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房间被重新添置了大红的婚床婚被,龙凤喜烛被摆放在新添的桌子上,只等着大喜之夜燃起,为房间添满喜气儿。沈夫人站在屋子里吩咐着下人们新家具的摆放,看似喜悦,实则忧心忡忡。
“娘,可知爹找我所为何事?”沈绝心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多呆,尤其是那床艳红的龙凤被子,越是靠近,散落心底的记忆越是不知觉的靠拢,扯动着她未曾愈合的伤痛。
“并非你爹寻你。”沈夫人把忙碌的下人全部遣走,久藏的忧愁终于显露。她握着沈绝心的手迟迟不肯放下,心内的矛盾使得她的眉头高高皱起,哪里瞧得出往日的雍容?猜的到沈绝心的心情,沈夫人却不再为自己‘撇清关系’,曾经的若雪的不幸,有她一份干系。原以为只要改变女儿的‘性别’便可得到错失的梦想,未曾想天定宿命,纵是她百般不愿,仍要把女儿推入婚姻的火坑。
“心儿,是我派人以你爹的名义寻你回府。”沈夫人自认对她不起,又见她的目光里尽是哀情,更是于心不忍:“心儿,再过几日你便要与那苏家小姐行成亲之礼。娘,很是矛盾,你终是女儿身,又岂可和女子成亲?娘不想害了你,又耽误了那位苏家小姐。娘此番叫你回来,是想让你”
“婚房差不多布置妥当,又岂有悔婚之理?”料到娘亲的想法,沈绝心不留余地的拒绝了她,“我虽不知娘因了何事生出退婚的想法,但眼瞧为真,您若不想,又怎会着人铺张?!女子和女子?呵呵,我倒是忘了,当初您便是用这个理儿瞒着我与若雪说了不该说的,日后酿成的痛,是我的,亦是她的。我说过,我会做到您想做的,至于我与谁人有所瓜葛,望您不要过问。”
“我”被这么一说,沈夫人亦不知如何反驳。心儿说的没错,她若是不想她们成亲,又岂会费心铺张。可她更是矛盾啊!成亲并非小事,二人必要同床共枕行夫妻之礼,稍有不慎,她苦心隐瞒了十多年的秘密就会外露,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沈绝心似乎并不担心沈夫人所有的忧心。她拿起桌上的喜烛低头把玩儿,明明唇角含笑,眼角竟有泪水滑出,不曾刻意,亦不曾克制。想起那时借着酒意莽撞闯进他人的婚房,妄图带着若雪私奔,结果得来的却是一句‘女子和女子不可’多美的婚装,多精致的婚房,多漂亮的新娘子,又是多绝情的若雪姐!
这般想着,沈绝心大笑出声,身体却颤抖不停。“心儿!”沈夫人见状,当即将她揽在怀中,疼惜的抚模着她的身背,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你爹当日下手太狠,留下余伤?我这就命人把大夫找来给你瞧瞧!”
“不必了!”沈绝心在沈夫人将要出门之前叫住了她,她暗中擦掉即将滑落的泪水,尽管并不容易,仍努力调整好情绪面对亲母:“我并未有所不适,就不劳娘忧心了。若是没什么事情,孩儿这就出门儿,不在此打扰娘亲布置婚房。”
“心儿!你就不想知道为娘为何叫你回府吗?”
“娘叫我回府,不就是与我商量是否退婚一事吗?该给的答案我也给了,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心儿,既然你不退婚,娘只希望你小心行事,万不能被那苏家小姐有所察觉。再者,今日官府的批文已经下来,我沈家仍是苏州城唯一可以开采玉石的商户。眼下婚期在即,未免节外生枝,这几日你尽量少出府门,稍后会有喜娘过来与你交代该注意的事宜,你听着便是。”沈夫人看着沈绝心的背影,单薄亦倔强,着实让人不忍于心:“心儿,过去的事情终究过去,你是娘的骄傲,亦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娘希望你能好好的。”
“听娘的便是。”不让她出府,她却不想在婚房久待。沈词还在外头候着,沈绝心告辞娘亲,于花园的凉亭内静赏芬芳。说是静赏,她的心已乱作团麻,往日的点滴聚上心头,每每涌现,总会让她有难以克制的痛意。婚,她向来不想同没有感情的人拜堂,只因她出生于沈家,太多的太多皆由不得自己做主,选谁成亲如此,经营怎样的生意更是如此。
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沈绝心轻摇着折扇,寻常人家的女子,是不是不必做男子装扮,花几个铜钱到小摊儿买一份脂粉,为心爱的人涂抹妆颜呢?又是不是,可以选择喜欢的人,和他共结连理,生死相随?
“唉。”沈绝心垂眸,望着那些盛放的花朵,喃喃吟道:“花开花落半缘春,人间有情似无情呐。”又一声叹息,沈绝心的视线里迎来迈着碎步的下人,他出现在凉亭外头,手里拿着一份请帖,恭敬道:“少爷,方才有个女子前来叫门,让小的把这个交到您的手里。”
“知道是什么人吗?”沈绝心打开帖子,其中的内容让她不禁勾起了唇角。同时,下人给出了所知晓的回答:“回少爷,来人说是红袖坊的,只吩咐小的务必把它交给您,还说若有幸得少爷赏光,定能使红袖坊蓬荜生辉。”
“是么?”沈绝心遣走送帖子的下人,随手将请帖放入袖中。“红袖坊?”她觉得有趣起来,“一个新开的青楼罢了,竟也学得文人雅士访送请帖?有趣,有趣!下月初九是么,我倒要瞧瞧,红袖坊的掌家儿,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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