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丫头又晕倒了?”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猛然从榻上坐起,言语间隐隐压抑着怒气。
穆嬷嬷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咚!”清脆的响声,在房内响起。上好的青花瓷杯被摔在了地上,瓷片四散开来。
穆嬷嬷身体一抖,显然没有想到眼前的贵妇人会发这样大的火。
“夫人,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穆嬷嬷连忙上前,替李素珍顺顺气。
李素珍,乃威虎将军正妻,威虎将军战死沙场后,多年来,一直劳心劳力的操持着家中的事物,将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无人不尊敬之。
“我能不气吗?一个庶女也就算了,竟然还是一个病秧子,这样的人怎配做我儿的正妻?若不是圣上赐婚,就算是给我儿做填房,我都要掂量掂量,这回可好!”因为气愤,胸口上下起伏不定。
“夫人若是不喜,以后她嫁进将军府,就是将军府的人,夫人自是想怎样就怎样,何必现在和自个的身子过不去?”
李氏眼睛一转,心中沉吟,觉得穆嬷嬷的话,有几分道理。胸口的起伏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胸口还是觉得有些憋屈。
穆嬷嬷将案几上的茶盏送到李氏的面前。
李氏接过茶盏,浅酌了几下,叹息一声,方才说道:“我也知,我在这儿生气,不过是和自个儿过不去,只是心中觉得不快罢了。你说皇上好好的,怎会想到要给我儿赐婚?我儿打胜仗,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偏偏这次——”
李氏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顺顺嗓子,继续说道:“皇上赐婚也便罢了,可为什么偏偏是一个庶女?穆嬷嬷,你说,这算什么事?”
皇上赐婚之后,对于这件事情,李氏思量了许久,始终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她曾经试图问过儿子纳兰煜彦,他只是绷着脸,蹙眉不语。
“圣意夫人都揣测不了,奴婢又怎能明白?”穆嬷嬷有些为难的说道。
“唉,我也是糊涂了,竟然问你这样的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丫鬟禀报:“夫人,少爷来了。”
一听自己儿子来了,李氏立刻从位子上起身,让穆嬷嬷扶着自己,迎了出去。
李氏迎了出去,只见一年轻俊朗少年,正阔步而来。
剑眉英挺,斜飞入鬓,鼻梁挺翘,英气逼人,好一个偏偏佳公子!
“娘!”纳兰煜彦看着出来迎接着自己的人,心中有些无奈,“娘,我都说了,以后我来,您在屋内等着就好,不必出来。”
李氏走到纳兰煜彦身边,拉起儿子的手:“煜儿能来,娘很高兴,哪还能在屋内坐得住?”
纳兰煜彦扶着李氏在屋内坐下,招招手,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木匣。精美的匣子,上面雕刻着一些花纹。
纳兰煜彦看了一眼李氏,笑笑,缓缓打开,房间内瞬间盈满了香气。
看到匣子里的东西,李氏瞬间一喜,眉眼都盈满了笑意。
“还是公子知道心疼夫人。”穆嬷嬷看到匣子里的东西,笑着说道。
纳兰煜彦笑笑。
穆嬷嬷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小时候对他极其宠溺。相较于父亲的早逝,母亲早年的严厉,穆嬷嬷算是对她最温和的人。自然,在纳兰煜彦心中,穆嬷嬷就像是亲人一般。
“虽然我也很想替自己求赏,可是穆嬷嬷这次可是说错了。这颗千年人参,可不是我送给娘的。”
“哦?”李氏挑挑眉,有些讶异,和穆嬷嬷对视一眼,心中暗自思忖。
“我在南疆之时,琴儿听说娘身体不好,特意找人寻来的,这次我回京,琴儿特意让我将这颗千年灵芝送给娘。”
“呵呵。”听纳兰煜彦如此一说,李氏和穆嬷嬷相视一笑,心中了然。
突然想到皇上赐婚之事,李氏脸上的笑容立刻敛下去:“煜儿,琴儿知道赐婚之事吗?”
“暂时不知,估计很快就会知晓。从京城到南疆需三月时间,赐婚已过了一月,很快消息就会传到南疆。”
“那琴儿那里——”
“娘,这件事你就不要问了。柳潋紫我会娶,即便是孩儿再如何喜欢琴儿,也不会拿将军府几百口人命开玩笑。”
早在赐婚当日,纳兰煜彦已经将所有的厉害关系考虑清楚了。如若早几年,他还是那个无所顾忌的少年,那么他或许会为了心爱之人,不顾一切。可现在,他不会了。
几年的军旅生活,几年的官场争斗,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莽撞无知的少年!
“煜儿,苦了你了!”知子莫若母,几年来,纳兰煜彦的隐忍,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整个将军府的重担,一夕之间,压在了他的肩头,她看着他一点点撑起将军府,她知道这其中的不容易。她也知,他其实是不喜那些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不喜战场上的打打杀杀。
为了将军府,他舍弃了太多!
将军府门前,石狮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谁也不曾知道这样的辉煌,是由多少人的付出换来的,这样的辉煌下,又葬送了多少人的生命……
枝头上,停驻着几只鸟儿,窗外不停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柳潋紫幽幽转醒,睁开眼睛,便看见了跪伏在地上,趴在床边睡着了的紫荆,她的眼角还挂着水渍。
柳潋紫的心中一暖,伸出手拂去紫荆脸上的水渍。
感受到身边的动静,紫荆猛然惊醒。一声“小姐”月兑口而出。
柳潋紫笑笑,清脆的笑声好似莺啼,这是她一个月以来笑的最舒心的一次,也是自重生以来笑的最轻松的一次。
一夕之间,豁然开朗。
既然曾经暂时不能忘却,那就将那些藏在心底,终有一天,当心底的灰尘堆积,它们将被灰尘覆盖,再也不见。
即便是,将来某一天,再次提起,也不过如云烟一般,在她的心底掀不起任何波澜。
忘却,总需要时间,只是暂时她还做不到而已。
她要好好活着,为了曾经的遗憾,为了——
柳潋紫将目光落在一脸欢喜的小丫鬟脸上。
哪怕是为了她,这个关心她的人,她也要好好的活着!
紫荆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激动的扑到了柳潋紫的怀中:“太好了,小姐,你没事!”
细微的啜泣从怀中传来,柳潋紫的目光变暖。
午后的阳光,透过开着的雕花木窗,照射进来,暖暖的,是那样的明媚,那样的美好……
“姐姐这几日怎显得这样憔悴?”一位年轻女子,远远走来。
一身粉红宫装,腰束黄色缎带,腰细如柳,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段。头挽飞星逐月髻,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刘兰馨在心中暗哼,面上却盈盈一笑:“唉,我也不想的,林妃妹妹知道,这几日皇上夜夜宿在兰苑,这不有些睡眠不足。唉,这再厚的胭脂,怎么也掩不住。妹妹可有什么良策?”
想要来嘲讽我?恐怕你还不够格!不就是今日,皇上要留宿你静兰宫吗?
听到刘兰馨如此一说,林清玉讪讪的笑笑,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凌云国后宫,设有一后一贵妃,四妃,还有一些昭仪,美人,才人等等三千佳丽。如今后宫空置一贵妃二妃。自然身处于妃位的两人:兰妃刘兰馨以及林妃林清玉,皆想争夺贵妃之位。
两人见面,好比是针尖对麦芒,暗藏汹涌。
林妃身边的丫鬟对着她使了一个眼色,她了然的笑笑,然后对着刘兰馨笑笑:“姐姐为了皇上可真是尽心尽力,妹妹敬佩。所以妹妹今天特为姐姐解劳,今日皇上将临幸阆苑,姐姐可以好好休息了。”
说完,林妃掩嘴一笑,眉宇间藏着得意。
刘兰馨眼睛一眯,无声笑笑。
“晴儿,扶本宫回宫,皇上今晚要来静兰宫,我们早些回去准备,让皇上今晚尽兴。”
“是,娘娘。”
说完,宫女晴儿扶着林妃离开。
刘兰馨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目光凶恶,手中的帕子被扯的现了褶皱。
林妃走出几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到刘兰馨脸上的笑容,说道:“哦,对了,姐姐,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贵妃娘娘刚刚去世不久,身为妹妹的你,传这样艳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合适,莫不要贵妃娘娘晚上去找你才好!”
说完,转身,由丫鬟扶着离开。
林妃的话正戳中了刘兰馨的痛处,她这几日如此的憔悴,全因晚上连连噩梦。谁说做了那样的事,她心中不曾后悔,可毕竟心中有鬼,怎能不多想?
刘兰馨用力的扯着手中的帕子,怨毒的看着已经远去的背影,恨不得她们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一个丫鬟罢了,竟然也敢在她的面前使眼色?她是不是太仁慈了?
“景儿,本宫累了,扶我回宫休息!”
是夜,皇帝上官箫留宿静兰宫,龙颜大悦,赏赐物品若干,谁也不曾注意,当晚静兰宫缺失一名宫女。
次日,一宫女打水时,于井中捞出一具女尸,此女正是静兰宫宫女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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