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笑?”叶臻像是炸了毛的小母鸡,逮谁掐谁,某人无辜中枪,“不痛了是吧?”
梁薄不敢在这时候踩雷,强敛住笑意,一脸严肃,“痛,痛的很。”
他认错态度良好,她一时便也无计施,攒了一肚子的闷气,憋了回去很不好受,一**坐在一边,“痛就好好休息,还笑。”
“不回去么?”他望着她,朝窗外扬扬下巴,“天快黑了,你那位不会惦记着?”
她怔了下,像是想起些什么,闭闭眼,用力摇摇头,“不缺这一会儿。”
顿了顿,她又说,“你太不会照料自己,家里已经这样了,你不能再一直病下去。我不放心。”
心头有暖意涌上来,梁薄眉梢一挑:“你这样一直看着我,我怎么睡得着。”
叶臻语塞,迅速将脸转向一边,继续生她的闷气。
“还难过呢?”他有些好笑的叹息,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揉她脑袋,轻笑,“行了,你说你和一四十多岁大妈置什么气?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女人惹不得的?”
叶臻甩了甩脑袋,用力咬住下唇,目光移过他青紫一片的手背,有复杂的神色从眸底闪过,一时嘴快:
“还不是因为”
她话头卡在一半,没再说下去。他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唇瓣的弧度微暖,只是一笑,并为多言。大手顺着她温热的丝滑落,搭在她的肩头,再没放开。
她尚在炸毛状态,并未觉察,只顾着盯着他手不住的碎碎念,“你也真是,把你扎成这样了都不知道吭声,这种时候还管什么风度修养。你都不知道医院里是什么情况,每年一批一批的小医生小护士,就专挑你们这种人练手,扎了都白扎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他实在忍不住,终于还是笑了出来,“就是忽然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没错。”
叶臻愣了下,明白了他所指为何,两眼红的像兔子,瞪着他,咬牙切齿,“快点睡。”
朦胧中醒来,不觉天色已经大黑,星光是纯净的淡银,自窗外倾泻进来,渐渐明亮。
梁薄侧过头,看向他臂弯的小女人,半靠在他肩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烘的心头微暖。看起来睡得倒是很熟,大约是真的累了吧?
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照料他呢。
他轻叹着摇头,小心的将她半敛入自己的外套之下,担心她受了凉,即使快要入夏,但这反复无常的天气,入了夜总是冷的。
因为那根紧紧绷着的弦已经松懈,短暂的休憩之后,身子反而更加怠倦酸痛,他摘了眼镜,揉揉眼,只见她秀眉深锁,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年轻娟秀的脸蛋上不知为何沾染了那么多不属于她年纪的风霜。
忽然间觉得命运真的是很奇妙,曾经指月复为婚,印象中的她还是那只七斤二两的胖女圭女圭,拖着眼泪鼻涕腻在他怀里,说实话那时候他挺烦她的,对于父母一遍遍的灌输这是你媳妇甚至是有点抵触。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渐渐就不一样了。
她慢慢的长高了,长胖了,会扯着他的衣角,缠着他讲故事,过家家,会女乃声女乃气的喊哥哥。
梁薄,我喜欢你。
梁薄,你快点娶我吧。
她一直都是这副没心没肺一切理所应当的样子。她理直气壮的让他想拍死她。
却从来不知道,这也是能让人上瘾的,这么幼稚,这么让人头皮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言语,却偏生这般地甜腻入心,叫人无法自拔,光是想着,就有笑意抑制不住地从嘴边逃逸。那个时候,尽管生气,却明明是很开心的吧?
都说老少配的小姑娘都像白兔一样黏人乖巧,她曾经又何尝不是这般呢?只是那个小女人呢?那个朝气蓬勃喋喋不休的小女人,哪里去了?
忍不住伸手轻触她柔软的,却现一丝银白,望去有些刺眼,梁薄叹了一口气,突然间有点心酸,手不由微微一颤。落在她清瘦的脊背上
“纫玉”她像是被惊动,忽然剧烈的颤动一下,声音微哑,是噩梦中未醒,还有含糊的呢喃,“不要,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他指尖顿住,停留在她白皙纤细的颈后,心头疑窦顿生,“叶臻?”
尝试着唤了声她的名,而她并无反应。
“滚,滚开别碰我,你不要碰我。”她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忽的泪流满面,他感觉胸口一阵刺痛,是她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蓄的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嵌了进去,方才尖利的声音又软了下去,分外无助“救救我”
他心头陡的一沉,“你说什么?”
然而她只是那样嘟哝了几句,就再没了声响,他轻轻晃了她几下,她没有醒,反而脑袋微微垂了下去,蹭在他的胸膛,极轻,极轻的呼唤:
“梁薄”
她这几句杂乱无章的,毫无逻辑的梦呓,却宛如一根无形的线,隐隐约约,一些支离的,不太连贯的片段在眼前闪现,串联。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具体却又说不上来。一些很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跳跃。
微皱了眉头,斟酌几许,他想起了一件事。
小心翼翼的将她安顿好,抬手,轻轻捋开她散落在肩头的,纤细的颈子,是不正常的白皙。一整日的奔波疲累,她流了不少汗,浸湿了她过分浓郁的妆容,连带着颈窝处的粉也有些褪了,有些不一样的色彩暴露其外。他拿出手帕,很轻的力道,一点点擦拭起来
“先生。”还是那个小护士,不知何时立在了一边,端着托盘,怯生生的出声提醒,“那个,点滴液该换了”
他抬头看了眼空了的点滴瓶,正好。
哪儿还有心思在这里蹉跎,几乎没有多做考虑,他随手便拔了针头,不管不顾的打横抱起了依旧昏睡的不省人事叶臻,大步离开了输液大厅,步履有些虚浮踉跄,却一直没有停。很快便消失不见。
“唉,您”那小护士有些傻了眼,站在原地,久久都未反应过来。对于她而言,今日真的是倒霉,且莫名其妙的吧?
“嗯”
叶臻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从睡梦中拉扯而出的。悠悠转醒时,她现自己正躺在汽车后座,车上覆着他的外套。
“刹车急了点。”他没有回头,声音清晰从前方驾驶室传来,“你接着睡。”
“不睡了。”她恍惚的摇摇头,还有点点鉲uo碌模?霸趺矗?趺丛谡饫铮俊包br />
他沉默了下,意味不明的轻笑,“还说要照料我,结果自己睡得那么沉。”
叶臻想起了些什么,脸颊开始微微烫,她窘迫的咳了几声,没话找话的转移话题,“水吊完了?”
“”他没有回答她,半晌的寂静之后,忽而认真的喊了声她的名,“叶臻。”
她闻言抬头,“什么?”
他垂眸望她,她犹豫了一下,硬是强撑着没有移开目光,勇敢的与他对视,恒久,恒久,到底是他输了,率先移开视线,她有些忐忑,却又听他简单的一声回答,心底某处,复而云开雾散。
他偏过脸,似笑非笑,“你轻了好多。”
这句话的信息量略大,几乎涵盖解答了她先前所有疑问,登时明白了些什么,怎么她居然是被他一路抱着的么?她张口结舌,“梁薄你,你是病人。”
“那你说怎么办?”他轻轻哼了声,有些不屑的意味,“你睡的像头那个样子。”
“你”有些难堪,但却无言反驳,恰在这时,她后知后觉的现窗外是同来时全然不一的风景,于是重新开口,“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意味不明的笑笑,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去哪儿?”
叶臻张了张嘴,又合上,终究没有再问。
回去的路上,她靠着窗,看着玻璃外流光溢彩的世界,
灯火阑珊。
上海的夜晚是从来不是幽雅的,而且相当喧嚣。
很适合大笑,酣畅淋漓的玩闹,挥洒,或者呆。
什么都不想,只是呆。就像叶臻这样。而他则在一旁专心开车,同样的一言不。整整一路,气氛都相当的沉闷,一直无人说话,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叶臻。”车子在一个红绿灯口停下,同时他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她被他的语气问的有点疑惑,虽然是宛若不经意的提起,却不似玩笑,渐渐的,心提起了半截,没有驳回,而是顺势接下,“嗯?”
“你和姓苏的,是怎么认识的?”没有一点婉转,他直接问道。
她措手不及,“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并不是突然。”他简单解释了下,“早就想问了。”
他倒是没一点避讳。
叶臻哑然,更加无法逃避,想了想,轻声开口,“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么?”
“没意义。”他干脆的回答,“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也无所谓。”
叶臻看了他一眼,深深吸气,细声,“你知道黎恩么?”
他怔了怔,点头,“有点印象,全球败血病领域的权威人物,我们曾经计划去拜访她的?”
“是。”叶臻颔首,“后来我去了。”
他僵了下,笑容微苦,“有用么?”
叶臻摇头,“有用没用是另一回事,我只是想说,她是苏牧天的母亲。我和他结识,确实是因为当初想要去寻她。”
他沉默,许久才说,“就只是这样?”
叶臻犹豫了下,还是缓缓补充道,“我本来打算,如果黎恩也没有办法,就再去美国试试,但也没想到,他苏牧天的父亲还和我爸爸是战友,再之前我爸还在经济上帮助过他,总是有点情分在,小唯的情况他们没有一次把话说死,说是要再研究看看,刚到英国,有一线希望,我也不想轻易放弃,也就想着先看看吧。”
“然后你和他们的儿子一见钟情,相恋订婚,在一年之后有了纫玉?”他不紧不慢的补充道。语气中有着点说不出的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码完字都是这个时间了,明明写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_〒,会不会死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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