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的大堂之上,忽然冒出个自称是打死了王冉的人:“草民是不想来的,但是实在,草民跟王冉是在赌场上认识的,王冉欠了草民钱一直不还,那日里恰巧碰上就想讨回来,也没想到几句不和就动起了手,当时只看的将人打的头破血流,害怕的很所以跑了,到不知道出了人命,也没想到还牵连到了别人。”
不管怎么问怎么查都毫无破绽,这个叫方猛的人一口咬定是自己打死了王冉,至于为什么会牵扯到佛尔衮,他也不知道原因。
这样说来,王冉的家人虽然是受害者,但也是可耻的说谎陷害别人的人。
佛尔衮依旧穿着大红缂丝的袍子,文静秀气的像个姑娘,便是外人来看也不觉得他像是打杀人的人,佛尔衮大度的表示:“家境贫寒,虽说胡乱攀扯叫我吃了不少苦头,我也不想为难他们,给他们五十两银子,以后叫他们安稳的过日子就行。”
听到的人都赞一声宽厚仁慈。
佛尔衮淡淡一笑,对上上首的胤禛,嘴角越发挑着个笑意,胤禛眼眸漆黑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案子不能算是完全审理完,但皇上召见了胤禛。
乾清宫书房里的康熙看见胤禛来先将个纸给了胤禛:“这是朕给宝哥儿起的名字,你瞧瞧喜欢哪个?”
纸上一共有四个字“晖、历、琭、谦”,宝哥儿即将周岁,也是到了起名字的时候,权珮的话又在胤禛的耳畔响起了,胤禛来回看了两遍:“每个字都好,但儿臣觉得还是‘谦’字更好些,‘谦谦君子’,君子还是以谦为贵。”
康熙笑着道:“朕到觉得晖字更好些,只你是宝哥儿的阿玛,你喜欢哪个自然就是哪个。”
也只家常的说了两句,康熙很快就问起了佛尔衮的案子,胤禛是有准备的,将今日公堂上抄录的笔记全部呈上,李德全捧给康熙,康熙便仔细的看了起来。
安静的乾清宫连鸟儿的鸣叫都不大听得到,端茶的宫女轻手轻脚的上前替康熙换了一杯热茶又缓缓退下。
康熙看完喝了一口清茶,问着胤禛的意思:“你怎么看这件事?”
“儿臣不敢随意置喙,一切以事实为准。”
到底还要不要查下去也不过是康熙一句话,是真是假一切都看康熙。
康熙打量着站在下首的儿子,看着他虽垂着头,腰却挺的笔直,无端的多了几分风骨,若不是因为是胤禛在查,事情也许未必会这么快有个可以交代的结论,不知不觉间,这个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叫其他臣子不敢小瞧的人物。
胤禛好似听到了一声浅叹,又好似没有,听得康熙道:“瞧着有根有据,案子可以结了。”
康熙果真还是不想太过为难纯亲王,或者纯亲王有一两件事情叫康熙不大高兴,但最终康熙还是念着旧日的功劳的,几乎瞧不出破绽的案子,没道理胤禛还咬着不松口,好似专门跟纯亲王过不去。
胤禛从书房出来,刚好遇上往里走的纯亲王,两人相遇都顿了顿脚步,纯亲王朝着胤禛微微颔首,不免多看了几眼胤禛的神色,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只是胤禛刻板的面上实在没有多余的情绪,看不出任何异常,便只好这样擦身而过。
漆黑肮脏的牢房里有个斯斯文文的太监站在粉蝶面前,甚至一笑还带着几分书卷气,说出来的话却仿若从地狱而来的恶魔:“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会有人来救你,救出去之后就还能有好前程?你太天真了,要是你没了贞洁,也没了容貌,你说你就算活着还能算是活着么?”
粉蝶慌张的抬头,那双好看的眼里满是惊恐。
盆子里种着半人高的大红玫瑰,层层叠叠的绽放,很是漂亮,权珮拿着剪刀在一旁修剪,李沈从站在权珮身后缓缓叙述:“说是进宫之后她知道的有十个丫头被叫到一起专门训练,并许诺,完成上头派下来的一件任务就可以月兑离苦海,最终嫁给王爷皇子们做格格或者侧福晋,传给她的消息放在瑞院门口的大花盆底下,她只知道自己要除掉武格格的孩子,并且栽赃给纳兰格格,至于到底上头的人是谁她也不清楚,传话的人是谁她也不知道,只知道照章办事。”
原以为是纯亲王世子福晋的手笔,现在看这里面还不简单。
权珮将剪子放在了一旁,丫头忙捧上了清水替权珮净手:“你是宫里出来的人,怎么看这事?”
听得权珮问,李沈从斟酌了片刻道:“宫里水深,但能做到这样悄无声息的训练新进的包衣秀女,必为宫中主位。”
宫中主位?太后、贵妃、惠妃、宜妃、荣妃还是其他哪个?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在帮纯亲王府,还是别有用心?
借着武若曦的事情,外头一些不规矩的丫头被换了一大批,新进来的懂事了许多,院子里瞧着似乎都规整了几分,权珮指着两个小太监将花盆摆到了照壁后头,自己立在廊下看,下人们便屏息凝视的侍候在左右。
疾步进来的胤禛大抵没有料到权珮就站在院子里,脚步顿了顿才继续向前走到了权珮身边:“外头太阳大,进屋吧。”
虽说看上去面无表情,但权珮知道胤禛心情不好,握住胤禛的手:“如果不累去后头花园走走吧,天气不错。”
细腻的手掌温热的触感,叫胤禛觉得身体都不像开始那样紧绷,他抬头看了看,见太阳明艳天空湛蓝,迟疑了半响对上权珮清亮浅淡的眼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沧浪亭中,仿佛是在丛林深处避世的桃花园中,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偷得片刻的宁静,一方矮榻铺着一尾草席,在执一壶浊酒,心好似都静了下来。
权珮焚香净手,丫头抬摆好了琴,流水般的琴音从权珮手下流泻而出,空谷幽静,仿佛是穿越了千年的时光,积淀了千年的韵味,叫人不自觉地沉醉。
那女子挽着高髻广袖束腰,低眉浅笑好似一朵兰花,步步生莲看一眼就再不能忘却,好似早就铭刻在了心间,与血脉相连。胤禛恍惚了起来,不知道这是曾经见过的景象还是只是臆想。在一转眼又是眼前的权珮,清浅洁白的面庞娟丽高洁的仿若莲花,雍容高贵的好似牡丹,这是一首不曾听过的曲子,却叫人能在片刻之间忘掉忧愁,甚至是自己,修长细腻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好看的好似一幅画,叫人无法不沉醉。
直到一曲终了,胤禛好似宣泄了一场,异常的清爽,笑着问:“这曲子叫什么?”
“忘忧。”
那时候杰泽最喜欢忘忧,她曾弹过千遍百遍,只是却不曾博得他一瞥一笑。
身旁的男子笑着握住他的手:“我很喜欢。”
这样的话她不知道盼了多少年,却没想到千年之后听到了另外一个男子说,于是她便也浅笑起来:“喜欢就好。”
身后繁花似锦,眼前的女子亦是低眉浅笑,好似立在千百年之前的汜水河畔,浅淡却又异常清晰,拨动着胤禛心头最脆弱敏感的一根心弦。
清风渐起,叫权珮发间的流苏微微晃动,胤禛牵着权珮坐在自己身边,好似才想起俗世的事。
“有人出来认了打死王冉的事,皇上叫我结案。”
“爷为这事不高兴?”
“是有些。”
“世间的事哪有绝对的黑白,若是真的位极人臣,却没有一点特权那权利大抵也没有这么诱人,古今皆是如此,爷又何必不高兴。”
胤禛又浅啜了一口酒:“我只是不想就这么快的放过佛尔衮。”
“他那样的人以后多的是机会收拾,只我这里也有一件是要说给爷听。”
胤禛便抬头看权珮:“什么?”
听得权珮说完了粉蝶的供词,胤禛不禁在一次深深凝眉:“十个丫头一个分在了咱们这里,另外还有几个不知去向,府里还有线人?”这要是多大的一张网。
比起叫人气愤的佛尔衮,这事情似乎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危机,不知道后头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又是什么样的动机。
亭子外有一朵粉色的木芙蓉伸了进来,权珮伸手掐断捏在手里:“前朝后宫比咱们想象中的水更深,虽说皇上健在太子地位好似稳固,但有想法的人实在太多,咱们不求别的至少也要求的自保。”
胤禛顿了顿:“你的意思是?”
清浅随意又带着几丝慵懒好似在说家常一般,说的话却叫胤禛觉得震撼又莫名的兴奋。
“我们需要一支暗地里的势力,或许也可以叫做暗卫。”
胤禛骨子里那种强势要掌控自己命运的血液似乎又沸腾了起来,一支暗卫肯定不仅仅只是自保,必要的时候一定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的眼眸渐深起来,带着狼一般幽冷的光,仿佛是看到了猎物一般,语气里都有几分兴奋:“你说的对!”
权珮拨动着手腕上的碧玉串珠,她就知道她的丈夫不会是个甘于平庸的人,并且终有一日会站权利的顶层,她眼里闪烁着耀眼的光,仿若万丈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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