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柳潋紫便望见扶着门框,站在门前的单薄身影。原也是一个要强的性子,自然,紫荆不愿让他人搀扶。
昏暗中,门前的身影,越发的瘦小,憔悴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可不用细想,柳潋紫便知,她的脸上带着担忧。
于是,柳潋紫加快脚下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紫荆的面前。
紫荆扶着门框,望着柳潋紫,上下打量了一遍,发觉并无什么不妥,方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
柳潋紫心中一暖,旋即说道:“天寒地冻的,怎生也不好好在屋里歇着?”
轻柔的语气,关怀备至。仿佛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丫鬟,而是自己的亲人。
“小姐多时不曾回来,奴婢心中有些惦念,正巧也睡足了,于是便出来看看。一边等候小姐,一边赏赏雪。”
紫荆说的轻描淡写,可柳潋紫明白,说是这回事,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在焦急的等候她归来,而并不曾注意什么雪色。
柳潋紫心中幽幽叹息一声:她的紫荆啊!为何这般对她!
柳潋紫望着眼前被冻的惨白的小脸,不忍心责骂于她,可又免不了心疼!
“为何不让人搀扶?”柳潋紫随意一问。
“不想劳烦他人。”紫荆答道。
柳潋紫点点头,不再多问。搀扶着紫荆,往府内走去。
房内,点了火炉,红彤彤的炭火,让整个屋子都暖和了起来,这算是老祖宗回来后,柳潋紫所享有的一项福利之一!
总归她还是将军府的少夫人,无论今后李氏是真的转性了,还是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
也不会过分的刁难于她!
“下次,如若想要观雪,让他人帮扶一下。做人有时候屈服一下,没有什么不好。一味的刚直,反而容易受伤。”柳潋紫扶着紫荆,边走边说。
紫荆侧过脸,望着柳潋紫冷然的侧面,怔愣片刻,方才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嗯。”
将紫荆扶至床前坐下下,细心的替她盖上被子,掩了掩被角,旋即起身,行至桌前,到了杯茶水,送到了紫荆手上:“渴了吧?喝点水吧。”
紫荆点点头,心中的感动莫名。她从来也不曾想到,这辈子自己能够被他人伺候,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小姐!
紫荆的眼睫轻轻颤动,有些什么模糊了视线。
喝完了水,紫荆坐在床上,看着柳潋紫忙碌了一会儿,张罗着吃过晚饭之后,方才闲置下来。
犹豫了一下,紫荆还是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
“小姐,今日里,夫人寻您何事?”
原先她是想问“夫人可曾寻您的麻烦”,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改了口。她明白她直接询问,就算柳潋紫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儿,定然也不会说与她听。倒不是因为她不值得相信,而是因为怕她担心。
柳潋紫坐到床边,目光落在窗外,外面的雪依然下着,这一场雪,好似没有休止一样,已然下了一天一夜了,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歇。
暗黄色的天,好似预示着什么。
“没什么事儿,原也不过叮嘱一些事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娘她不曾为难于我。”
想到今日的一些事儿,柳潋紫蹙蹙眉,她有些看不透李氏,不太明白李氏究竟为何要和自己说自己的事儿。是要告诫她忍耐?还是要让她了解到老祖宗不是一个好善于的人?
可这些看在紫荆的眼里,无疑是自家的小姐又遭到了夫人的刁难,只是柳潋紫不怨让她担忧罢了!
紫荆沉默,再不说话。
柳潋紫回过神来,注意到紫荆的神色,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遂解释道:“今日娘向我说了些她刚刚嫁入将军府那会儿的事情,我方才正在思考娘究竟有何用意。”
紫荆听了,一怔!
小姐这是向自己解释吗?
紫荆的心中一暖。
向来只有奴婢仆从向着主子解释事情,何曾有主子向着奴婢仆从解释事情的?柳潋紫这一举动,无疑在告诉紫荆,在她眼中,她不是一个下人!
紫荆原也并非是愚笨之人,又怎能不明白柳潋紫的良苦用心?
经过了这么些磨难,两个人的心,可谓是连在了一起。有些事儿,务须诸多解释,彼此便能明白其中的真意。
“小姐,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些时日以来,紫荆虽然不曾问起,可隐隐觉得眼前的小姐,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一样见人便恭恭顺顺,可那样的恭顺背后,却藏着冷然。
她家的小姐啊,比之以前更加的清冷了!
紫荆望着眼前的柳潋紫,不知道这样的转变究竟好是不好?
她很想问一句,小姐,你开心吗?
可,她没有问。她知道,即便是自己问了,柳潋紫给她的答案也不过是莞尔一笑!
“并无什么打算,只是紫荆,你要相信,你家的小姐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姐了。或许日后,我会变得很坏,或许日后,我会为了一些事情去伤害他人。只是,我想问你一句,那时,你还愿意站在我这边吗?”柳潋紫说道,眼睛看着紫荆,幽幽的目光中,含着认真。
紫荆知道,柳潋紫说的是真的。
“无论小姐日后成了何般模样,小姐永远是紫荆心中的小姐!”
她认定的事儿,便永远不会改变!
柳潋紫笑了,那样的笑容虽不若天上星斗般璀璨,但却带着满足,带着安心!让人感触莫名!
见此,紫荆的心中亦感到十分的满足。
“小姐,日后我们还会住在这里吗?”
柳潋紫扫了一眼屋内的装扮,再忘了眼屋外被白雪覆盖的枝桠,旋即问道:“紫荆喜欢这里?”
紫荆摇摇头:“紫荆喜不喜欢这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紫荆知道小姐喜欢这里。”
紫荆心中明白,无论将来,柳潋紫变成了何般模样,但是她骨子里喜欢清静的性子,却是怎么也不会改变。
许久之前,紫荆就曾发过誓,此生,自己只为柳潋紫而活,自然,凡事都先想到柳潋紫。
柳潋紫心中一暖:“会的,这儿住了这么些时日,多多少少已然生出了些感情,如若要搬离也有些麻烦。”
“待得姑爷回来,小姐会试着和姑爷和好吗?”
柳潋紫一怔,显然不曾想过这样的问题。
会不会和好呢?她真的要去讨好那个冰冷的男子吗?他是将军府的天,他是她的夫君,如若想要在将军府立足,没了他这样的后盾,真的可以吗?
柳潋紫感到有些烦躁,伸出手揉揉额头,显然这样的问题,是她不愿意思考的!
柳潋紫完全想象不出,和那样的男子在同一个屋檐下,会是怎样的日子。难道他们要在无休止的争吵中度过吗?还是要让她对于那样一个冷血之人低头?
只要想想,柳潋紫就觉得心烦。
“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柳潋紫敷衍着说道。
紫荆忘了一眼柳潋紫,知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乖乖的躺了下去。
看着已然睡下的紫荆,柳潋紫熄灭了房中的蜡烛,走了出去,可她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沿着院中的小径,撑着一把油纸伞,执着一盏青竹小灯,在风雪中,踏着小径,穿行于竹林。
夜晚的竹林,笼罩在黑色的幕布之中,踏在雪地上,脚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静谧的黑夜,大雪纷纷扬扬,落雪无声。
偶尔一阵风拂过,缭乱了满头青丝,有几缕青丝,调皮的散了开来,在风中飞舞,跳着神秘的舞蹈。
漫无目的的走着,原本也没有想行至哪里,可当她停下的时候,却望见了那一方石桌石凳!
冷冷清清的石桌,似曾相识。
缓缓的行至石桌前,伸出手,扶开上面的积雪,在昏暗的灯光下,便望见了那几行字!
那时看来,桌上的字,如此讽刺,今日看来,却更加的带着嘲讽!
虽说,她依旧不在意那人,可她却不得不试着去博得那人的宠爱!
多么可悲,不曾想有朝一日,她竟也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柳潋紫怔怔的望着石桌上的几行字,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夜晚,赵河哼着小曲,行走在将军府内。原是从仪铭院餍足之后归来,却因为夜深,一时走错了路,失了方向。当脚步停下之时,眼前却是一处院子。
“紫竹院?”赵河念道,“竟不曾知道将军府内还有这样的妙处!”
只见他眼睛一转,便踏进了院子。
赵河愿意想着进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的院子,顺便询问一下院内之人路该如何走。可不曾想,在兜兜转转几圈之后,他却在紫竹林里迷了路。
一阵风过,熄灭了他手中的灯火。黑灯瞎火中紫竹院,显得愈发的可怖,偶尔耳边传来一些声响,惹得赵河心惊肉跳。
“这是什么鬼地方,真他娘的吓人!”心中一急,脏话便月兑口而出。原也就是乡野粗鄙之人,街头谩骂原本就是平常之事。
“谁?”柳潋紫心中一凛,小声问道。
听到声音,赵河吓了一跳,怔怔的站在那里,吓得闭上了眼睛,身体直打哆嗦,不敢有所动作,生怕夜晚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缠上了自己。然而片刻之后,他方才意识到,刚刚的声音分明是个人。
赵河稍稍睁开一只眼睛,便望见站在灯火中的美人。雪肤花容,青丝飞扬,于灯火之下,显得愈发的出尘若仙,飘渺梦幻!
一时间,赵河竟怔在了那里,久久不言。
柳潋紫蹙蹙眉,隐隐约约见到竹林中,有一人,从身形看,隐约是一男子,心中暗叫不好,转身便要离去。
“小娘子,既然在大晚上出来赏景,为何又要这般匆忙的离去?难道我赵河是洪水猛兽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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