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爱吃回头草 第二十二章

作者 : 锦上弦歌

叶臻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兜了一圈,最终还是在她原来常驻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安顿了下来。那是一个胡桃木的小书桌,上面整整齐齐的摞着一沓书,有花花绿绿的少女杂志,还有灰暗严肃的物理教材。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

即便是现在趴在这里,抬眼看他,居然还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恍惚感。就好像他还会从案边起身,踱步到她身后,轻声细语的询问她“有没有哪里不会?”或者突然抽走她来不及藏好的言情小说,之后黑着脸罚她一个月的零用钱。

小桌与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很方便彼此观察。当然,是指从前。

这份怀念,在寰宇搬到浦江边上时就有了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即使再无用处,也一直还保留着。那时寰宇在他手中刚刚有所起色,正值由衰转盛的重要契机,他天天忙得脚不沾地,除去公司的日常管理经营,往往还要亲自出手准备一些特意指定他来制作的订单。忙到深夜甚至天际擦亮都是常有的事情。

但他却从没有因此而放松过对于她的管教。不管有多忙,每每她放学的时候,他都会早早等在那里,载着她回寰宇,把她安置在这儿,他在一旁忙公事,也时不时的过来监督一下她的作业。耐心的辅导她,替她解疑答惑。

那时候青春期,小文艺的心思多的满溢。只觉得在暖沉沉的灯火下,他戴着眼镜的专注于图纸的表情分外温柔好看。有的时候时机不巧,刚巧偷窥被他撞见,总会弄红一张脸,傻笑着低下脑袋,心里小鹿乱撞。暗自期盼又胆怯些什么,但他往往却没什么反应,要么直接无视,要么一脸木然,走过来拧她的耳朵,斥责她想些想东想西,不思上进。

父亲过世的时候,她还只有九岁,母亲又因此病重,真正意义上来说,梁薄就是这个家的支柱。相较于表面上称呼的“哥哥”,他更加像她的半个父亲。她小时候很淘气,很不让人省心,加之从小被一家人惯出的小公主脾气,完全不理解家道中落,也很难接受,但他却很宽容,抚养她,照顾她,偶尔会很凶,但实际上很疼她。

那段时光很温暖,有点微酸,却很让人怀念。

“叶臻。”沉溺于往事中难以自拔,他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不热么?”

“呃”叶臻下意识的拢紧了围巾,有点抖,声音亦是如此,“不,不热的。”

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空气数据仪,慢悠悠的来了句,“现在室内温度是十八度,你捂那么严实,不怕闷出病?”

“我”她迟疑了许久,最终,“我怕冷。”

“哦?”他明显不信,忽然站起身来,朝她走近,“我记得你是怕热的才是。”

“我真的冷。”她看他缓缓逼近,本能的就要向后退缩,椅子却抵到了墙,只能眼睁睁的看他走到面前,弯下腰

“你裹得像个粽子,我没法好好帮你量尺寸。”

“我以自己量。”她透不过来气,“然后把尺寸交给你。”

“自己量?”他哼了一声,嗤笑,“那我要你过来做什么呢?”

“你你让我过来,真的是做衣服?”她睁大了眼。一头雾水的疑惑。

“不然你以为?”他扬起眉梢,“你和你那小新欢,不就是把我当裁缝使么?嗯?”

“梁薄你,你别再靠过来了。”她几乎是在抖,“那天,那天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在害怕什么?”他低低的问。

他离的太近,她只能摇头,连话也说不出来。生怕一开口就泄露了当下的心绪。

“看你满头的汗,还跟我扯谎。”他叹气,抬手拭去她侧脸细密的汗珠,“月兑了吧,这大白天的,我对你也没什么企图,不用这样防着。”

“我并没有啊!”尚来不及嗫嚅完,只觉得头顶一凉。他皱着眉,一手提着她的羊绒帽子,有些不耐的语气:

“在屋内捂成这德行,出门又得感你头怎么了?”叨唠到了一半,他话锋忽的一转,目光凝聚在她额角那一大片的淤青上,有疑云闪动。

她胆怯的地下脑袋,大片的黑滑落,将那一处遮了个严实,声音轻细柔软,“不小心摔到。”

“你是怎么摔的能摔成这样?”他不肯轻易放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的端详那一块伤处,只见它从额角而起,淡紫淤青的伤痕一直穿过太阳穴,连绵至颧骨以下,有些地方破了皮,很严重,再往下

“下巴又怎么了?”他脸色越来越差。眼看着他又有要扯她围巾的意思,她连忙攥住,支支吾吾的开口,

“真的是摔的,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到。”

“摔倒?”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似是一切了然于心,“倒是符合你的套路。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还这么跌跌撞撞的。”

叶臻忙不迭的点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的辛酸,

很复杂的心境。

他盯着她,嘴角带笑,眸底的神色却是极尽讽刺,没想到却是话锋一转,“看来你这一跤跌的不轻,脑子也摔的不利索了。叶臻,你当我是白痴么?”

他猜到了?叶臻没有吱声,也不肯动,只是死死的扯着领口,心下顿时一片仓惶。一种难以启齿之密被窥之一隅的羞耻感攀升,要是他知道了,知道了苏牧天所对她做的那些事情,会怎样想?又会怎样看她?他会不会,不,他一定会

“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他冷冷的开口,“松手。”

叶臻看着他已经抬起了手,有点绝望的闭上眼睛,恰在这个关口,门外忽然一阵喧哗,桌椅碰撞的声音,还有男男女女惊讶的低呼,僵凝的气氛被打破,二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门口。

“是谁放她上来的?”

“林,林特助,是这样的,您先听我解释”

“解释?你要怎么解释?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谁?”

“并不是,您,您先听我”

“林姨您放开我,您让我进去好不好,求求您了让我进去吧。”

小女孩呜呜咽咽的哀哭,悱恻哀婉,听之让人触泪。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曾多少次出现在午夜梦回的枕畔。但这种哭声却是陌生,叶臻依稀还记得,这孩子很爱笑,也爱闹,十分淘气捣蛋,像极了她小时候。在衡衡的惨剧生之前,她从没特意为某事掉过泪。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傻样子,每每犯了错气到她,却从不服软,会屁颠屁颠的躲到他身后朝她做鬼脸。那个被宠坏了的小公主,是再找不到了吧?

二人一时间皆是默默无言相对。因为离得太近,甚至以从彼此的眼底看清相似的情绪。同样的哀伤。

“你怎么说?”

过了许久,门外的哭声愈加撕心裂肺,也越来越微弱,他侧过脸去,轻声问。

“我”她欲言又止。

“叶臻。”他突然打断她,“你不是只有纫玉一个女儿。”

她深深吸气,终于鼓起了勇气,“梁薄我”

“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小唯摇摇晃晃站在门口,面色苍白的近乎通透,气喘吁吁。朵瓷站在她身后,老远的距离。

梁薄直起了身子,目光投向她。叶臻也是。

小唯被二人一起注视着,有些胆怯,倚在门边的小身子略哆嗦了一下。但她没有退缩,咬了咬有些紫的唇瓣,摇摇晃晃的踏入门内。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出轻微的声响。她走的很慢。并不是因为怯懦,而是身体的透支再不允许她踏快一秒,然而看的出,她已然竭尽全力,朝着她牢牢盯着的那个方向踏步。每走一步,呼吸就愈的急促,面色也更加难看,额头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神态也愈吃力,但她始终没有停。

梁薄闭紧双目,眼看着想要上前,却不知顾忌着何种情绪,始终忍耐,并未踏足一步。小唯看着叶臻,一直看着,眼圈见的渐渐红了,在离她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停住,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敢再踏前一步,只站在原地,眼泪忽然扑朔扑朔的掉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南珠。

她离他们那样近,就在眼前,触手及,表情茫然失措像是人潮汹涌时和亲人失散的孩子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家三口,是三人间,却像是隔了那样宽的一条河,像是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小唯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再迈一步,怯生生的看着她,一直看着,终于,她开了口,很小很细微的声音,他们都没有听见。再之后,她小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就要栽倒地上。

叶臻忽然起身,再不犹疑,在小唯跌倒的前一刻,一把的将她接住,抽噎着将她纳入怀里,再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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