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诚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远了,纪泽一声不吭地就往另一边走,灵均也默不作声地跟上去,两个人就像是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虽然还是跟之前一样不说话,但是气氛却凝滞得像被冻住了似的。
郑乾一个人被留在原地,他也不转头看其他人,找了个与他们相反的地方就走了,似乎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孤立了。
这洞穴越往下越宽阔,之前光线不足,所见之处有限,看不清这里的原貌,这么一分散了来走,才现这里大得超乎想象,之前模模糊糊传过来薛云诚说话的声音,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纪泽眉心微蹙,转身就要往回走。
灵均直愣愣地杵在他身后,“去哪儿?”
纪泽连眼都没有斜一下,就像眼前站的是空气一般,脚下一拐就想绕过他。
“你要去找那个叫薛云诚的人?”
纪泽脚下一顿,也不知此时心里究竟是什么心情。他一面觉得这个人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一点也不值得信任,但是心里偏又对这个人有着直觉一般的好感,觉得他是以依靠的。
这让他生出了一种自己被别人骗了,心里明知却还替别人数钱的憋屈感。
他久久没有说话,灵均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一丝回应,他甚至怀疑纪泽是不是已经在自己一恍惚的时候,早就走远了。
去找那个恶的男人去了。
从那个男人出现开始,不,是从那个男人打电话来开始,纪泽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他狠狠地一咬牙,而且那个薛云诚还和纪泽那么亲密,纪泽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那么放松过,随时都竖着一面墙,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
薛云诚……灵均的眼睛慢慢泛起红色,在黑暗中隐隐透出光亮来,像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
“这里太大了,容易走散,”纪泽烦躁地吐出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先去找薛云诚,这些事情等出去以后再计较,“我们先去和他们汇合。”
身后的灵均没有动静。
纪泽本就十分的不耐烦了,大步过去扯着他就往回走,并未注意到这个人浑身杀气腾腾,眼神狠戾得像是要把他活活吞下去。
他只觉得这个人的手比之前还要冷,但想到是在溶洞里,又释然了,这里面的确是比外面要冷得多。
灵均的手握得紧紧的,把纪泽握得有些痛。
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他又什么疯了,只一味地拉着他往前走,顺带现这个人身体的温度又正常了,当然只是相对于灵均的正常。纪泽眉梢一动,这个人上辈子是空调不成,还能自动调温的?
但是前方薛云诚的大呼小叫打断了他的念头。
“纪小泽,快过来,这里果然有船!我的乖乖,这些人是怎么办到的?这里居然一滴水也没有,这些船都还是好好的。你快点呀,被蜗牛附身了吧……”
纪泽拉着灵均快步走过去,顺带在薛云诚的小腿上踹了一脚,刚才他就心里直跳,生怕这个蠢货出事了,结果他还在这里生龙活虎地训他,真是让人有些手痒。
薛云诚嘴角一抽,“嘶……纪小泽你敢轻点不?哥哥我待会还要对付墓里睡了千年的苗妹妹啊,要是脚软了怎么办?”
“那就把你留下来当上门女婿,正好让人姑娘松口答应把蛊母交出来,顺便把我们送出去,你放心,你家老爷子的事我一定会尽心尽责,绝对会让你瞑目的。”纪泽勾了勾唇角,扯着灵均去看他们找到的船——他决定从现在开始,要让灵均待在他的视线范围以内,至少从之前的事情看来,灵均暂时还不会拿他怎么样,只要让薛云诚从这件事情里月兑身,他以慢慢和灵均算这笔账。
刚才还恨不能食其肉寝其骨的薛云诚就站在旁边,但是灵均却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他,全部长纪泽身上去了。
这个人其实与之前的纪泽并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与他心头想象出来的那个纪泽更是沾不到边,他总是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偶尔却又尖锐得像是要刺伤人,一点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但是时而做出的动作又让人觉得他是信任着自己的。
灵均垂眼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纪泽的手很温暖,甚至把他寒冰似的手都捂得温热了。他微微眯了眯眼,现在这个纪泽比他想象中的那个还要爱。
纪泽毫无所觉地看着被保存得完好无损的木船,这些船被保存在一个人工开凿出来的洞穴里,他四处打量了一下,不由在心里惊叹,这真是奇异,分明其他地方全是浸水,甚至就在不远处就有一条地下暗河,单单这个洞穴里连水汽都没有,船体干燥,如果不是上面厚厚的灰尘,它们就像是刚刚才放进来的一般。
“难道苗王葬进去了以后,那些人没有再进来过吗?”这些船看上去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沈星文看了他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薛云诚凑过来,积极地把船往外挪,“操心这些干什么?赶紧进去才是正理啊纪小泽,万一这洞顶上还有之前那恶心玩意儿,我不想再去了啊。”
纪泽按下心头的疑惑,帮着他把船往外面挪,灵均也很自觉地过来帮忙,这船虽然沉,四个大男人还是很轻松地把它搬到了暗河旁边,推进了那黑压压的水中。
船很大,即便是上去十个人恐怕都不会显得拥挤,里面还有落满了灰的船桨,直到上去了之后,纪泽才现刚才还连影子都没有的郑乾出现在了船尾上。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走远,看他们找到船了就模了回来,害怕被他们撇下?纪泽回过头研究怎么才能把这船划出去,他和薛云诚都没有划小木船的经验,到时恐怕只有在水面上打转转。
好在进去时是顺着水流的方向,这水也不算急,几人顺利地把船划了出去。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只有薛云诚带在身上的矿灯照亮了前面一小片空间,水面黑压压的,船行在上面十分平稳,一时只有木桨划开水面那轻微的声音。
这洞窟有些地方十分狭窄,有些地方又空旷得连灯光都不能及,应该是本来就有的洞窟,只是为了造这条地下河,强行将某些地方挖通了。
里面九曲十八弯的,若是再多上几条岔路来,怕是能将人绕死在里面。
前方又是一个转弯,船体在石壁上出碰撞的声音,船身一震,听在耳中也不由心惊肉跳,生怕这放了不知多少年的船再撞上几次,就这么报销了,要是把他们留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水里,才真是有得消受。
这一路下来都很平静,他们还真就像是到这里来旅游的一样,之前预想过的东西连影子都没瞧见。但是纪泽却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这黑浸浸的水面看似平静,却给了他无尽的压力,就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一路都在盯着他们,伺机而动,要在他们放下了戒备的时候,一口咬断他们的脖子。
这船也不知道是被怎么处理过,即使是被撞了多次,船体上也没见着伤痕,还是四平八稳地载着他们慢慢地往里面去。
薛云诚也像是感觉到了危险,这一路过来都没有开过口,警惕地坐在船头上,用手上的矿灯四处查看着周围的情况,他微微拧着眉,表情有些严肃,看上去倒添了几分稳重。
洞窟时高时低,为了避免被一下撞得头破血流,所有人都缩着脖子坐在船上,目光跟着薛云诚手上的灯光走。
灵均一直坐在纪泽的身边,死死地拉着他的手,像是垂死之人握着最后那根救命稻草一般,纪泽先前挣了一下,然后被握得更紧,就放弃了,虽然这样让他行动不太方便,但是谁知道拒绝了之后这个人还会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他不想驮着一个大婴儿进去。
先前灵均不就是这样么?
纪泽无所谓地想,左右他也想把这个人留在眼皮下。
灯光所及范围之内,一片平静,连一只小虫子都没有看见。突然,灵均拉着纪泽的手一紧,在他还未及反应之前就一把把他扯到了另一边,灵均手上银光一闪,一样黑乎乎的东西被拍回了水里。
纪泽原本是坐着的,被灵均一扯身子就歪了过去,连带着小木船也跟着歪了一下,后面的动静太大,坐在船头上的薛云诚和沈星文被惊动,正要起身,身侧“唰唰”闪过几道黑影。
那东西动作太快,薛云诚根本来不及拔剑,只能用剑鞘狠狠地把已经到了面前的东西拍了回去,沈星文却是比他还要快上一分,脚下的木板上已经溅上了血,他反手一插,将犹要反击的东西钉在了船舷上。
那是一只,长得像是黑漆漆的泥鳅一般的东西,似蛇又非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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