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已时间,柳风扶绿。清露搁凉,凝泪成行湿裳。在护城河这里站了许久,都不曾听见周围有什么动静。公孙正名看着日头,已时一刻,他都等了两刻钟了。
“我还以为正名兄,当真在泉州城里寻人寻的忘我。早就将这些约定抛在脑后……”江知佑来的时候,看着公孙正名,“不曾想如今赴约,却比我还早到。”
“有重要的事情,非来不可。”拿着手上的文书,公孙正名提了提斤两,“也不晓得赵老头是怎的将这么重的东西传过来,还准确无疑的到我手上…不得不说他还有些本事……”
“从军中而来?”江知佑问着,公孙正名道:“大军出征本分两拨,赵将军与你一起是探路先锋。可半路之中,那些探子不是都暴毙了么。大军速度缓行,被剿灭平乱的尤家军追上,如今两队军会到了一起。”
“军营之中,本就复杂,如今又多了一帮子粗人。一点儿都不好使唤,可把赵老头急的。要不是要找琳儿,我还真想快马加鞭,赶回去凑凑这热闹。”公孙正名说着摇头,“真是可惜。”
看着文书的厚度,江知佑抬眸,“军中就这些事么?”
“自然不止。”公孙正名继续道:“赵老头说,朝堂消息传来,泉州城这个地方,自东北第二次震动,就没了文书通鉴传信。让大军经过的时候,加以支援。而那两百名灾民,随着大军后面拖拉,大部分的人都想随着返乡。可尤家军一进来,两方人差不多要打起来……”
“自然。”见江知佑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公孙正名就说起正事儿,“上报朝堂,大军的现况,也将能治好灾疫的消息给压了下去,说成了可用药缓解。”
“对于这事儿我一直纳闷,你什么时候弄好的药方?你连东北什么情况都没见过,还治疗瘟疫……”公孙正名嘀咕着,“赵老头平时软硬不吃,当下却成禁令替你瞒着。”
“若是说瘟疫可解,探路的大军都一直拖着行程,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江知佑伸手,向公孙正名要着文书。公孙正名将手上的东西递出去,才听江知佑补充着,“也是为了不出现第二个尤家军。”
“倒也是。”公孙正名想想朝堂,“如今就我爹在京都,我和大哥一个北上一个南下,琳儿还没了踪迹,雪上加霜不说。朝中人再听说瘟疫不会祸及性命,心血来潮来个监史随军看看,那还真是第二个尤家君,都比不上的糟心。”
见江知佑看文书的眉目渐皱,公孙正名一把抢过文书,“也都差不多看完了吧,看完了就这样吧,赵老头的文书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跟你说件事儿……”
听着公孙正名的语气,江知佑道:“正名兄一定,没有仔细的将文书过目一遍。”
“仔细?”公孙正名听着这话,瞬间将文书拉扯开。整整两个肩宽的小字,密密麻麻的撰写在文书上。公孙正名手摊着,挤着眉头道,“这个看这么仔细做什么?又不是要考个功名娶妻。”
“皇后娘娘被太尉参了一本折子。”江知佑轻缓的说着,公孙正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太尉参了皇后娘娘一本,皇后娘娘如今被门下省审查…这字写的清楚,我应当没有看错才是。”江知佑看着文书思量,“按照时间的推近,现在应该审查完了。”
“我爹怎么可能参皇后娘娘?”公孙正名有些懵了,仔细的将文书看了遍,那么多字也找不着地方,就急着对江知佑道:“这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儿!说不定是我爹和皇后娘娘之间又在谋划些什么,我们这才离京几天?这变天跟唱戏的变脸似的……”
“离开京都,都快大半个月了。”江知佑道:“而且太尉参皇后娘娘的折子,罪由是私挪国库。”
“私挪国库?”公孙正名愣了,“这算是个什么罪?国库本就是皇家的,皇后娘娘又不会拿自家的钱全部败光。”
“败光和私自挪用是两码事儿。”江知佑摇头,“就是不知晓确切的消息,到底是挪用了多少,怎么挪用的…就算挪用了,那挪用后的钱财又用在何处?”
“皇后娘娘挪用国库有什么用…?”公孙正名不耐烦着,“这罪名也太不真了,我指不准还在梦里没醒。”
“这件事情…你会告诉公主么?”突然,公孙正名问着,不等江知佑回答,公孙正名就道:“我觉得,暂时还是不提及比较妥当。东北的事情,逐渐复杂起来。还去分神想朝中那些阴谋阳谋,实在是累。皇后娘娘怎么说都是我爹的表姐,两人再怎么针锋相对,都不会将对方怎么样就是了。”
江知佑不说话,却像是默认了这番话。公孙正名大大咧咧的将书文一合上,“这样就算不负赵老头所托了,索性让他以后找你。别让我在屋檐上睡的好好的,还没睡醒耳边就是一阵鸟叫声,惊的我直接从梁柱上掉下来,然后匆匆忙忙的赶过来……”
“为难正名兄了。”江知佑说着,就问道:“正名兄在泉州城暗自活动,可会有些阻扰?”
“阻扰?”公孙正名思略着,“你这般说起来,也是有怪的地方。”
“进出泉州城,需要记下进出的时辰。偏偏这样也就罢了,那上面却连几刻钟都计较的一清二楚。”公孙正名道,“我当时性子急,直接翻墙虽说费些功夫,却也不用等着通行的时间。”
“后来寻赵歆雅的时候,索性也夜探这些录记,看看上面会不会有什么熟悉的名字。”公孙正名道:“可惜没有,反倒是泉州城的繁华,让人看得接应不暇。”
“泉州城的城内是极好,能在京都找得到地儿消遣的地方,这里一个也不落。”公孙正名道:“就是一出城,总觉得好像有很多不妥。若是里面这么繁华,为何要将外面,弄得这样密不透风?”
公孙正名想不通也不去想,拍着江知佑的肩膀就道:“先不说这个,昨日认识了一位泉州城中人。分开的时候,他邀我今晚去府上做客游舫,我当时说要带着一个人,他也同意了,不妨今晚你抽空,和我去一趟?”
“我……”江知佑刚开口,公孙正名就补充道:“唐家虽然在泉州城的影响,虽然不比柳家,可清楚的,却是一件事儿都不缺斤少两。其中有没有对你有用的消息,我是不知道。反正人也可以让你认识一番了,去不去在你。”
“唐家人面前,你是怎么说自己的?你也说了你并没有入城录册…他们交友,又岂能容许来人不清不正,查不出底细?”江知佑说着,就猜测道:“可是因为这个,你回到放录册的地方,添了几笔名字时间,所以大晚上才在房梁上睡觉?”
公孙正名不说话,有些冷漠的看着江知佑,后者不管他的目光,却依旧从容。这么丢人的事,就算事实如此,这样说出来,真的好么……
公孙正名昨日相识的,是泉州城唐家的二公子,一身蓝衣英俊倜傥,风度翩翩。与公孙正名甚是投缘,聊什么都聊的开怀。
“孙兄,这位就是你提及的蒋兄吧?”唐二公子看着江知佑文质彬彬,笑问道:“这位兄台,可是书香世家的后裔?月复有诗书气自华,一看便是个有才气的人。”
“唐二公子说笑了。”江知佑对视着,“在下喜静,所以显得从和些。不怎么通读诗书,更是不善措辞藻饰。”
大大方方的说着,引来唐二公子爽朗一笑,“蒋兄还真是有趣,我倒是头一回听到,旁人这般说自己。”
“唐兄,我这兄台是个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公孙正名看着江知佑,就对唐二公子道:“让你见笑了。”
“那里那里。”唐家二公子道,“孙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难得寻到一个知己,不嫌弃我唐某人唠叨就好,是万万没有见笑这一说。”
画舫上也就是欣赏各种赏玩,看久了却也颇为无聊。唐二公子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男子,立马就尽客主之礼仪,将他们两人带到了醉红楼!
“两位可别小瞧这醉红楼,里面的女子可是天资国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唐二公子道:“自然也不都是花街柳巷,那种交易地方。卖艺不卖身的才女,各方面也都是出挑。”
江知佑见到这地方的时候微愣,公孙正名却下意识的将他拉住,以为他要临阵月兑逃,“说好了一同,你先溜了多不厚道?”
“公子。”这个时候赵满就在旁边,看了这张灯结彩跟过年一样,过分喜庆的地儿,“进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怎么?”这话小声的话,自然是被唐二公子听到了,“两位兄台家里可都有家室?”
见他们一个人摇头,一个人默然。唐二公子瞬时明了,顿笑着,“蒋兄一看,就是个洒月兑之人,难不成还惧内?”
“…实不相瞒,确是如此。”没想到会问这个问题,江知佑微愣,就顺承笑着,“而与拙荆,有些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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