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众人正襟危坐。
炉火正旺,暖意融融,熏香缭绕,香气怡人。
古朴的雕花瓷器,林立于房内,大小不一。花纹众多,做工细致,妙不可言,处处皆呈现出高门大户的奢华与不凡!
檀香木制的门廊,红色漆砌而成,古朴而名贵,吉祥而不失大方!
一位老妇人,端坐在大殿之上,望着站在殿下之人,目光淡淡一扫,当真是高深莫测,让人难以捉模。
柳潋紫站在殿下,静候着老祖宗发话,可仅仅承受着老祖宗的目光,她已然感受到了无形中的压力。当真是不怒而威,气势与生俱来!
许久,老祖宗方才开口:“抬起头来,让老生好生瞧瞧。”
闻言,柳潋紫微微抬首,将容颜展现在众人眼中。
“您嫁入府内,不足半年,老生因居于寺院,并未见到。昔日,老生便常常听闻,柳相家中女儿个个皆貌美,才华出众。这其中除却已然入住中宫的皇后娘娘,当属三女儿柳潋紫堪比西施,更甚貂蝉,国色天香。今日一见当真是貌若天仙!”
老祖宗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柳潋紫只觉心中一怔,不知老祖宗此次意欲何为!
世人皆知,一人名声过盛,定然会招致不必要之麻烦。今日老祖宗初次见她,如此夸赞于她,难道是想要她在府中树敌吗?可老祖宗为何这般做?难道她如李氏一般,并不待见于她?
柳潋紫垂眉顺眼,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却是如此。可她远远观之,并未从老祖宗的眼眸中看出多少厌恶,可却也无任何喜色。
对于如此高深莫测的老祖宗,柳潋紫当真是捉模不透!
“老祖宗妙赞,外人夸赞实属言过其实。容貌万般,也不过过眼云烟,年华易老。才华更无几何,原也不过就是略略识得几个字而已!”柳潋紫谦逊道。
柳潋紫不知老祖宗此话,深意何在,但世人皆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柳潋紫如此一说,总无过错。
但一言一行间,便能见出教养如何,礼数如何!
老祖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不说破。一边的郑嬷嬷虽一直注视着老祖宗,替老祖宗端茶递水,可一颗心思却全然落在了柳潋紫的身上。对于柳潋紫此人,她亦是好奇不已!
“是个好孩子,只是——”话语戛然而止,让众多等着听下文的人胃口全部吊了起来,可偏偏老祖宗再不说话,而是端起案几上的茶水,浅酌几口。
抬起头时,再开口,却不是先前的话题,众人心中略略有些失望,尤其是二夫人赵怜之,当真是失望之极。原先她就希望老祖宗能够找柳潋紫的茬儿,可却不曾想老祖宗这样简单的便放过了她,心中一时气不过,手中的帕子都搅在了一起。
“近日里,在府中可过的习惯?”老祖宗敛眉,淡淡的问道,话语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几十年,风里雨里过来,老祖宗算是见过不少世面,如此静明的人物,怎能看不出众人的心思,可她又怎能那样好生猜测?
故而,在众人翘首以盼之时,她偏偏将话锋一转,语调放淡,让人再也无法捉模。
柳潋紫微微蹙眉,片刻盈盈一笑,温婉地回到:“甚是习惯,并无不是,娘与府中众人待孙媳甚好!”
表情柔和,巧笑嫣然,如若不知这其中真谛,定然真的会以为柳潋紫在将军府中过的神仙一般的生活。
老祖宗嘴角勾起一抹幅度,心中甚是满意:能屈能伸,方能堪当大任!
李氏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对着柳潋紫也增了几分好感!她原以为老祖宗问起,她定然会在老祖宗面前编排于她,却不曾想柳潋紫会如此一说,当真是对她另眼相看!
纳兰秋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然心中替柳潋紫感到委屈,可理智上却明白,这样的答案,无疑是最明智的答案!
可纳兰秋芸明白,这一刻的柳潋紫,当真是真真正正的活着,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如今仍旧躺在病榻之上的紫荆!
“煜儿身为将军,朝中事务繁忙,又时常出门征战,身为妻子,你当体谅才是。”
柳潋紫一愣,不明白老祖宗为何如此一说,可她却是还要恭敬的回答。
“是,孙媳明白。孙媳只望将军能够安然归来,其他无求。”柳潋紫说道。因之并不是处之真心,话语间自是有几分僵硬。
老祖宗瞧在眼里,已然明白,柳潋紫心中对纳兰煜彦并无几分真意,只怕是连一份情意也无!
一时殿内无声,老祖宗陷入沉思,一双眸子,幽幽的望着柳潋紫,不知其中深意。
柳潋紫站在殿内,承受着老祖宗的目光,倒也不温不火。
殿内极静,时不时的传来几声轻咳,伴着衣衫摩擦的声音。
纳兰静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潋紫,仿佛要将柳潋紫的模样全然记在心里,他日见到小伙伴,一定让像小伙伴们炫耀一番!
紫檀香气于殿中弥漫,氤氲的烟雾缭绕,清风拂过,将烟气吹散,盘旋于大殿之内。
殿外,夕阳斜,余晖洒在殿内,如点点星辰坠入银河,璀璨夺目。
许久,老祖宗方才再次开口:“听说府中有个叫做凤羽的丫鬟,怀了煜儿的孩子,此事是否属实?”
“回老祖宗,此事——”赵怜之瞅着了机会,方才想要上前答道,便被老祖宗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此事老生问的是她,而不是你!”老祖宗伸手指着柳潋紫,呵斥道。
“是!”赵怜之恭敬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再不敢多话。
府中之人皆知,老祖宗平日里最是可亲,可若是在她问话之时,却也是最为严厉,容不得他人插话,亦容不得他人多嘴。
退回自己的位子,二夫人赵怜之方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怪她一直心急,犯了老祖宗的忌讳!
“回老祖,经由大夫查证,凤羽却实怀有身孕。”
老祖宗挑挑眉,心中自有计较。
柳潋紫此话说的当真巧妙,既不曾说凤羽是否真的怀孕,也不曾说凤羽月复中的究竟是不是纳兰煜彦的孩子。只是将大夫查证的情况说了出来。
若是不深想,此话说的合情合理。但一旦深想,便会察觉出其中的巧妙。
柳潋紫的话音刚落,赵怜之的脸色有些不好,显然她是听明白了柳潋紫话语中的含义。而李氏与老祖宗则是颇有深意的望着柳潋紫。
而柳潋紫只当自己不过道出了实情,仍旧平静的站在殿内,一副恭顺的模样。
她人只当她是一只软弱可欺的绵羊,可殊不知,有一天,温顺的羊竟也可以变成一匹具有杀伤力的狼!
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在了柳潋紫的手里,赵怜之只恨自己看错了眼前之人,心中恨得自是牙痒痒!
将赵怜之的愤怒看在眼里,一边的纳兰秋芸心中自是十分欢喜。赵怜之与凤羽,近半年来,在府中一唱一和,她早已看不惯。今日,望见赵怜之吃瘪,心中自是觉得畅快!
哥哥啊哥哥,你何时归来,如今的嫂嫂可是好生有趣,你千万莫要错过了!
纳兰秋芸的目光落在柳潋紫的身上,脸上露出温和的笑。
“是煜儿宠幸的那个丫鬟?”
李氏心中有些纳罕,原先这些问题老祖宗都会私下里寻她去问,却不知今日何故刁难柳潋紫,在她看来,这些问题,当众问柳潋紫,无疑是打了她一巴掌,当众寻她难堪!
“回老祖宗,那日孙媳回门,刚巧归来,其中原委并不甚清楚。事后,母亲曾问起,凤羽只哭不言,而将军却沉默不语。想来其中真假,当属将军最是清楚。”
说道此,柳潋紫便想到了那日的情形。那日之后,纳兰煜彦曾去她房中寻她,言语中不知悔改,还恶语相向,导致两人最终不欢而散,直至今日想起,柳潋紫对纳兰煜彦还心有怨怼。
瞧见柳潋紫面上起伏,老祖宗挑挑眉,不经意间,与郑嬷嬷对视一眼:有戏!
“哦,如你说来,除却凤羽丫头,也确实唯有煜儿一人知道个中真相,可如今煜儿远在边关,不知何时归来,可眼下,凤羽有身孕已然五月余,眼见着就要待产,如若将军府中没有一个说法,他日定然要落下话柄。此事,你且以为将如何处置?”
老祖宗将这样一个尴尬的问题扔给了柳潋紫,柳潋紫眉宇微微一蹙,一时有些踌躇,当真不明白老祖宗究竟何意!
柳潋紫微微抬首,望了望端坐首位的老人,抿抿唇,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如今的她好似在独木桥上行走,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掉进万劫不复之地!
她出事了,并无所谓,可关键是紫荆将来要依仗着谁?
“老祖宗,孙儿看您是着急了不是?您今个儿才刚刚回府,旅途奔波,定然是十分劳累。这事儿已然拖了这么些时日,也并非一时便可以解决的。依芸儿看,老祖宗今日还是好生歇息,待得明日,神清气爽,精神气儿足了,再来处理此事也不迟!”
适时,纳兰秋芸说话,替柳潋紫解了围。听罢纳兰秋芸的话,老祖宗也不为难柳潋紫,只说到:“你且莫说,老生还真是感到乏了,还是芸儿体贴人。”
“芸儿扶老祖宗回去歇着。”
“好,你们也都下去吧,这候了半日了,有什么事儿,搁明个儿再说。”
说完,纳兰秋芸便扶着老祖宗迈出殿外,众人也都纷纷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