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诞结束后不久,沈曦就收到了小伙伴倒来的一通苦水。
“我真是败给你哥了!谢衣做好我要的偃甲之后就被他知道了,他也要一个,说是拿去做刑罚之用……昨天我回家把东西拿给雩风的时候那小子给我道谢,我都不好意思说不用谢了!……我长这么大还没用刑具当礼物送人过呢!!!”
沈曦移开了视线:“凶器还能当礼物送人呢,刑具算什么。”
“谁那么凶残连凶器都能当礼物送人啊?!你见过吗?收礼的人会吓死的好吗?!”
“你的袖中剑不就是?”沈曦歪了一下脑袋,“好像是你升任天府祭司的时候,你爹特地为你定做的?你可别说我哥当上大祭司那天,你的剑没沾过血。”
“……”
从阳噎了一下,下意识模了一下藏有袖中剑的右臂护腕。“你们果然是亲兄妹……”
“过奖~”沈曦笑眯眯地露出了酒窝,“我相信你是诚心夸奖我的。”
“……我可不是在夸你!”
“唔,那我就勉为其难把它当做夸奖话收下好了……或者你希望我待会儿原封不动告诉哥哥?”
“……请你务必将我的话当做夸奖,谢谢。”
被大祭司知道有人说他宝贝妹妹的坏话?从阳抽了抽嘴角。她有理由相信,后果绝对比当着紫微尊上的面说他本人的坏话还要糟糕……她虽然很喜欢研究人体结构,但并不代表她愿意被大祭司的眼神活剐。
“对了,我记得哥哥先前好像说过让破军祭司要多用心在寻找破界之法上面?”沈曦想起了什么,“既然有时间给你做免除噩梦的偃甲,这么说……?”
“听说已经有谱了,正在试验呢。”
从阳往北边抬了抬下巴,“你没注意到最近矿区的爆炸频率越来越高了么?”
“……我觉得照这么下去,在他把伏羲结界轰开之前,没准流月城已经被炸穿了。”
“……”
从阳突然意识到,沈曦的担心真的很有必要。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特别想离开流月城去下界?”见从阳面色似有不虞,沈曦试探着问道。
“……怎么看出来的,很明显吗?”
“能把雩风的事情放在前面说,难道不是因为你对破界之事比较不重视吗?”沈曦摊手,“而且那天你表现得那么明显……要不是我让你闭嘴,没准你一不小心就在我哥哥面前说出来了吧。”
“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说‘没想到你竟如此了解我’之类么?”
“……对不起我一点都不想了解你……”
“你这么说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友情吗?”
“认识你之后我的人生才变得黯淡无光的这件事情你不要一再提醒我了……”
“……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你觉得我哥哥他知道吗?”
“就是因为你哥不在我才这么说的。”
沈曦退后一步,平静地看着从阳,双手合在胸前。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你放心地去吧,我一定会记得给你点蜡烛的。”
见到沈曦这番动作,天天都在作死的天府祭司这才意识到不妙,僵着脖子扭头一看,黑着脸的沈夜正站在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
被顶头上司修理了一顿之后,天府祭司一边感叹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某些人连发小都坑,掉头又去找坑发小的某些人蹭果酱吃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这种人。
——语出刚刚坑了发小的某些人。
“我是真搞不懂下界有什么东西吸引你们一个个都想出去……”从阳懒洋洋地说道。
“你有点儿坐像成么?”沈曦白了她一眼,“虽然是你自己的宫所,好歹也是前厅,万一来个人看到了像什么话!”
歪坐着的人干脆趴下了:“你不都习惯了么?……别扯远了,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问为什么都想去下界。”
“是啊,流月城与外面隔绝这么久了,下界如今是何模样、风土人情如何、新生部族兴衰变迁……如今的下界,已经不是我们先祖还生活在地上时的样子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和外面的人,或许已经完全不同了……”
沈曦摊了摊手:“外面变成什么样子我是不知道啦,不过困守不到两百年然后灭亡……比起这个结局,至少出去之后,还能想其他办法,或许如今下界尚有未被浊气侵染之地?实在不行,还能从下界人身上找到他们不畏浊气的秘诀也说不定?”
“——不到两百年?”从阳眯了眯眼睛,“这么具体的数字?”
完蛋,一时口快就……
想起沈夜和沧溟郑重嘱咐过,神血不到两百年便会耗尽之事,千万不可外泄,沈曦已经可以想象自家兄长会怎么料理自己了……
“算了,看你那样子也知道大祭司不想让我们知道。”从阳撇了撇嘴,“可能是我不太喜欢冒险,所以才觉得破界寻求生路之事有点悬……”
沈曦歪了一下脑袋:“那你可以先留在城里观望一下嘛。”
“听你的意思,如果寻到了破界之法,你很可能就会去下界咯?”
“要是哥哥允许的话……我倒是想去下界找找毒蛇蛤蟆之类的炼蛊,流月城里能找到的制蛊材料还是太少了点。”
“嗯,这么说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下界人的身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或许跟我们会有所不同呢?好想打开看看!”
“先前谁说不想去下界来着?这么快就变卦你家里人知道吗?”
“你可以帮我抓个十恶不赦的回来让我替天行道嘛~~~”
……………………………………
来找徒弟帮忙定做解剖刀组的七杀祭司人已经到了门外,听到里面两个异想天开的家伙的闲聊,突然觉得如果让她们中任何一个去了下界,没准就是放了个祸害去坑下界人了……希望到时候烈山部的形象不要被她们毁成渣。
正在讨论毁灭人类一百种方法的两个疑似蛇精病正在兴头上,并没有觉察七杀祭司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
时值午后,两人聊尽兴了,见外面天色好,干脆找来竹篾和绢布,扎了一只大大的兔子风筝,测了测风向,便溜到矩木禁地里,喊了沧溟看她们放风筝。
在沈曦上辈子看过的书里提到过,风筝最早是源于墨翟制作的木鹞,却没想到烈山部保存的书籍中居然也有风筝的图谱,而且还是偃甲类的……说起来,以前小时候,沈夜也做过风筝哄她开心的。
“你当心风筝挂在矩木上了。”从阳看了一眼头顶冠幅广展的翠色华盖,提醒道,“而且你画的风筝颜色这么亮眼,万一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怕什么,就算阿夜知道了,也不会舍得责怪小曦的~”沧溟笑道。
从阳面无表情地撇头:“……反正有什么事我顶上就对了……”
“风向是这边的,”说着,沈曦松了松手里的棉线,放得更远了些,“不会挂树上啦!”
正在说笑间,北边十分遥远的地方炸开了一道沉闷的声响,三人并未在意,近些日子来,矿区的爆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一点都不奇怪……
“……怎么回事?”
沈曦只觉得掌心一阵刺痒,随即转为锐利的痛觉,低头一看,握着风筝线的手掌已经被细线拉出了一道血痕。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风筝线彼端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拉力。
见此情形,从阳迅速割断了系着风筝的棉线,抓起沈曦的手打算用治疗术,仔细一瞧,风筝线还有一段勒进了伤口里,得取出来。
“你忍着点啊,我把线取出来……”
“……真的打开了!”
“什么打开了?我说先处理下伤口再——”
从阳下意识地顺着沈曦的视线看去。
“怎么破了?!”
矩木禁地位于流月城最高处,从沈曦和从阳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矿区上方那层仿佛笼着霞流的光穹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未经结界折射的光线透过空洞直射而入,掀起了仿若极光一般的辉光帘幕。
外间空气高速摩擦卷动的气流比沈曦见过的任何台风都要猛烈,瞬间就撕碎了那只兔子风筝。
会不会有强辐射进来?……意识到结界真的被轰开的那一瞬间,沈曦甚至还有功夫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