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慕容庭洲心思千回百转,将方方面面都想了个透彻,面上却依旧强制镇定,淡笑着道,“这般谢礼,庭洲怎敢当得,公主万万使不得。况且庭洲早已心有所属,不能娶公主为妻。”
不仅可以抱得美人归,而且还能手握三十万兵马大权,这等好事,任是谁听了,都得再三斟酌一翻,可没想到慕容庭洲拒绝的如此干净利落,让燕青萤思绪猛的一顿,想着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吓蒙他了,又细细一想,方才回味过来,怕是慕容庭洲误会她话中之意了,忙解释道:“殿下先别急着拒绝,这只是我的意思。虽说皇上召了大晋各地有才的士族子弟前来让我挑选,可刚才作画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待选的人中,汝王世子,李王二子,昌邑王世子,武安王三子四子,南康王幺子,光是宗室子弟就占了三分之一,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这是要收回我燕家的兵权了,与其便宜了那几家王府,倒不如让我还了你这份救命之恩。再说了,得了兵权,不一定就是得了军心,能不能让那三十万兵马心甘情愿的为你卖命,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让他们心服口服,愿意誓死效忠。再者,我觉得大殿下既然能萍水相逢救我一命,心肠肯定不坏,统军之人不仅要有谋略魄力更要有仁心,那三十万兵马为我燕家鞠躬尽瘁数十年,怎么着,我也得尽力给他们找个明主,有个好归宿才是。”
听完燕青萤一番肺腑之言,慕容庭洲倒觉得方才自己确实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了,不免心怀歉意,“公主能有这番见解,当称得上是女中豪杰。只是庭洲心无大志,只想安安稳稳度日,大概要让公主失望了。”
见慕容庭洲无意与她,燕青萤倒也不着急,只是慢慢的跟他分析着目前的情况,“大殿下当知道,既然置身朝堂之上,哪有人能真真做到独善其身,更何况大殿下出身皇室,身为皇上长子,更是不可能每次遇事,都能平安的置身事外。我虽对景王退婚之事有所怨言,但也希望景王殿下能够顺利加封太子,继而顺利继位,少一些血腥与杀戮。可世上之事,有谁能够意料得到,难保不出意外,前朝的文献之乱,想必大殿下心中比我更一清二楚,不是人想避开,祸端就不会找上门来,更何况新城长公主还在,指不定这次的储位之事又得了她的青睐,插手做出些荒唐的事情来,我自然也希望大殿下能够平安度过皇位更替的时期,可殿下好好斟酌一下,以你目前的处境,自问将来有朝一日若是夺嫡之争爆发,能否有本事有能力自保无虞?还有,我曾无意中听到李嬷嬷说起,说是当初平邑侯林家逆谋之事,是被贼人诬陷的,难道你就不想替你母族翻案,还他们一个清白吗?”
慕容庭洲听完燕青萤的一番说辞,先是愕然,然后苦笑着无奈的摇头,“翻案,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
燕青萤最怕那种明明有才有本事的人,却因为种种原因被世俗磨砺了棱角,成了缩头乌龟,而慕容庭洲俨然就是,八年的质子生活,让他显得有些懦弱,立时反驳他道:“慕容庭洲,你不去做,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
慕容庭洲低头沉思了一番,开口承认道:“这倒也对,可……”
他眉头微皱,口中迟疑的话语尚未出口,燕青萤已然截话道:“至于你心有所属之事,我不会计较,更不会抢了她该得的一切。圣人有言,人不信则无立,官不信则不威,而君若无信,则国不宁,说实话,景王言而无信,只怕将来他会做出狡兔死而走狗烹之事来,我大抵是希望最后皇位能落于你之手的。”
慕容庭洲边听燕青萤的话,边先是皱眉,后又脸色微变,一瞬之间,神色反常。
燕青萤见状,心想大概慕容庭洲是觉得她找上他,一是为了报景王退婚之仇,引得他们兄弟阋墙,二是为了那尊贵无双的后位,母仪天下,不免有些好笑,又接着解释道:“青萤并无所求,不管你将来是皇帝还是王爷,待到你能真正手握云州三十万兵马时,我自会功成身退。”
“无所求?”慕容庭洲再一次被燕青萤的言语成功震惊到了。
燕青萤瞅着他,爽朗的笑道:“自然是有所求!”
一顿,缓缓开口,“不过青萤所求,无非是想摆月兑燕青萤这个身份罢了。不管是昭靖公主还是昭靖郡主,亦或是百年将门燕家遗孤,青萤身上被烙上了许多鲜明的标志,无论哪一个,只要出一点事,都会成为大晋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资,这样的生活难免累赘,可青萤只想自由自在的活着,想着有一日能寻一座山,建个山庄,养些吃白饭的无用人,高兴的时候,带着他们一起出去游山玩水、周游列国,不高兴的时候,留在山上看空山新雨,听鸟鸣莺唱,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所向往的。”
听了燕青萤奇异的远大抱负,慕容庭洲不禁哑然失笑,“那岂不就是占山为王,做山大王了?”
燕青萤笑眯眯的点点头,“差不多吧!”
她可不想做那种隔三差五,被召进宫,跟太后皇后请请安,说说话的命妇。
她心无大志,只想把店铺开到云端大陆各国,产业遍地,舒舒服服的做个地下皇帝。
公主之尊,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她却偏偏弃之敝履,慕容庭洲对此深表默然。
刚开始,慕容庭洲听闻燕青萤说想给三十万兵马找个明主时,觉得此女子心思不同寻常,接着她将朝堂立储之事的忧祸,说的头头是道,慕容庭洲深觉,她心有丘壑,后来听她说,景王言而无信,将来恐国家不宁,慕容庭洲觉得燕青萤心胸宽阔,有远见卓识,现在听闻她所向往的自由之境,弃公主之尊如敝履,慕容庭洲觉得,燕青萤洒月兑之至,而自己也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毕竟是大事,他说要考虑考虑,燕青萤说好。
临走时,慕容庭洲问她,把云州三十万的兵马大权拱手相让,仅仅只是因为他曾救她一命?
燕青萤温婉的笑着瞅他半响,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转身离开时,却听得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略带叹息的声音。
她说,“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十岁一篇《谏十思疏》,引得满朝文武百官赞叹之人,到头来却因为母族的无辜牵连,终此一生,碌碌无为,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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