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日晴空之下,一红衣女子,行色匆匆,不停四顾。耳边喜庆的音乐,仿过耳之风,无声无息。
柳潋紫找遍了整个竹苑,却不曾发现紫荆的踪影,时间慢慢过去,她心中越发焦急,那种无边的恐惧将自己笼罩。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人,她却完全不去理会。
纳兰煜彦冷冷的望着前方的人,心中的耐心已尽,在柳潋紫再次抬步之时,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放开!”柳潋紫不曾回头,只是冷冷的说道。
“不放,你现在必须和我去拜堂成亲,耽误了时辰,你我都承担不起!”纳兰煜彦冷然道,话语间,带着几分凌厉!威严自露。
他心中虽讶异她的反应,却不曾被她威吓住。
“放开!”柳潋紫冰冷的扫了一眼纳兰煜彦,纳兰煜彦一时不察,有些被镇住,握着她的手,有些松动。
柳潋紫趁机挣月兑,跑开了,纳兰煜彦反应过来,就要追过去,却望见她停下了脚步,怔怔望着一处。
顺着柳潋紫的目光望去,纳兰煜彦只看见一个衣衫残破的女子,孤零零的站在水边,望着满池的碧水,目光呆滞!
“不!”柳潋紫大声喊道!
纳兰煜彦还不曾反应过来,便望见站在池边的女子,毅然决然朝着一池水,跳了下去。
见此,纳兰煜彦只见女子落水瞬间,又一道身影也落了下去,接连两道水声,他突然反应过来,脚尖点地,略过水池,将池中两个女子捞了上来。
即便如此,两人衣衫皆已湿透。柳潋紫玲珑有致的身形,于青天白日下毕露,纳兰煜彦自觉转身,向远处走了几步,打量着相府的景致。
柳潋紫咳嗽两声,顾不上自己衣衫已湿,朝着紫荆扑去,摇晃着她的身子,哭着说道:“紫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做傻事?”
“小姐~小姐~”紫荆口中喃喃,目光回神,望见身边的人,猛然扑了过去,哭的歇斯底里:“小姐,紫荆脏了,紫荆不再是原来的紫荆了。小姐,你为什么要救紫荆,紫荆现在生不如死啊!”
“脏了?究竟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紫荆泪眼婆娑的望着柳潋紫,只知哭泣,一言不发,目光了无生气。这样的紫荆,让柳潋紫感受到了深深的悲伤,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凄楚,和曾经的她是那般的相似。
她怎能看着她这样消沉、绝望?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起,纳兰煜彦被怔住了!直径的半边脸,红肿一片。
“紫荆,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轻生?你就这样死了,只会让别人得意了去,那你心中的怨,心中的恨,将怎么办?”柳潋紫感到痛心。
她恨自己为何不早些出来寻找,她恨紫荆这样轻视自己的生命!
“可小姐,奴婢心里难受,觉得自己很脏很脏啊!”紫荆抽泣着说道,脸上火辣辣的,可却没有心里痛!
如今变成这样,她还有何脸面生活在世上?还有何脸面去见哥哥嫂子,以及年迈的母亲?她又怎能让家中之人看着别人的脸色?
柳潋紫恨然道:“你死了,一了百了,你对得起你家里人吗?你对得起我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半路掀了盖头!”
“小姐,奴婢对不起您,您对奴婢的恩情,奴婢只能来世再报了!奴婢——”
“啪!”又是一巴掌!
“我不要来世,我只要你今生!你还记得我说过,这个世上,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还会有谁爱惜你吗?我所了解的紫荆是一个开心的丫头,而不是现在这个一心求死的懦夫!”柳潋紫声嘶力竭的吼道。
没有人了解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劝慰自己。看到此时的紫荆,她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只是那时她不曾有机会活着,现在她决不能看着紫荆就这样离她而去!
纳兰煜彦站在一边,侧身而立,表情未变,可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波动。
他是不是该重新审视这个众人眼中娇弱的女子?这样的一番话,该是一个深闺大院中小姐能说出的吗?
纳兰煜彦目光变得幽深,犹若古井,不知深浅。
听到柳潋紫的话,紫荆停止哭泣,猛然抬起头,怔怔的望着柳潋紫。
在这个世上如若自己不爱惜自己,谁还能爱惜自己?
话语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她想起了那日,她在竹林里信誓旦旦,想起了小姐的一番番话,仿佛被什么种种撞击了一下。
她望着一身红衣的柳潋紫,再望望不远处凌然而立的红衣男子,擦掉脸上的泪水,恨恨的说道:“小姐,我要活着,我要报仇,我绝对不会放了那些害了我的人!”
那一刻,柳潋紫安心的笑了。
她知,她的傻丫鬟会好好的活着,不会再寻死觅活,可她也知道,以前的紫荆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还是长大了,还是懂得了现实的黑暗。
柳潋紫自嘲的笑笑,她终究还是护不了任何人!这世上最难防的不过人心!
纳兰煜彦蹙蹙眉,冷冰冰的说道:“再不走,就要耽搁了时辰。”
紫荆方才恍然:“小姐,赶快,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阿嚏~”柳潋紫本想忍住,可还是打了出来。
纳兰煜彦一眼扫去,望见她已然湿透的新衣,曼妙的身姿,完全凸显,皱皱眉。
“跟我来!”说着伸手提起两人,运气轻功,飞檐走壁,避过人群,来到了竹苑耳房内。
“应该有备用的新衣,赶紧换上,我去将房外的人遣走。”说着,再不看两人,离开了房间。
柳潋紫和紫荆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声音,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后,门外安静了下来。
柳潋紫拉着紫荆悄悄潜回自己房间。
“紫荆这是我的衣衫,不曾穿过,你先换上。”
“小姐——”
“什么也别说了,没时间了,我们要赶快。”
“嗯。”
……
一声炮竹,新娘坐进了轿子。望着那红衣女子,没有知道不久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夫人看着一脸喜气立于轿子一侧的紫荆,蹙蹙眉,心中隐隐不安。
“起轿!”
大红花轿,高高抬起。新郎端坐于马背之上,肩背挺直,一身红衣喜服,面容冷峻,目视前方,策马行于轿前。
紫荆跟着轿子行走,望着前方马上的高大北影,目光凄伤,带着三分担忧,三分自责。
今天小姐为了救她,做出那般于理不合之事,只不知姑爷会作何感想?小姐以后在姑爷面前该如何做人?
十里长街,红毯铺地,落花满地,柳潋紫坐在轿内,自是看不到。
静下心来,回想刚才,柳潋紫仍心有余悸,只是细想起来,她却不曾想到自己未来夫君作何模样,只隐约记着那人一身红衣,俊逸不凡。
柳潋紫无奈笑笑,想必日后自己定然不会有何好的待遇。自己竟然做出那番有损妇德之事,大凡男儿,都会不喜的吧!
柳潋紫叹息……
大红花轿于将军府外停了下来,柳潋紫被媒婆扶着跨过了火盆,来到了纳兰煜彦面前。
纳兰煜彦目光幽幽的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子,许久,当众人以为要生出什么事端之时,却见他牵着红绸,拉着柳潋紫朝着府内行去。
虽望不见将军府的热闹,但柳潋紫也知府中定然来了不少宾客,周围人声鼎沸,喧喧嚷嚷。
透过低垂的盖头,她望见了行在自己前方男子的红裳,稳健的步伐,不徐不缓,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着他来宠爱自己吗?还是期待着两人以后的生活?
柳潋紫不知。
媒婆扶着柳潋紫停下,站在了纳兰煜彦的身边。
“一拜天地!”
柳潋紫被搀扶着朝外一拜。
“二拜高堂!”
柳潋紫被搀扶着对着主位一拜,并不知端坐在主位上的是何人?具她所知,纳兰煜彦的父亲已经离世,那里定然不会有他父亲。
“夫妻对拜!”
纳兰煜彦迟迟没了动作,府上宾客皆屏住了气息。
来参加喜宴的人,不无有看热闹的,流言蜚语,流行街市,总有些人对真相感到好奇不已。
柳潋紫屏住呼吸,手心渗出了汗水,有些模不着对面之人的想法,媒婆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只往主位上看。
纳兰煜彦将柳潋紫的反应收在眼底,嘴角轻轻勾起,弯身一拜。
媒婆连忙按下柳潋紫的身子。
“礼成,送入洞房!”
……
当坐在新房内,柳潋紫才恍然,她这是真的嫁了,而不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以前,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嫁两次,现在真的嫁了两次,虽然是两世,可心中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她现在端坐在这里,只不知曾经那人此刻又在哪里?是否还会记起她这个人……
夜色渐渐降临,新人虽已送出,可相府内依然热闹。可在这热闹中,却失了大夫人的身影。
房间内,安静极了,气氛有些不寻常。
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端坐首位,目光冰冷的望着下面跪着的几人。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丫头怎么会去送亲?”
下面几人身子一抖,许久之后,李嬷嬷硬着头皮说道:“夫人,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看住。”
大夫人扫了一眼李嬷嬷,随手将杯子扔了出去,正好砸中李嬷嬷的额头,瞬间溢出血丝:“我要听的不是这些!是不是你侄儿的事?我看你这个姑妈除了替他顶罪,什么都做不了!”
“是,夫人教训的是!”
“是什么是!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丫头怎么跑了?”大夫人怒气冲冲的说道。
李嬷嬷抿抿唇,看看身边依旧酒醉不醒的侄子,咬牙说道:“奴婢不曾料到侄儿喝了酒,不过事情倒是办成了,只是那丫头趁着奴婢侄儿不省人事,逃走了。”
“你们不曾去找?最后怎会让那丫头跑到了三小姐面前?”
“这、这、这、、、”李嬷嬷吞吞吐吐,绞尽脑汁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奴婢不知!”
“一群废物!真是一群废物!一个女子失了贞洁,定不愿苟活于世!你们竟然连这事都办不好!还让那个丫头逃了!想必那丫头寻死被救,有丫鬟来向我禀报,三小姐的衣衫已然换过!逃了那丫头,反倒没死,以后必定后患无穷!”
说完,大夫人无力的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心中气闷,胸口起伏不定。
“夫人大可不必担心,不就是一丫鬟,再怎么也翻不了天,还能怎样?”刘福上前说道。
“你懂什么?”大夫人冷冷扫了一眼刘福,刘福讪讪低下头。
“夫人,奴婢也觉得刘管家说的没错。”
“你们一群笨蛋,那丫头是掀不了天,可是三小姐,以后的将军夫人却不会善罢甘休。如若她不得宠还好,若是得宠,你们一个两个都跑不了!”
刘福和李嬷嬷身体一抖,心一颤,立刻跪伏在地上。
大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以及昏迷不醒的醉鬼,只觉心中更气,这时门外有人传话:“夫人,老人请你去前厅照看客人!”
“你去回老爷,我这就去。”
说着,大夫人起身,冷冷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几人,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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