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迟疑了片刻,纳兰煜彦方抬脚,跨进门内。
抬首,方才望见斜靠在榻边的女子。
午后,熹微的光线,透过开着的窗子,照进床边的榻上。柔柔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只觉时光静好,美人柔媚,风华倾城!
一阵恍惚,怔怔望着榻上女子,待到察觉,遂收回视线,朝内走去。
听见脚步声,柳潋紫抬起头,便望见已经行至自己身边,面容俊逸的男子。只是,却并不起身。
今日,身上的伤并未好,只轻轻一动,身上便会传来痛楚。她既然已知眼前男子无意于自己,那些无谓的姿态,也就懒得做,须知,就算是那些矫揉造作的姿态,做出来,也是极累的。
纳兰煜彦皱皱眉,虽有些不满,却也不曾说些什么,只在榻边坐下,目光落在了柳潋紫手中的书本上。
柳潋紫望见纳兰煜彦的目光,只淡淡一笑,“闲来无聊,望见将军书桌上放着这么一本书,便拿来,随意翻阅了一下。”
纳兰煜彦轻“嗯”了一声,收回目光,望向柳潋紫说道:“我已为你备好了院子,就在我的轻语阁旁,我想那里你定然是喜欢的。”
轻语阁旁?
柳潋紫蹙蹙眉,不大明白纳兰煜彦将她安排在自己旁边,这是何意?
“你刚嫁入将军府,若是安排他处,恐于你不好!”虽说他不会爱上她,可,娶了她,他便会负起责任。
柳潋紫先是一怔,未曾想到眼前男子竟这样的为她着想,而后释然的笑笑。
“谢谢将军好意,妾身领了。将军今日如此照拂妾身,他日将军若是有用的着妾身的地方,不妨直说,只要妾身办得到,一定会去做。”
纳兰煜彦不曾回答柳潋紫的话,只是伸手拿过柳潋紫手中的《战国策》,随意地问道:“可看得懂。”
“勉强而已。”
纳兰煜彦挑挑眉,不曾想到眼前女子定能看懂这样的书籍,要知,女子无才便是德,世上许多女子虽识文断字,却只知《女戒》,根本不识《战国策》一类的书籍,更妄论看得懂。
就连琴儿,看到这样的书,也绝不会翻阅一下,即便是在她无聊之时。
她的确很是特别,特别到让他没有办法忽视!
纳兰煜彦知道,眼前之人说“勉强而已”,那定是已经看得明白了。
“说来听听。”
“妾身不过一介女子,怎能不识好歹,在将军面前班门弄斧?”柳潋紫敛眉说道。
看着她突然变得低眉顺眼,纳兰煜彦心中突生一股怒气,伸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别以为你这样欲擒故纵,我就会爱上你!与他人相比,你不过就是手段高明一些而已,在我心中,没有人能和琴儿相提比伦,任何其他的女人和她相比,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柳潋紫蹙蹙眉,原本身体就不舒服,此刻又被他握住了伤处,那样大的力气,只觉得刺痛传来,柳潋紫吸了一口气,心中升腾一股怒气,仰起头,愤然的说道:“将军可真聪明,只是将军为何如此生气?莫不是将军已然受到了妾身的诱惑?”
眼前女子,容颜无双,清丽出众,眉眼间带着淡淡愁绪,一双眸子,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
柳潋紫原本不过就是一气之下,随意一说,却不曾想到她的话,却在他心底掀起波澜。
纳兰煜彦目光一冷,握着柳潋紫的手,越发的用力,柳潋紫倔强的忍着,不甘示弱的望着纳兰煜彦。
纳兰煜彦冷哼,“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在娘亲的面前一副乖巧的模样,在我面前却这样能耐!虚伪!别人尚且有琴儿的一分善良,你这样的女人,甚至比不上琴儿的一分,试问本将军怎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真是痴人说梦!”
说着,纳兰煜彦甩掉柳潋紫的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纳兰煜彦揉着手腕,只觉心中好笑。
琴儿再好,与她何干?
一时无话,被纳兰煜彦这样一闹,柳潋紫已然没了看书的兴致。眼前之人不走,她身体不便,两人只好这样僵持着。
柳潋紫将目光投向窗外,望着院内的景物。
也许是纳兰煜彦喜安静,小院内只在西墙之处,种了一棵枣树,时进五月,繁花落尽,上面已然结出了脆枣,不过斑点大小,挂在树上,点缀着绿树,也别有一番风味。
树下一张石桌,四方石凳,上面不染纤尘,想必有人经常落座。相较于将军府其他住处,此处却是朴素了些。
向来高门子孙多败儿,纳兰煜彦也算是一个异类了!
日渐西斜,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紫荆走进房内,一眼便望见了同榻而坐的两人,一怔,旋即又悄悄退了出去。
回望房门,紫荆想着,小姐和将军真的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将军似乎并不如外界传说的那般冷酷无情!
小姐,应该会幸福的吧!
紫荆抬起头,望向天际,目光凄凉……
“家中这几日情况如何?”
郑嬷嬷将茶盏送入王氏的手中,在一侧站定,方才敛眉说道:“府内一切都好!”
王氏抬眼,望了一眼郑嬷嬷,遂说道:“锦蓉,你又何必在我的面前卖关子?”
郑嬷嬷笑笑,“奴婢怎会知小姐想什么?”
王氏无奈笑笑:“说吧,就不要和我打哈哈了。这么些年了,我不信你不知我究竟想问什么。”
“既然小姐关心府中之事,又为何在将军新婚第二日,匆匆离开?”郑嬷嬷接过王氏手中的茶盏,放在一边。
“先扶我起身。”
“是!”
“你也知道,这门婚事,其实并不合我意。这其中的原因,想必你也已猜出一二。要说这将军府和丞相府倒也门当户对,只是这庶女也却是委屈了煜儿。这么些年,我知煜儿一直喜欢琴儿,原本想成全他们。只是还是晚了一步,这心中总觉着有些对不起煜儿。”
“老祖宗心善,将军若是知道您这番心意,定然也会感到欣喜的。”郑嬷嬷扶着王氏在椅子上坐下:“况且那丞相家的三小姐也未必不好!”
“哦?”王氏讶异的看了一眼郑嬷嬷,继续问道:“府中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能得你如此一说,想必那丫头也有什么过人之处!”
“有没有过人之处奴婢不知,奴婢只是觉得少夫人也是一个人物。”
“说来听听,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郑嬷嬷笑笑,凑近王氏的耳朵絮絮叨叨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见见那丫头。”
“小姐,你不觉得她很像您年轻的时候。”
“哦?是吗?”王氏斜眼看向郑嬷嬷。
郑嬷嬷笑笑,点点头。
“我年轻的时候竟然这样厉害?”
“小姐说笑了!”
“呵呵……”
“小姐是不是要准备回府了?”
“暂且不急,还是等等吧。琳儿既然不喜那丫头,我现在回去不过是让那丫头受更多的苦而已。”
“小姐不怕夫人做的有些过了?”
“不会,琳儿知道分寸,要不然这些年,将军府也不会这样安稳。所有的事儿,琳儿心里皆明白,你不必担心她会被一个丫鬟利用!无论哪个丫鬟,想要利用琳儿,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虽已年过八旬,但说话却底气中厚而有力。
“是,奴婢明白了,时候不早了,小姐早些休息吧!”
王氏点点头,郑嬷嬷扶着她,走到床边,熄灯歇下……
月明星稀,灯火通明,一处繁华宫廷内。
“啊,不要,不要,姐姐,不是我,我也不想的,都是你,都是你,是你逼我的。”纱幔云榻后,传来女子呓语。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秋月听到动静,上前询问。
刘兰馨猛然从床上坐起,额头上还冒着冷汗,目光怔怔的望着前方。
房间内,香炉袅袅,香气飘散。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你没事吧!”
刘兰馨扭头,望着身边的秋月,扑到秋月的怀中,喃喃:“秋月,本宫又梦见她来向本宫索命了。她指着本宫说是我害了她,说是要让本宫以命抵命。秋月,你说,本宫该怎么办,本宫该怎么办?”
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了秋月的身上。
秋月将刘兰馨的头搂在怀中,温声说道:“娘娘莫怕,秋月一直在这儿,一直在娘娘身边。她已经死了,不会来找娘娘报仇的。她的死和娘娘没有关系,不过是她自己命不好而已。”
“秋月,秋月,本宫现在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要离开本宫。否则,”刘兰馨面色一狠,“本宫会让你先下去陪我!”
秋月一僵,“秋月不会离开娘娘的,就算娘娘赶秋月离开,秋月也不会离开的。秋月永远是娘娘的秋月,无论何时秋月都会站在娘娘这边,都会帮着娘娘,不让娘娘受到别人的欺负。”
“秋月,本宫就知道这世上,只有秋月是唯一真心对本宫好的。”
秋月安抚了一会刘兰馨,方才安心睡下,这才去检查香炉。
一切无错后,忘了一眼帐幔之后,安然入睡之后,轻轻叹息一声,方才在侧室睡下。
秋月睡下之后,有一人从帘幔之后,缓缓行了出来,望见榻上安心入睡之人,目露狠光,只恨不得榻上之人立刻消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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