。”慕容舒纠正道,“是将圣上近期,还安放在凤朝宫的账目、作息等记册,全然拿来。”
“娘娘?”双莲姑姑不解,却听慕容舒加重语气道:“记得,是全然!!”
全然?这全然拿来……双莲姑姑显然忌讳的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看着这对峙的母女,还是领命的去调存储的录册。
“昭月。”趁着双莲姑姑去拿记册的空闲,慕容舒道:“你也说了,你都是要笄礼的成人。所以有些东西也是该熟知一二,比如女子笄礼之后,嫁作他人妇;妇人该守的仪德廉耻。这些虽都是在你大婚前一月,管事嬷嬷同你详细说道。可男女之间有些事情,却不是说道便能和睦的。”
“昭月知晓。”齐昭月点头顺道,“相守难。”
慕容舒不做声,静谧的喝着茶。茶香飘逸在朝仪台上,静谧出一丝奇谲。
待双莲姑姑将记册拿来,慕容舒抽出其中压低的一本册子,让双莲姑姑递给齐昭月。双莲姑姑却在看到册子的样式时,便很是为难的劝道:“娘娘,这东西…皇公主如今还未笄礼,也还不晓得这些个方面,这……”
知道慕容舒冷看一眼双莲姑姑,双莲姑姑才将其颤抖的接过,传给下方的齐昭月,“皇公主。”
早在双莲姑姑制止的这一番话说出,齐昭月便对这册子很是好奇。这刚接过来,她便听到母后道:“昭月,你若真想不被蒙蔽。不论任何事,便需有个处事不惊的临危不乱。你若当真可以如此,母后便不瞒着你。”
“知无不言?”齐昭月疑惑的反问。
“知无不言。”慕容舒端容的点头。
齐昭月越发的疑惑其中所述,这精致小巧的纸质还是如今正兴的冷金笺,整个册子的边缘,布满条理罗纹的金银粉,极其奢华。整个册子呈明黄色,面上却没有任何书录名。
翻开一页是空白,第二页却是一个玉玺印章。翻开多一些,齐昭月便开始惊愕的望着书册上断断续续记录的;
宣德三十年春,历法二月初一,甘泉宫露疏宛,圣上恭维,遇宜嫔娘娘,与其交欢……
这记录在册的,简直让齐昭月瞪目结舌的发指!匆匆扫了一眼,察觉上面是父皇私生活的记册,而且上面,竟连交欢时说的话,发出的音儿,停歇过几次,什么时辰完的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简直!!
齐昭月瞬间将册子合上,惊愕呆滞的望着坐在朝仪台上,面色不改的慕容舒,“母、母后……”
“若是母后告诉你。”慕容舒道:“你下嫁将军府后,掌家也会见到如此录册……”
“啪!——”齐昭月手兀然一松,整个册子狠狠的摔落在朝仪台台下。而大理石板映出册子的明黄,惹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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