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敕黄为底,期间花鸟相和,绿叶为衬,流水游鱼不乏期间,一张充满闲情逸致的屏风,将内外室间隔开来。
从表面上开,却是如此,实际里面却别有洞天,需要饶过几道屏风,方能出来,因而,在外间的众人并不能瞧见里间的情形,自然里间亦是瞧不见外间的情形。
大夫饶过屏风,行至外间,踱步走到老祖宗面前,躬身一拜,旋即说道:“少夫人的情况十分不妙。虽说刺客还差一分便命中心口,可却仍然有生命之忧。能否过得了这一关,且看少夫人的造化!”
“大夫,您这是什么意思,姐姐的情况究竟如何?”紫荆原想询问,可却被凤羽抢先一步。
紫荆有些讶异的看了凤羽一眼,却也未多想。
察觉到紫荆的目光,凤羽方才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关系了,连忙垂下头,掩盖脸上的神色。
“少夫人的情况十分危险,能不能活下去,还看情况,如若少夫人能熬过这三日,便无生命之忧!否则——”大夫不再说,只是摇摇头。
听罢,紫荆心中一怔,踉跄了几下,被站在她身边的纳兰秋芸扶住:“紫荆,莫要担心,嫂嫂定然会没事的。”
纳兰秋芸安慰着紫荆,可同时却也在安慰着自己。
紫荆茫然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心下凄然,只觉悲痛不已。
大厅上,不下数十人,可真正盼着她家小姐好的能有几人?
紫荆的目光落在上首。
恐怕就连将军府的老祖宗都不曾期盼她家小姐安然吧!
紫荆抿抿唇,一滴苦涩的泪水滑至唇边,被她吞入月复中,心中越发的悲怆!
人情凉薄,何能不让人心寒?可怜她家小姐,才嫁入将军府中,不过半年的时光,竟要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吗?
焉能知道,她家小姐如今的遭遇不是府中众人设计好了的?
紫荆挣月兑纳兰秋芸扶着自己的手,低垂着头,目光悲痛。
突然间,她觉得好冷好冷,纵然房内炭火正旺,可却抵不了那铺面而来的冷意。紫荆环抱起身子,不再理会他人,失魂落魄地朝着内室行去。
“紫荆~”纳兰秋芸轻声唤道,可却不曾得到紫荆的回应。
一边,老祖宗与李氏听完大夫的描述,收下药方,命下人去抓药,派人将大夫送出府中。
听闻这边传来的动静,老祖宗抬起头,只望见了紫荆踏进内室的身影,眉紧锁,朝着众人摆摆手,说道:“暂且都下去吧,聚在这儿也不是事儿,都该干嘛干嘛去吧,琳儿留下。”
“老祖宗,芸儿请求留下。”
“凤羽也请求留下照看姐姐。”瞧见纳兰秋芸请求留下,凤羽也连忙说道。只见凤羽脸上一片担忧,如若不是对一些情况有所了解,定然会觉得凤羽与柳潋紫感情甚好。
“你留下干什么?嫂嫂如今性命堪忧,恐怕你心中早已经偷着乐了,怎会如此好心?莫不是,你害怕嫂嫂大难不死,想要毒害于她?”纳兰秋芸句句狠劲十足,丝毫不曾给凤羽留下情面。
打心眼里,纳兰秋芸从不曾将凤羽看做自己的嫂子,而是一直将她看成是一个丫鬟,纵然现实中,凤羽已然是纳兰煜彦的妾氏!
凤羽不曾料到纳兰秋芸会说出如此恶言恶语,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仍旧装着样子,用丝帕擦了擦眼角。
“我怎会希望姐姐有事呢?如若姐姐现下有事,嫌疑最大的便是我,我怎会给自己寻麻烦呢?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姐姐安然。”
“希望嫂嫂安然?”纳兰秋芸冷笑,“我看是希望嫂嫂出事吧!”
“够了!”老祖宗一拍桌子,“不要吵了,难道你们还嫌府中不够乱吗?”老祖宗颤抖着手,指着两人,面上十分的痛心:“如今,这事儿已然发生了,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孙媳的身子,你们两个在这里争执不休,犹如泼妇骂街一般,真是没有一点样子!”
一气之下,老祖宗由郑嬷嬷搀扶着,夺门而去!
老祖宗离开后,李氏进了内室瞧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上苍白的柳潋紫,叹息一声,拍了拍紫荆的肩膀:“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紫荆仿若未闻,目光紧紧锁在柳潋紫身上。
李氏也不曾怪罪紫荆的无礼,摇摇头,又来到外室,瞧见纳兰秋芸和凤羽仍然在外室,两人好似僵持在了那里,都不曾离开。
“行了,你们两个都回各自的庭院吧。真要发生什么事儿,这里也用不上你们!”李氏严肃道。
“可是,娘——”纳兰秋芸有些不情愿。
“夫人——”凤羽与纳兰秋芸同时出声。
“芸儿,莫要再多说了,回去!”李氏命令纳兰秋芸,转头对凤羽说道:“你且也先回去吧,你如今有身子,在这儿不方便。媳妇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好。”
“那凤羽就先告辞了。”说着凤羽擦擦眼角的泪水,转身踏出厅内,面上一片冷然,嘴角滑过一丝阴狠。
见凤羽离开,纳兰秋芸行至李氏的身边,挽起李氏的手臂,撒娇:“娘,我真的很担心嫂嫂,您就让我在这儿呆着吧!”
李氏望了望屏风,转头说道:“芸儿,听娘的话,先回去,有什么事儿,我会让人去唤你。”
“娘——”
“芸儿,不要胡闹了。像今日这般乱使性子的情况,日后切莫再出现,将来你是要嫁进大户人家做正房的,如今日这般,怎能镇得住场?”趁着这个时机,李氏还不忘说教一番。
“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和我说这些,现下嫂嫂的情况要紧。”纳兰秋芸有些不满的说道,心中也有些寒凉。
“行了,让你回去,你且就先回去,莫再多说!”李氏有些不悦,蹙着眉说道。
纳兰秋芸瞧见李氏的神色,知李氏是真的生气了,犹豫了一下,担忧地瞧了一眼屏风,旋即极不甘心的离开。
纳兰秋芸离开后,李氏吩咐了丫鬟几声,也随后离开。
一时间,众人散去,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内室里,紫荆对着外室的一切置若罔闻。一心只念叨着生命垂危的柳潋紫……
官道之上,一对身着铠甲的士兵,正缓缓的前行。让他人讶异的是,在这群队伍里,竟突兀的有一辆马车。
行军的队伍中,若是有一辆马车,原也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这辆马车,并非是什么将军的马车,而是属于女眷的马车!
龙泉国,等级森严,上至官员,下至百姓,乘坐轿子马车都有着严格的等级装饰,其中,还有性别之分。这女眷乘坐的马车,与他人自是有些不同,相较于其他的马车,女眷乘坐的马车较为花俏,而且,女眷所代表的身份越高,马车装饰越是繁复,越是花俏,原是容易分辨。只一眼,便可分辨得出。
马车缓缓行于队伍中间,四周由一众士兵包围,在队伍的前面,领先一骑,稍后些,还有一骑。
黑色深冷的铠甲,刚毅冷峻的面容,坐下俊俏的汗血宝马,纳兰煜彦一马当先,行在军队的前方,时不时的回首望一眼身后的队伍。
此番,纳兰牧随着军队一通回京,行于纳兰煜彦的右后方,瞧见纳兰煜彦时不时回望,沉吟许久,纳兰牧策马上前,赶在纳兰煜彦一侧,低声问道:“你将琴儿公主带回京中,可是做好了打算?”
毕竟,纳兰煜彦是他的侄儿,有些事儿,他不得不问。
“二叔,你也知道我对琴儿的情意,我俩自小一块儿长大,比他人亲厚,此番,再不想辜负琴儿对我的深情。”纳兰煜彦望了望前方苍茫的大路,目光坚定。
“那你可曾想过你将如何安置府中那位?”
纳兰煜彦一怔,扭头望了一眼纳兰牧,收回视线时,却觉口中讷言。俊俏的眉峰蹙起,纠结在了一起,好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他却是将她给忘了!
纳兰牧幽幽叹息一声,心中感叹,向来杀伐果决之人,遇到情爱之事,原来也不过是凡人一个!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向来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儿,想必二叔不说,你也该懂!”
“二叔,我——”纳兰煜彦不知该如何说,看看身后的马车,旋即回过头说道:“二叔,我已然负了琴儿一次,再不可负了她第二次了!”
纳兰牧点点头:“嗯,既然你已经有决定,二叔便不再多说什么。”像是想到什么,纳兰牧自嘲的笑笑:“想来二叔自己家那位都搞不定,又有什么资格说你?”
纳兰煜彦淡然一笑:“二叔并非是搞不定,只是忍让罢了!只不过,二婶未必懂得二叔的苦心。”
想到赵怜之,纳兰牧无奈一笑。
“二叔此番回去,还去不去逛窑子?”回程的路漫漫,纳兰煜彦竟起了调侃的心。
“好小子,你也敢嘲笑你二叔!你二叔那也不是为了你吗?真是找打!”说着纳兰牧就要扬起手打纳兰煜彦,却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手。
毕竟,已经不是少时,再不可能向那时那般随心而为了!
时光苍老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岁月,还有他们的心!
“二叔,好怀念少时。”
“嗯,可惜,永远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如今,他们,早已不同!
彼时,纳兰煜彦只觉纳兰牧的语调苍凉,无限缅怀,却不知其深意。直到多年后,纳兰煜彦方才知晓其中缘由。
只是,那时已然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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