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嗡嗡作响,尽是邵衷的呼喝声,阮梦欢不敢抬头去看,匕首撑着他落下的刀。她知道自己当不了多久,男女在体力上相差实在太悬殊,她鼓足了勇气抬头望着邵衷,“即便你现在杀了我,对你和容小姐也没有半点好处!而你的死,不过是给旁人腾了地儿罢了!”
“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在意容家的贱·人吗?哼!她怀的明明是那王八蛋的种,竟然还想安在我都上,她休想!”邵衷双眼赤红,随着他话语的激动,脸上渗出了一层汗珠儿。
阮梦欢冷笑连连,“倘若他怀的真的是那人的孩子,那她怎么会在大殿之上说是你的孩子?呵,退一万步来讲,如果容小姐知道那人是孩子的生父,又怎么可能会心心念念的向着你?甚至放段,不顾一切的为你求情!”
邵衷愣住了,他认定了容颜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甚至背着他连别人的孩子都怀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愤怒袭上心头,他的理智溃不成军。于是他买酒买醉,仅仅片刻的时光,已经做了这么多无法挽回的事!他盯着手里的刀片刻,突然吓一跳,悉数落在了地上。
阮梦欢见他此刻没有多少防备,更知道不可能跑得过他。她循循善诱,继而说道:“别再犯傻了,新郎官!”
邵衷的双眼依旧红红的,却已经不再是方才的赤红,更像是哭过后留下的的红眼圈。他的脸上带着愤怒、不甘,还有仇恨。
“你还记得刚才做过什么吗?”阮梦欢见他这模样,心想定然是因为吃了什么东西所致,不然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当街杀人!仔细想来,这又是个麻烦事儿!
邵衷这才想起方才喝的酒,似乎有那么一股怪味儿。他大惊失色,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他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而燕熙帝又为他赐婚,又升官,自然会有人忍不住的!他皱起了眉头,他第一个怀疑的是带给他荣华富贵的人,如果一开始还能当那人是恩人,那么现在恐怕是再也不能够了!那人分明是想把他放在火堆上烤,烈火里烹!
“现在你还要杀我吗?”阮梦欢微微笑着,把匕首放到了地上,她已经不需要了。她相信,就邵衷而言,此时最大的敌人不是阮梦欢,而是皇宫里的那个男人。她说:“明日一早,按着计划行事!我先告辞!”
阮梦欢以为自己说的足够清楚,可是当耳畔吹来一阵杀气时,她虽躲开了,衣袖却被裁掉了半拉子。她捂着手臂,瞪着邵衷,“你疯了吗?”
邵衷厉声道:“杀那对狗男女是迟早的事,杀你却是眼前第一要事!”说罢,他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
就在方才说话的过程中,阮梦欢不着痕迹的挪动了自己的位置,这么一来,她是出于外面的。她不管不顾撒腿就跑,她开始后悔,早知如此,就跟连俏寸步不离了!
邵衷的声音越来越接近,阮梦欢却渐渐的体力不支,目之所及,压根儿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街角,好似被人提前清场了似的。她错了,是她小看燕熙帝了。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有意让她跟邵衷斗个你死我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你要杀便杀,来日容颜小姐册封贵妃时,记得来我的坟头,通知一声!”阮梦欢突然间停住脚步,背对着邵衷,高喊了一声。
过了小半晌,没有刀子落下,也没有匕首飞过来,甚至连邵衷的呼吸都几不可察。阮梦欢纳闷的回过头去,却只见一个俏丽的姑娘正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邵衷的背上。
“阿馥,你怎么会在这里?”阮梦欢自然不可能忘记,上次分别是因为阿馥要杀她。
阿馥嗔怪说:“要杀你的人是我,其他人想抢在我前面,哼!不想活了?”
且不说这是除了狼穴,又如虎窝,到底觉得阿馥比邵衷靠谱一些。阮梦欢着实松一口气,她扫了一眼地上的邵衷,见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根簪子,簪子的顶部攀附着一条银色的细蛇,蛇的红信子是发着淡淡的光,更真的似的。刹那间,浑身一个哆嗦。
“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阮梦欢很努力的把目光从簪子身上挪开,期盼从阿馥身上找到一些安全感。
阿馥似笑非笑,一手抚着簪子,像抚模恋人一般,久久不肯离去。她说:“找你!”
“只是为了杀我?”阮梦欢轻笑,“看来我这条命注定是要终结在你手里的!烦请姑娘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给我个痛快!噢,最好呢,换个武器,这簪子……我看着很不舒……”
阮梦欢最后一个“服”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阿馥猛地把簪子拔了出来,鲜血喷了一条线,溅到了她的裙角。她恨不得此刻就长了翅膀,飞去把裙子洗一洗。可是更令她郁闷的是,阿馥竟然把簪子送到了唇边,细细的舌忝去了上面的血渍,一脸的意犹未尽。
刚才阮梦欢还想着幸好躺在地上的不是她自己,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这种情况下只有躺在地上眼不见,才算是真的庆幸。她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
阿馥咯咯笑了起来,簪子上映着她舌忝过的痕迹,日光下散着光。她似嘲讽似揶揄,“瞧你这点胆子,也敢学别人杀人放火!”
“我可没有杀人放火!”阮梦欢背对着她,愤愤说道:“你若再不杀我,我这便走了!”
阿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邵衷身上的小孔处被她填满了。她这才起身,追了上去,“喂,站住!现在要杀你的人是我!你怎么可以走到我前面!”
*
“你既然一直在那里,为什么不出来救我?”阮梦欢埋怨的瞪着连俏,说好的全天护卫,怎么就见死不救的!
连俏擦着宝剑,淡淡道:“你能自保,我何必动手!”
“你……”阮梦欢哼了一声,趴在榻上无聊的翻着书页。她总觉得连俏怪怪的,她们是在街上遇到的,可是连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忽然想起了之前一心要跟着她学习易容术的阿馥。她不由得怀疑眼前的连俏其实不是连俏,而是阿馥!
“阿馥!”阮梦欢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叫了一声,等着连俏的反应。
谁想,连俏只是看了她一眼,许是觉得她太奇怪,很快就低头继续擦拭剑身。
人在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对面的人的确是连俏!
就在阮梦欢抑郁非常的时候,忽听到房梁上一声娇笑,“是在叫我吗?”
接着,就看见阿馥跳了下来,站在庭中,一脸的笑意。
阮梦欢双手抱了脑袋,只觉得自己倒霉非常,早知就不多此一举了。她看着连俏的剑尖对准了阿馥,忙阻止道:“这是阿馥,算是我曾经的朋友!”
“你的朋友?”连俏吃惊,满眼的不可置信,“哼!你的朋友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三番五次的刺杀殿下!”
阮梦欢不知这看起来有些复杂的关系是怎么发展的,她叹气,道:“我都说了是曾经了!她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要杀我了!”
连俏质疑的目光落在阮梦欢的身上,她剑锋一转,直指阿馥,“上一次让你逃了,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连俏一语毕,身轻如燕,直扑阿馥。
两人在这并不宽敞的屋子里打了起来,最烦躁的却是阮梦欢。她本来对阿馥没多少怨,可是听着连俏的话,阿馥竟然还三番五次的刺杀过燕奉书,那份没多少的怨,一下子升级到了恨。
“阿馥,你为什么要刺杀燕奉书?”阮梦欢不解,这话问出口了,却连自己都觉得问题太白痴。
连俏到底是王府出来的,渐渐的占了上风,阿馥一点一点的退让,渐渐的没了多少招架之力。
在阮梦欢看来,阿馥要杀自己或许还情有可原,可是她竟然对燕奉书下手,那便是不能忍的!此刻倒是想问个究竟,“连俏,留活口!”
连俏冷冷的剜了阮梦欢一眼,再也不理她,三下五除二,几个凌厉的剑招就拿下了阿馥,顺势点了阿馥身上的几处大穴。
“你这么厉害,前几次她是怎么逃跑的?”阮梦欢见连俏冷心冷面,便笑着问她。
连俏把剑收了回去,说:“短时间内,她的武功算是废了!你只需防备着她便可以了!”
阮梦欢点了点头,须臾间,又是一脸的不耐烦,“这样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咱们回去的路上也要带着她?我看她太不安分了,一定会给咱们添麻烦!”
阿馥的脸色不大好看,使的唇边的血渍格外的明显,她勉强用衣袖擦了擦,用一种近乎于悲愤的眼神瞪着连俏。说来,那眼神如果可以吃人的话,连俏只怕早已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大局已定,阮梦欢搓了搓手,笑说,“天色不早了,也该休息了!呐,阿馥今晚就交给你了!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回夏国!”
一听明天就要动身回国,连俏冷硬的脸颊上这才露出了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