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药,紫荆出了一身的虚汗,月华正给她擦着额头冒出的汗水,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月华一惊,扭头回望,一脸怒意的李氏,由着凤羽搀扶着,走了进来。
月华连忙行至李氏面前,行了一礼,躬身道:“夫人!”
李氏并未理会月华,目光流转,随意一扫,察觉室内清冷,微微蹙眉,并未多说。
当目光划过床上躺着的紫荆的时候,目光一凛:“岂有是理!一个丫鬟怎能躺在主子的床上!”
震天的怒气,让月华心一颤,心知不妙。
果然,下一刻,一个丫鬟便行至床前,硬生生地,将床上奄奄一息的紫荆,扯了下来!
“咚”的一声,柳潋紫从梦中惊醒!瞬间睁开眼睛,猛然从床上坐起,惊魂未定。
房间内,萦绕着她的喘息声。
当有什么声响从隔壁传来之时,她方才意识到,刚刚的声响,并非是梦中臆想。迅速掀起被褥,不顾身上只穿着内衫,就朝着隔壁奔去……
身为丫鬟,月华虽知紫荆的处境极为不妙,可却也不敢反抗李氏。只能乖乖的跪伏在地上,看着被摔在地的紫荆,
“咳咳咳……”房间内,响起几声咳嗽。
众人只见,原先被摔在地上的那人,睫毛颤抖,有醒来之势。
紫荆挣扎着,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脑袋昏昏沉沉,并不清醒。
她这是死了吗?这里是地府吗?可为何周围的一切,看起来这样熟悉?
视线慢慢清晰,紫荆方才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什么地府,亦不是什么阎王殿,而是紫竹院。
站在她面前的则是李氏,以及怀有身孕的凤羽!李氏面上不悦,而凤羽脸上挂着丝丝得意。
“咳咳咳……”紫荆咳嗽几声,眉头紧锁,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不大记得昨日的事情。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慌张的脚步声,紫荆望去,只见衣衫单薄的柳潋紫气喘吁吁的站在房门外。
柳潋紫行至房门外,只一眼,便望见了里面的情形,知李氏又来找麻烦来了。她却也不慌张,而是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不慌不忙地踏进房内,旁若无人的行至紫荆身边,小心的将她扶起,托着紫荆慢慢朝着床边移去。
可却被彩蝶拦住了去路,柳潋紫心中有些不悦,双目一凌,目光冷冽,让人心寒。
彩蝶一怔,后退了小半步,旋即站定,毫不退让。
“让开!”冷冽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于上空盘旋,久久回荡,让人心生怯意。
“真是岂有此理!见到我,却不行礼,还胆敢在我的面前,如此的张狂,当真是一点礼数也不懂得!”李氏一怒,怒气冲冲的说道。
柳潋紫转首,定定地望着李氏,目光不冷不热,带着深深的疏离。
李氏心中一怔,对上柳潋紫的目光,竟然心生畏惧。
好一个丫头,竟然有这样的目光!可这样,她便会怕了吗?她是堂堂将军府的主事之人,而不是什么不问世事的大家小姐!
“你这是什么意识?我是你婆婆,你怎敢用这样的目光望着我?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李氏指着柳潋紫呵斥道,因为气愤,手指微微颤抖。
“夫人,莫要生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将军知道了,可是要怪罪凤羽!”凤羽安慰着李氏,伸出手轻抚着李氏的胸前,可目光却望着柳潋紫,这说出的话,却也是意有所指。
柳潋紫在心中冷笑。
她当真以为,提出纳兰煜彦的名号,她就会怕了吗?纳兰煜彦是她的夫君不假,是威武将军不假,可却不是她柳潋紫的天!她柳潋紫不在意的东西,即便是别人再怎样说,也威胁不了她半分!别人怕他,畏他,可偏生她不怕!
她真当她还是从前的柳潋紫吗?如若那样,那她可就要大大失望了!
撞见柳潋紫冰冷的目光,凤羽有些心寒,莫名的生出退却之意。凤羽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少夫人,她还真能翻了天不成?这里是将军府,可不是柳相府!
“姐姐,你何必惹夫人生气?姐姐还是赶紧来给夫人赔个不是吧!”凤羽如此一说,当真是一派和睦,可焉知她的心中期盼着柳潋紫多多反抗才好!
柳潋紫心中怎能不知凤羽心中所想?既然知道,又怎能让凤羽如愿?
既然她想要看到她与李氏反目,那么她就偏不如她的意!
心念一动,柳潋紫脸上的神情立即缓和,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娘,紫荆身子虚弱的紧,还请娘看在媳妇的份上,先让紫荆好生休息。这床,原本也就是媳妇让紫荆躺着的,有什么事儿,皆是媳妇的错!”
软软糯糯的声音,当真是温柔至极,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清冷,众人皆以为最初见到的那样清冷的柳潋紫是自己的错觉。
李氏心中一凌,别人不知,可她却是听出了柳潋紫的弦外之音,她在提醒她,无论怎样,她柳潋紫也是皇上赐婚,也是丞相府出来的,如若她做的过分,被皇上知晓,被丞相府知晓,即便她身份不高,可无论是皇上,还是丞相府皆不会袖手旁观。
“咳咳咳……”紫荆觉得头越来越重,身上的疼痛钻心入骨。额头上的汗水,越冒越多。
柳潋紫虽然注意着李氏那边的动作,可却也留意着紫荆的情况,察觉到紫荆的情况有些不妙,柳潋紫一狠心,再也不问其他,直接拨开彩蝶的手,将紫荆放在了床上。
彩蝶原先还想去阻拦,可并没有收到李氏的指示,最终只得作罢,眼睁睁的看着柳潋紫将紫荆扶回床上。
凤羽在一边看着,自是心中不服。
她原以为柳潋紫说出那样一番话,李氏会像平时一般,勃然大怒。可却不曾想李氏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心中纳闷,不知李氏这是怎么了?
李氏心中怎生不气?她活了这么些年,竟然被一个小辈威胁住了,如若说出去,面子往哪搁?
只是,她若是不放过她,又能如何,当真要闹到皇上那里,将整个将军府的面子都丢了吗?
她可担待不起!
李氏稳住气,定下神,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一般。不知为何,李氏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可细细看来,眼前之人又和之前并无什么变化。
难道是她的错觉?
李氏揉揉额头,感觉有些疲乏。
凤羽见李氏没有动静,心中有些焦急。
“姐姐,不管怎说,让一个丫鬟睡在您的床榻之上,终归有些不合规矩!”凤羽说道。
柳潋紫将紫荆安顿好,替她掩好被子,望见紫荆又晕晕沉沉的睡去,这才转过身子,看着凤羽,嫣然一笑,当真是美不可言。
“妹妹此话差矣,这虽说紫荆在他人眼中还是一个丫鬟,可在我的心中,我早已经将她看做是自己的家人。”说着,将目光一暖,落在了紫荆的身上。
“这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可焉知道他们其实并不惜他人将他们看低。这富人也好,穷人也罢;大臣也好,平民也罢,其实并无不同。他们原都是空空而来,再空空而去。无论你身前如何风光一时,死时也不过是两袖清风!难道妹妹希望他人将你看轻吗?”
“……”凤羽一丝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柳潋紫。
说话间李氏已然在屋内坐下,此刻她虽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水,可却将柳潋紫的话,听进了心里。不得不说,她的话对李氏,还是有些震动!
李氏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是小看她了!
她并不如她所以为的那样!只是这就是真的她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妹妹自己都不想被他人差别对待,又何苦这样对待别人?人无不同,我今日如此照顾紫荆,原不过将她看成和我一般。我们都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少夫人与丫鬟!”
款款而谈,从容不迫,目光流转,璀璨夺目,还是那个人,可当真是大大不同,比之先前的软弱,此刻的她,更有一种无言的风采!
当纳兰秋芸匆匆赶来,见到的就是那样一个柳潋紫,这样的柳潋紫,当真与之前的她,截然不同。
这方才是真正的她吧!
纳兰秋芸感叹。
如若哥哥见到了此刻的嫂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突然,纳兰秋芸盼望着纳兰煜彦早日归来,在她的心目中终究是肯定了柳潋紫的存在,她希望纳兰煜彦能够和柳潋紫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只是,她却不知,此刻的纳兰煜彦正陷入一场苦战之中……
冰天雪地,道路难行,两军对战,必有伤亡。
纳兰煜彦看着在帐篷内来回踱步,心中叹息,昨日连夜从雒城归来,可却不曾想连日来的大雪,却将前路阻断。
如今,即便是他已然从镇南王那里借来了兵马,却也不能派上任何用处,这场大雪,使得战事不得不陷入僵持阶段。
如今的敌方是攻不进,而纳兰煜彦的军队也处于进退不得的地步。这场战争,终究是陷入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如此下去,战争将何时是一个头?
苍茫的大雪,飘浮在两军阵营的上空,士兵们皆搓着手,严守阵地,等待着战争的结束!
战事起,烽火燃,硝烟滚滚,抛头颅,洒热血,一腔热血,护家国!
鼓声响,冰雪寒,思乡切切,挥长剑,亮枪戟,满月复豪情,卫河山!
晓夜无声,仰天试问,何时把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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