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后,进京的路途便一帆风顺了。
只是流霜对于察尔汗王子那日的事情还无法释怀,自己的确是南朔之人不假,可是毕竟已在北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察尔汗王子的用意。
明明上京之后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她矛盾了,先不说她一个江湖人是否有必要见当朝圣上,但她,想知道答案。
“南宫云武,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流霜追上南宫云武的马,南宫云武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流霜深深吸了一口气:“能否带我一起面见圣上?”
与此同时,流霜感受到从远处而来犀利的目光,但她选择了忽视。答案即在眼前,她不想放弃,纵使揭开自己的身份和水家的过去。
“怎么不可以呢?此次锄奸,你可是大功一件,我知道江湖中人不一定稀罕朝廷的封赏,但至少让天下人知道,你为两国和平的努力。”南宫云武道,眼神是极致的温柔。
上京当日,流霜跟随察尔汗王子和南宫云武进入了皇宫,在勤政殿前最大的广场,皇帝为他们准备了盛大的庆功宴会。
微风习习,彩旗飘扬,两侧坐着的是陪衬的各位大臣以及远道而来的察尔汗王子一行人,流霜还看见了端坐于之间的老侯爷,流霜用眼神问候,回应她的是老侯爷温暖的笑意。
中央歌姬抱着琵琶吟唱,众舞姬翩翩起舞。
一舞终了,一抹明黄色映入流霜的眼帘,流霜看着端坐于龙椅上的皇帝,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对方是九五之尊,她不可能见到过的。流霜摇摇头,总觉得自己又是胡思乱想了,现在还是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好。
“察尔汗王子来使北国,北国上下不胜欢欣,若有怠慢之处,还望王子见谅。”皇帝举起酒杯,察尔汗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圣上说的是哪里话,本王今日来此,是传达我父王的休战修好之意,愿两国再无战事,百姓和平安乐。”察尔汗王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皇帝浅酌几口便放下了。
皇帝兴致大起:“察尔汗王子,敢问琉璃月何在啊?”
流霜只觉得不对劲:琉璃月?真有那个东西吗?这不是皇帝所设的大局吗?只见察尔汗王子自信满满的一笑:“琉璃月近在眼前,就是本王身边的这位凝光姑娘!”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均是一愣,视线全部随着察尔汗王子的手转移到流霜那里。流霜更是不明白了,看了一眼南宫云武,南宫云武只是悠闲的喝着御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哦?有何说法?请王子示下。”皇帝来了兴趣,看了流霜好一会儿,似乎还是不太明白。
“凝光姑娘的家族许是受上天垂怜,凡具有水家血统之人均有一项奇异之能,就是可以使枯木重生。象征着破灭之后的希望,琉璃月只是一个戏称。如若大家不信,我们可以当场验证。”察尔汗王子接着说。
在人们准备的时候,察尔汗王子小声的对流霜说了一句话:“你应该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答案,如果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就照做。”
枯木重开,这一份奇迹震惊了所有的人,包括方才悠闲的丝毫不惊讶的南宫云武。
“当真是奇迹啊!”皇帝也惊诧不已。
“本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陛下准允。”察尔汗王子看了一眼南宫云武,南宫云武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皇帝正在兴头上:“王子请讲。”
“护送琉璃月这一路凶险异常,本王作为旁观者,看着少侯爷与凝光姑娘两心相知,同生共死,敢请圣上为这一对佳人赐婚!”
赐婚之事,就莫名其妙的定下来了。无趣的宴会一结束,流霜就拉着南宫云武出了皇宫,一路策马飞奔到京郊的树林里。正值秋日,落叶纷纷。
“你一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流霜板着一张脸,她今天一定要问明白所有的事情!南宫云武看着她严肃的模样,便已经明了她的心思:“没错,察尔汗王子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多说无益,过去的事早说早明。
流霜有些沉不住气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是你们觉得这一路上被我摆了一道不甘心,非得找回来才甘心?”今天的宴会,她已经承受了太多异样的目光,她无法忍受。
南宫云武摇着她的肩膀:“冷静一点,你的气愤会让你失去所有的判断力!我都告诉你,你先想想,水家为什么会被灭门?”
“当然是因为这异于常人的血液,招致杀身之祸。”流霜一回忆起过去,眼里全是悲伤,“全家上上下下一百二十口人,只有我一人生还,你不会了解到那时我的痛苦和绝望。”
南宫云武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你果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总该知道,你们家是做些什么的吧。”
“水家曾是南朔最大的琉璃皇商,我也曾算是大家闺秀。”流霜回忆起从前,脸上是少见的幸福神情:
“如果不是奸佞作祟,想必我一辈子也不会涉足武功,或许和众多的富家小姐一般,可以娇气一些,无理取闹一些······”流霜从他怀里退开,默默地转过身去。
南宫云武扳回她的身子,流霜脸上的神情,他看的分明,那不是种向往,不是憧憬,只是对于过去的假设。“可是,现在的你不是也蛮好的嘛,八重樱锄强扶弱,得天下人之称颂,美名远扬。”
“八重樱每接一份任务,就会倾尽全力去做,这是对于武林的承诺,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流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是话题并没有被转移:“你说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其二是什么呢?”
南宫云武叹口气,眉头蹙起,接着道:“察尔汗王子说,十几年前的那日,正是那奸佞的嫁女之日,皇帝命你家赶做彩色琉璃,作为皇帝的献礼,可是奸佞早就想将你父亲除之后快,便中途掉包了琉璃,以次充好,皇帝感觉损失了颜面,下旨将你父亲降罪。”
“察尔汗王子那时年方十六,皇帝却也极为看重,他曾多次谏言,水家世代皇商,绝对不可能做出次品,皇帝觉得也有道理,于是要派人彻查此事,奸佞看此计不成,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水家人的秘密,于是谗言蛊惑皇帝,说水家一族尽是妖物,正赶上南朔大旱,奸佞以此大做文章,皇帝一怒之下下旨株连九族!察尔汗王子多方劝谏,终是无用。”
南宫云武看着流霜的反应,流霜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紧握的双拳出卖了她心里的愤怒与不甘。
南宫云武无奈的接着说:“其实察尔汗王子与你父亲是忘年之交,当年圣旨一下,他便准备营救,无奈晚了一步,他的人赶到水家之时已经血流成河,枯木重发。但他唯独没有找到你的尸身,就大胆猜测你是否还活在这世上。”
南宫云武紧紧地拥住流霜,希望和她一起分担这份苦难,她复杂的心情,他比任何人都明了。
流霜眼里流露出狠绝:“昏君!”虽是轻轻吐出这两个字,里面的思绪却极为复杂,悲伤、愤慨、无力······
“经过这么多年的查访,还有这次救回我命的辰晶花的验证,察尔汗王子终于确定你就是水凝光。至于琉璃月,真的是你父亲的一句戏称,因为你是在晚上出生的,你是水家月下的琉璃,凝结着月光出生的水家的珍宝。”
说到这里,南宫云武的眼神才温柔起来,前面的过去太过于沉重,只是这个时候,才会给她一些慰藉吧。
“水家的事情,就让它这么过去吗?”流霜眼里是湿润的,倔强的不让眼泪掉落,似乎那个所谓的戏言并没有真正的让她开心起来
“以前师尊总告诉我要忘记这件事,说总有一天会解决的,难道这个时候还要忘记吗?”
南宫云武能体会这么多年来她的苦:“察尔汗王子向我保证,他父王已经时日无多,待他他日登上大宝,第一件事就是为水家平反!之所以他不想亲自和你说,只是觉得无颜见你,毕竟还得要你隐忍一段时间。”
南宫云武握紧她的手,“我选择相信他,也觉得他一定会是个好帝王!相信我,也相信他吧。”
“好!这就是所有的答案?不过为什么必须瞒着我呢?”流霜的神情恢复了以往的感觉,眼眸一转,死死的盯着南宫云武。
“当然是怕你拒绝赐婚啊!”南宫云武笑呵呵的说出自己的小心思,右手还模模后脑,装的很像个老实巴交的平民,说出的话却极为霸道:“现在木已成舟,你赖不掉了!”
流霜左思右想,十分“气愤”的看着南宫云武,食指戳着他的胸膛:“水家的过去跟我的婚事没什么关系吧,说到底你只是想骗婚而已吧!”
南宫云武只能干笑着:“也许,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流霜佯装生气,小嘴一撅:“到最后是你和察尔汗王子把我设计了啊!这样的人我怎么嫁啊?不嫁了!本姑娘说什么也不嫁了!”流霜说着就要走。
“喂,圣旨以下!你可是逃不掉的。”南宫云武露出一抹邪气的微笑,抓住她的手腕,用着她挣月兑不开的力度:“还是你觉得被我和察尔汗王子设计了觉得不甘心呢?”
流霜一愣,这话怎么这么熟悉?“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我满意,我就嫁你。”流霜眼眸一转,计上心来。
南宫云武象征性的鞠了个躬:“小生洗耳恭听。”他实在是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流霜此刻的表情极为认真:“最初我们可是相看两厌的,不是吗?”
南宫云武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意,眼里是无限的温柔:“合奏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相看两厌了,对此我也很是惊诧。流霜姑娘,这个答案可否满意?”
流霜转过身去,头一歪:“这个答案啊,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满意呢!”丢下这句话后施展轻功快速逃走,南宫云武没有看见她得意的笑容和那双晶晶亮亮的眼睛,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远了。
南宫云武回神发现自己被耍了,连忙追了上去:“最好别让我追上你!”
落叶映衬着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唯美至极。
半年后,南朔新帝即位,成功为水家平反,只是,水家曾经的辉煌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美名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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