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回到栖凤宫,尚未回到王后为她安排的偏殿,才走进宫门,迎面就冲来一名红底牡丹花裙,满头步摇金钿妆容精致的美妇人,扬手便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耳光,力道之大,打的白九整个身子都晃了几晃,不待她站稳,又是一耳光。
容书在一旁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白九没有反抗,她因一时好心,虽让一个不受宠的王子免去了一顿毒打,但欺骗太子殴打王子,导致的后果她早就已经预料到。
如果王后真心要培养自己,那么今日她也只会得到这顿教训,若是王后打算放弃她,那么她走进栖凤殿时,等着她的便是死亡。
现在看来,王后想要培养她的心思,依然没变。
白九擦去嘴角的血迹,垂着头,不出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三王子也是你能打的吗?哼!若非王后为你撑腰,今日本宫早就扒了你的皮!”惜妃尖声厉喝,右手似乎打累了,又换了左手扇了白九几耳光。
白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低垂的眸中却是平静无波,她既不求饶也未痛哭,像个木偶般一动不动。
惜妃看她这般模样,更是怒火中烧:“来人啊!给本宫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小贱人拖出去,打!往死里打!”
白九终于抬头看她,冰冷的眼紧盯着她,惜妃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了般,心底刚浮出一丝怯意,她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个小孩子的眼神吓住。
她不禁恼羞成怒:“还敢瞪本宫?!真当自己是公主了吗?即便是公主,本宫要处罚,谁也拦不住!”
“给本宫拖出去,打断她的腿!”
侯在她身后的宫女们顿时走出两人,就要来白九的胳膊。
还没有碰到白九的身子,伸来的双手就被白九扭断了手腕。
两宫女痛叫一声,抱着断了的手腕像遇到瘟疫一样远离白九。
白九望向惜妃,后者被人护在中间,脸色难看。
白九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对我动手的,娘娘,我是王后的人,即便做错了事,也只有王后可以惩罚我。”
“放肆!”惜妃丢了脸,此时叫出的声音都失了真。她狠狠的瞪着面前这个身高还不到她胸口的孩子,莫名的,被她没有情绪的眼睛盯的心中发悚。
这时,王后的声音缓幽幽从殿里传了出来:“惜妃,这孩子性子野了点,本宫自会教。你一个大人,别失了身份让下人们笑话。”
惜妃愤怒不已,拂袖冷哼。王后走出来,一身曳地华裙衬的她高贵典雅不能直视。
白九望着她,她也望着白九,突然一笑:“小九,做错了事,总要受罚的。”
白九问:“王后想怎样?”
“来人!”
随着王后一声令下,殿外进来六个皇宫侍卫,王后道:“把她拖下去,打断双腿。”
她的语调平静,像是在说天气很好一般轻描淡写。
白九不动声色,暗暗思量着逃跑的可能性。王后像是看出她的目的,提醒道:“小九,本宫知道你很勇敢,六个人你或许不放在眼里,倘若,六十个呢?六百个呢?你可知,本宫并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你若乖乖受罚,本宫能折你双腿,也能治你双腿,否则,不听话的人,本宫要来何用?”
不言而喻的威胁,没有色厉声茬,只是在平述事实。
白九与她对视,她看到了王后眼里掌控一切的自信。她微微垂眸,放弃了抵抗。在这个地方,她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
王后见此,轻轻一笑:“乖孩子!本宫希望,你能好好记住今日的痛,以后别再做傻事。”
王后把召来了数百个宫女太监,密密麻麻的站在栖凤宫的前院里。在数白双眼睛下,白九被人一左一右压在长凳上,不能动弹。
王后与惜妃坐在一旁。三王子与太子也坐在他们身边,太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三王子小人得志扬眉吐气的神情。
王后冷眼扫向众人,道:“这是本宫昨日才认的干女儿,本宫很是喜欢。可是,她缺为了一个卑贱的下人,欺骗太子,殴打王子。即便本宫再喜欢,做错了事,本宫也会一视同仁,给予处罚。今日本宫把你们叫来,就是要让你们看看,忤逆本宫的下场。把人带上来!”
话音甫落,人群突然两分,一个魁梧的侍卫手里提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到了白九面前。
他几乎是把这个少年扔到她眼前,白九静静地看了眼他,认出了他的衣服。
这不是那个不受宠的小王子吗?
他也正好侧过脸。
一次凝视。
一次抬眸。
在这一眼里,她看到了他眼里的不羁,他看到了她眼里倔强的火苗。
只一刹那,已是永恒。
她错开眼,他低下眼睑,没有交谈,甚至,神情未变。
王后威严的声音传来:“小九,好好看看把你害到这种地步的人,记住他,以后不要分不清好坏,随便帮助别人。”
白九看了眼惨兮兮的少年,只见后者神情木然,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场面。她似是笑了笑,只是这笑一闪即逝,快到除了少年,没有一个人看清楚。
她昂着头直视着高高在上的王后,骨子里的傲气终是击败了为了生存而露出的伪装,她满不在乎的道:“王后娘娘说的是,我以后不会轻易的帮助别人,免得别人恩将仇报。”
王后的脸色微变,一掌拍向扶手:“打!”
那些侍卫下手可谓是毫不留情,不过想想也无可厚非,白九对他们往日无恩近日无情,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想干的人动恻隐之心。
做好事,也是需要实力的。
王后在上,谁敢循私?看着被打的血肉模糊缺始终不发一声的孩子,动手的侍卫早已对此司空见惯的心也不免惊颤,可是这难得的怜悯最终也不过轻轻溢出唇角的一声浅叹。
没有人可以为他人的性命负责。
白九只觉得腰部以下的位置,已经麻木的没有了感觉,鼻间是浓浓的血腥,周围是大气也不敢出的宫人,她昏昏沉沉的脑子天马行空的运转着,一会儿想起躺在医院里苦苦等她看望的弟弟,一会儿想起穿越前被炸飞的自己的破碎的身体,一会儿又突然想到这几天也没吃一顿好饭,最后莫名其妙旁边那个被揍的像猪头一样的少年……看到自己这么惨,这少年会怕么?
此时的白九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居然恶作剧的想要看到少年瑟缩惧怕的样子,于是她勉力睁开被汗水敷住的双眼,入目,却是少年紧握的一双血渍未干的拳。
那是她的血,溅到了他的手上,滚烫灼热,直入他心间。
白九想把眼睛睁大些,看清楚他,可是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晕了过去。
石阶之上的王后面无表情的挥退众人,连带着那不得宠的七王子也带了下去。她缓缓起身,来到满身血染的白九面前,蹲体,伸手模了模她汗湿的软发,像是母亲的温柔。然而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冷,极冷:“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个好苗子。”
她起身,望着那一对血肉模糊的腿,道:“容书,传太医。”
容书领命离开,惜妃不解的问道:“王后姐姐,这孩子又何不同么?既已罚之又何必要救?”
王后艳红的嘴角扯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对非常之人,行非常之手段。这孩子年幼,性子却莫测的很,骨子里藏着傲气。要她听话,必须先让她畏惧。”
她看了眼苏任,道:“她性子虽冷,小小年纪便爱多管闲事,见不得旁人受欺辱,看的出她心存善念,本来未必是坏事。只是,一个要保护太子的人,这辈子她心里都只能有太子,对其他人,必须心狠手辣!”
“本宫不过是教她需要懂的东西,若不然,养一个忤逆本宫的人,还不如养一条衷心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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