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对他起疑了。
纪泽拧了拧眉头,这个老东西一点也不容易相信人,即便是之前对他和和气气的时候,眼底也藏着刀子。
跟着灵均无疑是更好的选择,但那个人身上有着令他很不舒服的感觉,纪泽颇为自嘲地想,大概是天生气场不和。而且,他想的是要和郑乾一起出去,要是这个老东西在这里嗝屁了,回去他老爸还不得抽他一顿。
但是很显然,郑乾要是没有在这里得到相应的东西,是不会甘心出去的,除非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东西,迫使他为了惜命,放弃这些东西逃出去。
现在这个老东西对他起了杀心。
纪泽眼皮一抖,转身就往上跑,身后的子弹声就跟着黏了上来。纪泽一边跑,一边暗骂这个老东西真是太不识抬举,人家还在想着救他的命呢,他就要提刀砍人了。
他咬了咬牙,觉得又有些笑,没有死在虫子嘴下,没有死在墓里的机关下,却是被自己的同伴给一枪崩了,真是没有比这更操蛋的事情了。
纪泽往栏杆上一扑,险险躲过了一颗子弹,龇牙咧嘴地在腰上模了模,这一下撞得太猛了,老腰出了抗议,感觉像是要断了。他咬牙在栏杆上一撑,单脚踩在上面往上一级的阶梯探了过去。
郑乾应该庆幸他现在手里没有枪,不然他一定抬手送他一颗枪子儿。
巧言令色地把他坑了进来不说,现在还想要他的命,他之前真是脑子被猪吃了才会想要把这个老东西带出去。
他抓住上方的栏杆,还没开始用力,一双冰凉的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纪泽先是一惊,然后瞬间明白了过来,应该是灵均。脚下一用力,就被灵均扯进了怀里。
郑乾像是在顾忌着什么,又对着这个方向放了两枪,却没敢追上来,一群人在下面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再被灵均救了一次,饶是纪泽脸皮再厚,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是他自己拒绝了人家的好意在先,结果灵均转身还没走远,郑乾就用实际行动在他脸上扇了一耳光。
把他拉了上去,灵均却没有之前对他的黏糊劲儿,反而放开了他,后退了一步,一言不地转身继续往上面走。
底下那些人还没走,而且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继续跟上来,他一个人寡不敌众,自然是不能再留在这里,况且,那些虫子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待在这里无疑是找死。虽然跟在灵均身边浑身不自在了一点,但是好在安全系数高,不用害怕随时从自己身后飞过来一枚枪子儿。
墙上有着擎着长明灯的铜人,照得一片通明。纪泽对这些东西也没有研究,看不出来上面的纹路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这些铜人面目清晰,神态栩栩如生,想来是很值钱的。只是在被风晃得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一照,显得面部表情有些狰狞,乍一看见,颇有几分吓人。
加上前面走路像飘似的灵均,就更添了几分诡异在里头。
纪泽心理素质强大,倒不觉得有什么吓人的地方,只是之前还聒噪得令人生厌的人,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了,让他有些奇怪,也生出了几分不自在来。
灵均应该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在生气吧?
纪泽想了想,觉得要是自己被这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多半也是会生气的,而且自灵均出现以来,虽然聒噪了一点,但细细想来,的确是在护着他的。
虽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
对他的感观不好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感受到别人的真心是另一回事,郑乾对他的利用他第一眼就看了出来,而沈星文虽然是个冷冰冰的家伙,却是个值得相交的人,城府并不太深。
至于灵均,这个人总让他觉得很危险,甚至想要离他远一点,但是不否认的是,与下面那些人比起来,最值得信任的人也只有他。
纪泽自觉有些理亏,跟在灵均的后面也没有说话,空旷的阶梯上只余下脚步声。
走了一会儿,纪泽突然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听了许久,这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若是不用眼睛看的话,走在他前面的灵均就像是个不存在的人。
想到之前的事情,他的心里一抖,觉得自己近三十年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最初只以为灵均也是个盗墓贼,为了这里面的东西来的,但是他现在一想,要是他真是为了这个墓来的,哪里还有郑乾他们的事情,凭他的本事,怕早就把这里搬空了。
纪泽不由就有些想远了,什么牛鬼蛇神的都往灵均身上安,什么狐妖啊,蛇妖啊,看过的灵鬼故事全都想到了,一边还看着灵均的背影想象,加一个尾巴,再加一双耳朵,加上他那张脸,果然还是更像狐狸精啊。
他抿了抿嘴唇,将笑意压下去,以着这个人的聒噪程度,他觉得还是麻雀更像一些。
灵均借着拐角的时候,用眼尾瞄了他一眼,顿时心里堵,他现在是在生气,纪泽居然在后面那么开心,真是白瞎自己找他这么多年了。
他暗地里撅了撅嘴,觉得现在这个纪泽真是一点也不爱了,性格也不爱,说话也不爱,表情也不爱,最不爱的是把他给忘光了。
亏得他现是纪泽来了就把山门打开了,特地派人去护送着他进来,还让他最厌恶的盗墓贼进了他的墓。
纪泽居然还因为那群盗墓贼而反对他,真是,血都要吐出来了。
把那些莫名的想象加诸到灵均身上,纪泽反倒觉得之前对这个人的恶感降低了。他快走几步,走到灵均旁边,和他并肩而行,顺便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灵均心中生出了几分得意来,唇角眼看着就要翘起来,却被他自己强行压下去了,仍然端着不说话。
纪泽在心里暗笑了一下,也闷着不开口了。
灵均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话,终于沉不住气了,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纪泽懒散地把手插-进裤兜里头,就像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一样,继续往前走,表情悠闲,好像是到这里来度假的,而不是被坑进来当盗墓贼的。
灵均在后面撅了撅嘴,嘀咕了一句真是不爱,一把搭在纪泽的肩上,黏了上来,但是还是不肯说话,只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让纪泽想起了跟他老爸要糖吃时的小侄子。
他老爸是最不受小孩儿欢迎的家长,每次那个小家伙被送到他家来的时候,总是一副不意的样子,在跟他老爸要不到糖吃的时候就更是这样了,一张小脸鼓得跟包子似的,跟灵均现在这副模样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见纪泽还是没反应,灵均又把下巴搭在了他身上,几乎是要把全身的体重都挂在纪泽身上了。他虽然走路没声音,但是身体却极有分量,措不及防之下,纪泽差点给他压趴下。
他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一般,沾上去了就别想轻轻松松地撕下来,即便是满脸的别扭还是死黏着不肯放手。
纪泽终于无奈了,拿出了之前哄小孩儿的招式,反手在他脑袋上模了一把,“乖,出去给你买糖吃。”
灵均:“……”
灵均终于现自己要等他说一句服软的话无疑比登天还难,这一点倒是与之前颇为相像,都倔得不给人留一点余地。
在纪泽自刎之后,他把纪泽的尸体放在了自己的棺樽里面,在他旁边不知守了多少年,直到他觉得眼前这张脸看着都不像纪泽了。那时他很不能理解纪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之前那样的情况下,纪泽都没有放弃过,却在好不容易活下来之后,自己求死。
直到后来他在外面待久了,才知道,促使着纪泽横剑的东西叫做尊严。
而那个原本只是想用来逗闷的人,却在千年岁月的沉淀下,变成了他心里久久也无法释怀的执念。
现在怀里抱着的人,有着温暖的体温,有着相同的眉眼,相同的名字,甚至连笑起来唇角的弧度都是一样的,却怎么也无法让他找出和千年前的人相同的感觉来。
或许那个人已经在他心里经过重重美化,已经不像是原本的纪泽了,所以真正的纪泽出现了,他却又觉得所有的心动全都消弭了。
他喜欢上的,只是他心里的那个纪泽而已。
但是这个人,他却又舍不得放开,害怕在自己一不注意之间,这个有血有肉的纪泽,就又化作了飞烟。
这就是他等了千年的人啊。
灵均将脸埋在纪泽的颈窝里,缓缓地勾起了唇,“宝贝儿,你刚才在笑什么?”
他说话的气息直直地喷在纪泽的脖子上,一点热乎气都没有,倒像是颈窝里被厉鬼吹了一口凉气一般,惹得纪泽一个激灵。纪泽强行按住想要抬手去模模那个地方的欲-望,载着身上这个沉甸甸的负担往上面走,一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我刚才没有笑啊。”
他话音一落,就被灵均在颈侧咬了一口,然后安抚性的又舌忝了舌忝。灵均并没有说话,但是光这两个动作,就让纪泽一动也不敢动了。
纪泽实在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若说是警告,却又显出了十足的暧昧,倒是提醒了纪泽,不要忘了他好像是个非人类生物。
灵均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得寸进尺起来,向上含住了他的耳垂。
纪泽一惊,差点没跳起来,卧槽这是把他当成了食物的节奏吗?
灵均的手强行把他按住了,把他的耳廓细细地舌忝了一遍才算完,纪泽心里已经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脑补完了,比如灵均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护着他呢?鸟儿都还知道护食呢,更何况是只成了精的鸟。比如灵均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在偷偷地打量他呢?当然是在挑选究竟哪个以入口啊。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长得符合了他的心意,也许是长年锻炼着,身上没有多少肥肉,他之前不是说了吗?嫌郑乾脑满肠肥。
灵均本来还想趁机占点便宜来着,还没开始动嘴,就看到了纪泽满脸的视死如归。他伸手在纪泽脸上捏了一下,“想什么呢?”
纪泽背着手在身后模了模军刺,一边死死地盯着灵均,他要是再敢上来,就给他一刀再说。
但是这个动作不知道又怎么戳到了灵均,他明显变得有些兴奋起来,无视了他已经拔-出来的军刺,不管不顾的就扑过来抱住了他。
纪泽握着军刺的手不自觉向后缩了缩,但还是戳到了灵均身上,他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紧紧地把纪泽勒在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